凌纱走出时客居的时候, 眼睛仍旧是红红的。

    “纱, 这一次我就不送你了。”

    在她离开之前，宁瑞如是道。

    那时的他，坐在红木椅上, 沉静地宛如一棵在寒冬中伫立的青松。

    凌纱吸了吸鼻子,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她接了起来：

    “喂？”

    她的声音犹带有一丝哽咽后的沙哑。

    对面的人，蓦地沉默了。

    “在哪儿, 我去接你。”

    一听到他的声音，凌纱的眼眶便又湿润了起来。

    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但是现在, 仅仅是现在，她很想见他。

    “乖乖等着我。”

    “……好。”

    挂断电话后，凌纱便顺着路一直走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对不对，只是无意识地想做点儿什么。

    不知道走了多久, 久到她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一条大路上。

    公路的两边是不高不低的石山, 路上竟冷清地连一辆经过的汽车都没有。

    就在凌纱迷茫的时候，一辆黑色的保时捷缓缓地开了过来。

    凌纱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随之摇了下来。

    她看了过去, 便迎上了一双熟悉的黑眸。

    “上车。”

    聂瑾深淡淡地道。

    凌纱顿了顿，便开车门坐了上去。

    聂瑾深着方向盘，余光却仍旧停留在凌纱的身上。

    他注意到了，她那微红的眼角。

    早在电话里的时候，他就听出了不对劲。

    所以, 他一路驱车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想见她，想抱她，想安慰她。

    然而，等他开车到这附近的时候，才想起来，时客居就在这里。

    时客居的位置不是特意去找，是很难碰巧走到的。

    而凌纱的所在之处，正好在那里。

    聂瑾深顿时明白了，她是和谁一起来的。

    只是，他疯了一样地想知道，她哭泣的理由。

    然而，他又很怕。

    很怕从她的嘴里听到别人的名字。

    车内很安静。

    凌纱侧过头，看着聂瑾深认真开车的侧影。

    他弧度完美的下颌线，一直延伸到喉结，再没入微敞的领口消失不见。

    聂瑾深注意到了她的视线。

    只是她凝视的目光太过专注，让他微微分了神。

    “你怎么总是能一下子就找到我呢。”

    突然，凌纱看着他，喃喃地低声道。

    聂瑾深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一紧。

    “你喜欢我什么呢。”

    她除了脸长得清秀一些，其他都一无是处。

    无论是唱歌还是跳舞，她拼尽了努力，也无法到达很高的水准。

    天赋这种东西，实话，她没有。

    所以，像她这样平庸的人，怎么会同时有两个这么优秀的人喜欢着她呢。

    “这就是你哭的原因吗。”

    聂瑾深忍了忍，却仍是忽略不了心底的在意。

    凌纱无奈地笑了笑。

    又是这样，她总是能被他看穿。

    正如聂瑾深曾经所的那样，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了解她。

    所以，她不想骗他，也骗不了他。

    “瑾深，瑞哥……跟我了一些话。”

    凌纱低下头，手指不由揪着裙摆绕了起来。

    “我……”

    “不要了。”

    突然，聂瑾深断了她。

    凌纱愣愣地抬起头，看向他。

    难道他都猜到了？

    聂瑾深忽然扯了扯衬衫的领口，试图消散胸口的闷气。

    果然，她刚才是和宁瑞在一起。

    他不敢深想，他们相处的每分每秒都发生了什么。

    凌纱感觉到了他的焦躁。

    只是，她不理解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她刚才提到了瑞哥？

    看着他略显冷硬的唇角，凌纱张了张嘴后，又把话咽下了。

    她……还是等他心情好点的时候再吧。

    就这样，两人一路都不再言语了。

    开着开着，凌纱渐渐地有了困意。

    很快地，她便不知不觉地微侧着头睡着了。

    不久，车速便慢慢缓了下来，车内也几乎感受不到晃动。

    把车在路边悄悄地停下后，聂瑾深这才看向了身旁的人。

    他的目光认真且专注，却又带着一丝凝重。

    此刻，车内安静地都能听见凌纱平顺的呼吸声。

    她柔嫩的脸透着微微熟睡的红晕，粉润的嘴可爱地微张着。

    聂瑾深忍了忍，最后还是抵不过心下的冲动。

    他微微地俯下身，心翼翼地在她的嘴角印上了一抹轻吻。

    如拂过唇畔的花瓣，柔柔的，软软的，还散发着好闻的香气。

    抬起头的聂瑾深，眸中掠过了一抹看不清的幽暗。

    ……

    凌纱好像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她缓缓地睁开仍有困意眸子，过了许久，才有些清醒过来。

    “这里是……”

    她坐直身子，恍惚地量着有些陌生的车外。

    “我住的地方。”

    接着，聂瑾深又沉声补充道：

    “我自己单独住的公寓，平常很少来。”

    闻言，凌纱更加迷离了。

    他这是把她带到了自己单独住的地方吗？

    ……为什么？

    然而，还未等她再多加思索，聂瑾深就下了车。

    他走到门边替她开了车门，随后问也不问便牵起了她的手，一路带着她走上了公寓楼。

    被聂锦深拉着走的凌纱，脚步因为犹豫而显得有些凌乱。

    然而，她想得再多也没有用。

    聂瑾深像是铁了心一般，牵着她手的力度更大了。

    就这样，她被半强制地带上了电梯，又半强制地被带到了一处黑色的门前。

    滴滴两声，聂瑾深输入密码后，门就自动开了。

    望着眼前没有开灯，显得愈发漆黑的屋内，凌纱迟迟迈不动步子。

    聂瑾深走进屋里，回头看了她一眼，手下一个用力，就把带了进来。

    凌纱连忙止住自己往前扑的身子。

    而她身后，砰地一声，门就被重重地关上了。

    突然，握着她手的大掌用力一扯，她便撞入了一个有些清冷的怀抱里。

    “瑾深？”

    凌纱感觉到自己的颈侧传来了一阵炽热的呼吸。

    聂瑾深低着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深深地吸一口气，鼻息间尽是她好闻的体香。

    “抱住我。”

    他的声音低沉地几乎消失在了空气里。

    闻言，凌纱乖乖地伸出双臂，圈在了他的腰间。

    蓦地，她被拥地更紧了。

    “瑾深，刚才……”

    “不要。”

    凌纱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听出了他语气中带上的一丝赌气。

    怔愣一会儿，凌纱才了然地笑了。

    “还敢笑？”

    感觉到怀里的微震，聂瑾深惩罚性地在她的腰间轻轻捏了一记。

    “呀……”

    又酸又痒的感觉，让凌纱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愈发地往他的怀里撞去。

    “老实点。”

    聂瑾深连忙按住她乱动的身子，并暗自悄悄平复着腹内传来的骚动。

    似是感觉到了他突然急促的呼吸，凌纱急忙安静了下来。

    她无辜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才软声道：

    “让我嘛。”

    这回，聂瑾深没有再断她了。

    像是得到了他的默许，凌纱想了想之后才开口道：

    “刚才我是和瑞哥一起吃饭了。”

    埋在她肩头的聂瑾深，突然不满地哼了一声。

    凌纱忍住嘴角的笑意。

    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部，安抚地接着道：

    “放心，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过了一会儿，她的肩膀处才传来一阵闷闷的回应：

    “他都跟你什么了。”

    顿了顿，凌纱才坚定地回答道：

    “无论瑞哥了什么，我都明确地把话跟他清楚了。”

    突然，聂瑾深抬起了头，借着窗外的灯光仔细地看着她的表情。

    她这是不算把谈话的内容告诉他吗。

    也罢，其实宁瑞会什么，他也多少猜到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竟会这么突然。

    在他都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

    许久，他才轻声问道：

    “那你怎么哭了。”

    然而，没等凌纱回答，他便伸手抚上了她的眉眼，指腹虚空地划过她璀璨的眼底。

    “是为了他吗？”

    他的语气似乎听起来很平淡，但却掩饰不了其中的落寞。

    嗯？

    原来他在意的竟然是这个吗。

    凌纱思忖了片刻，深深地看向他的眼底。

    她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真挚：

    “当然不能是一点也没有。”

    话落，聂瑾深的眼睛就危险地一眯。

    凌纱连忙继续道：

    “但是……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你。”

    闻言，聂瑾深顿时愣住了。

    “……为什么？”

    他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此刻的声音竟然有一丝的颤抖。

    那是诧异和……不敢置信。

    然而，凌纱这时却笑了起来。

    她调皮地摇了摇头，不告诉他了。

    “坏心的东西。”

    聂瑾深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露出了一抹无奈的宠溺。

    聂瑾深自嘲地想到。

    如果今天，从她的嘴里出了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那么，他也不知道，如此患得患失的他，究竟会干出些什么。

    凌纱笑着投入了他的怀抱，主动地抱着他。

    紧紧地，像是永远也不会放手。

    其实，那句她没有出口的理由是：

    “一想到曾经只能仰望着的你，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就想哭。”

    是了。

    曾经，她喜欢着一个人，喜欢到，看不见他时就会流泪。

    而现在，她仍旧喜欢着一个人，喜欢到，看到他时就想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