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中宗批阅奏折, 当他看到侍御史上奏告发相王与太平公主的折子时, 大为惶恐。这事儿是真还是假?
李显忙下令让吏部侍郎兼御史中丞萧至忠审理此案。这个萧至忠也是依附于韦皇后与安乐公主求取功名的,所以让他来审理案子, 韦皇后很是放心。
李长宁得知萧至忠秘密调查“相王与太平公主同谋李重俊zaofan”之后,先是悄悄派人去了趟兴庆坊,约李成器、李隆基到长安第一酒楼商议对策。
“韦皇后好生险恶,竟然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李隆基愤愤道。
李成器想到韦皇后是李长宁的亲生母亲,便没有恶言相向, 还咳嗽了两声示意李隆基话注意分寸。
“三郎,这件事儿是我母后的错……”李长宁垂眸陷入深深不安,“我会尽其所能保你们平安,但是……你与成器堂兄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公主有话直,我与三郎若是帮得了什么必定义不容辞。”李成器忙道。
李长宁犹豫了下,缓缓道:“若是他日相王掌权,你们兄弟掌权,请记得长宁今日施以援手, 亦保我全家性命!”
李成器和李隆基听了这话大惊不已,李成器的脸色都变了:“这可是谋逆之罪,公主万万不可如此!”
“我,我也是就这么罢了。”李长宁笑了笑,“风云瞬变,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李隆基见状,拱手向李长宁一拜:“长宁姐姐今日之恩,三郎铭记于心, 永不相忘!”
李长宁望着神采奕奕的李隆基,大唐太需要一位年轻有为、勇于创新的圣明君主。韦皇后与安乐的种种作为,李长宁无法再认可,也许顺应历史,李隆基称帝是最好的结果。
李长宁与隆基兄弟见过面,让他们做好准备应付调查,然后回到府上,想着如何服依附韦皇后的萧至忠公正审理此案。
“娘,娘——”李长宁听着孩子稚嫩的声音,回过身去,见杨慎交抱着洄儿微笑走来。
“洄儿会话了!”李长宁惊喜道,朝儿子伸出双臂。
“你啊,这段时间是太忙了。”杨慎交把洄儿抱给李长宁,“洄儿不但会叫娘,还会叫爹。”
“娘,爹——”杨洄手里还抓着一只拨浪鼓,开心地摇啊摇。粉嘟嘟的脸望着李长宁笑得甜甜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李长宁也自知陪洄儿的时间较少,抱着孩子亲了几口额头:“我的洄儿,越来越聪明了。”
“这首要功劳可是我的,作为公主背后的男人,生财带娃俩不误。”杨慎交迫不及待等待李长宁的表情。
李长宁“噗嗤”一笑,也在杨慎交的脸庞上亲了下:“好,奖励你的,你的表现,本公主很满意。
夫妇二人逗弄着孩子,直到杨洄疲惫睡了过去,奶娘和丁香抱走了杨洄。
天色也暗了,杨慎交凑到李长宁的耳边:“最近你有什么心事,都不愿意跟夫君分享了?”
“没,没什么大事。”李长宁吱吱呜呜道。
“谎。”杨慎交一个犀利的眼神递过去,“没有事儿的话,你会约三郎兄弟去风雅阁?”
李长宁轻轻叹了口气:“我怕这些事,让你更心烦。还是不了吧。”
杨慎交捧起李长宁的脸,柔声道:“看着我。”
李长宁微微抬头望着杨慎交严肃的脸庞,只听他的语气很认真:“只有见你心烦,我才会心烦。能为你解忧,我都不会觉得烦。”
“唉。可是你明明不喜欢掺和那些事儿的,你不是个利欲熏心的人。我知道,你喜欢清静自在的生活。”
“可我更喜欢和你在一起的生活。”
“夫君,我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样快活逍遥,而不是天天为我的家事发愁。”
“你的家事,也是国事。在其位谋其事,每个人当担负起自己的责任,而不是仅仅想着享乐。有了你的和洄儿,你们就是我的责任!”
杨慎交的语气不容置疑,他要让妻子和儿子都过得很好,这才是他当做的。
可李长宁却觉得这样很勉强:“我,我不希望你压抑自己……”
杨慎交肃穆道:“为了心爱的女人,也为了我们的家,我总该尝试着改变自己。这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点!在和你第一天起,我们就过要风雨同济!”
在杨慎交的坚持下,李长宁最终点了点头,嘴角洋溢起笑意:“好吧。”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是母后,她……她想陷害相王和太平公主同谋李重俊zaofan,父皇秘密选派萧至忠负责审理案子。”
杨慎交在官场上与吏部尚书萧至忠有几分交情,萧至忠也是韦皇后的人,所以对杨慎交这个驸马都尉很是热情。
“我去劝萧至忠!”杨慎交胸有成竹道。
“你,你如何劝他?”李长宁眉色一沉。
“萧至忠虽然依附皇后求得功名,可他饱读圣贤书,良心未泯,我跟他过交道,他是个还算不错的人。”杨慎交没有别的选择,他当为李长宁尽这份心,“让我去试试!”
“可是……”李长宁心中有顾虑。
“这件事非我去不可,你不能去。”杨慎交道,“你好不容易得到皇后的信任,决不能功亏一篑。若是我不能服萧至忠,他向皇后告密,我暗中帮助相王。你可以告诉皇后,你毫不知情,只是不心让我察觉洞悉这件事……然后我们夫妻二人再冷战一段时间,做做戏,皇后便不会怀疑你。”
是啊,如果此时由李长宁出面见萧至忠,那就再无转回余地,她会彻底失去韦皇后的信任。
“就依夫君所言。”李长宁眸光闪烁,杨慎交为她考虑如此周全,她不能拒绝他的心意,“但是……请夫君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母后今后背负着怎样的罪恶和骂名,她都是我的母亲。”
“我记住了,你的母亲,我会好好孝敬,当做自己的母亲。”杨慎交点头。
翌日上了早朝后,杨慎交就在宫门外刻意等了吏部尚书萧至忠,邀其议事。
萧至忠虽然忙着案子,可见是长宁公主的驸马都尉,欣然同意与杨慎交随行去风雅阁。
两人饮了几杯酒,杨慎交就问起了相王和太平公主的案子,萧至忠如实回答,确有此事。
“萧尚书可找到谋逆证据?此乃大罪,圣上将这件事指给尚书调查,是十分信任尚书的!”杨慎交试探性的问。
“证据……尚未查实。”萧至忠也感到两难,他明知这皇后不容相王和太平公主,可也无可奈何。
“萧兄可能要大祸临头了。”杨慎交叹气道,“也是尚书与我交好,我才有心提醒。”
萧至忠愣住,忙问:“驸马都尉何出此言?”
杨慎交不紧不慢答道:“太平公主与安乐公主皆是陛下的手足至亲,陛下想顾念亲情之人,萧兄若是走错一步,必定是四面为敌,成为朝廷的罪人。”
杨慎交暗示萧至忠,若是硬生生给相王、太平公主扣上谋反的罪名,不仅得罪了许多人,身负骂名,而且今后陛下得知此乃冤案,萧至忠也就成了皇后的替罪羔羊。算来算去,都不得好果。
“实不相瞒,杨兄,我也不愿如此接受此案。”萧至忠无奈道,“可是陛下和皇后亲令我审理此案……”
“萧兄可求自保,你在皇后面前尽心尽力‘调查’,再在圣上面前该的话。”杨慎交道。
“好!”萧至忠连连点头,“多谢杨兄提点,令我茅塞顿开!”
于是在中宗私下宣见萧至忠,询问案件进展的时候,萧至忠流泪对中宗道:“陛下当初刚回长安时,境况窘迫,是太平公主极力保全啊;相王为皇嗣,毫不犹豫将太子之位相让,足以可见陛下与他们的骨肉之情。而今陛下富贵已极,坐拥江山天下,为何不容一弟一妹?极可能是有人罗织罪名,陷害他们!陛下不可因为一个人的奏折,就怀疑相王与太平公主。”
中宗虽然昏庸,但不至于傻到听不明白其中含义,他与李旦、李令月相处很好,他们没有理由支持李重俊来反对他。他现在没有别的至亲了,就剩下这一个弟弟和妹妹,想起武皇在世,他们兄妹患难与共……深觉得自己不该猜测骨肉同胞。
于是中宗下令结束调查此案,令相关知情者不许再提此事!
韦皇后yidang见陷害李氏宗亲不成,又想着除掉深受中宗倚重的宰相魏元忠。李重俊谋反的时候,魏元忠的儿子参与了zhengbian。
“魏元忠至亲参与谋反,他肯定是心知肚明的。请陛下治罪,灭他三族!”韦皇后指使宗楚客在中宗面前弹劾。
但武皇时期,魏元忠曾为东宫校检左庶子,亲近过李显,所以李显不想追究魏元忠。
李长宁得知韦皇后极力压魏元忠,因敬慕魏元忠的为人,曾在武皇时期她就极力救过魏元忠一次。如今魏元忠已经快年过七旬了,在朝堂上也折腾不动。
于是李长宁与杨慎交商议后,杨慎交令周常去劝魏元忠上表请求告老还乡,求个自保善终。
魏元忠请辞,中宗也答应了,中宗顾念旧情想让他好好在家做个闲散官员,颐养天年。可是韦皇后的党羽对魏元忠不依不饶,屡次请求中宗治罪。
李长宁也特意因为此事见了两次父皇,数明魏元忠的功劳,即便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也该从轻发落。李显懦弱而善良,他并不喜欢胡乱杀人,听得进去李长宁的话。
宗楚客、杨再思等人再三上奏中宗,请中宗严惩魏元忠。这件事惹怒了中宗,他呵斥这些当臣子的竟然逼着他做自己不愿做的失窃:“魏元忠为朝廷效命多年,功劳比你们大!你们整日指指点点,不想着怎么好好治理国家,只会欺负老臣吗?如何处治魏元忠,朕已有主意,无须你们来教!”
可尽管如此,韦皇后yidang依旧坚持弹劾:“李重俊贵为太子,都明正典刑,为何单单魏元忠很逍遥法外?”
最终中宗觉得心烦意乱,不得已贬魏元忠为务州尉,年过七旬的他经不起长途颠簸,行至四川涪陵而死。
魏元忠贬死,相王远离朝堂,韦皇后就是这个朝廷的主宰,她堂堂正正开始对朝政指手画脚。
韦皇后变本加厉排除异己,这让李长宁再度寒心,她知道无论如何再也不能任凭母亲和安乐为非作歹了。即便是亲人,但也不能放纵他们祸国殃民,十恶不赦。
除了韦皇后母女和上官婉儿,韦皇后的妹妹、上官婉儿的母亲等人都仰仗权势而参与朝政,大肆收受贿赂,贩卖官爵。滥官充斥,国库紧张,连发放官员俸禄都不够。
不久后长宁公主府耗费巨资建成,极尽奢华,震惊长安。李裹儿见了长姐的府邸,都无比羡慕嫉妒,心里也盘算着攀比更好的。
这日,李隆基来找长宁公主,一来是希望李长宁能不与韦皇后、安乐公主同流互比奢侈;二来李隆基想和李长宁夫妇商议朝廷买卖官员过甚的对策。
“掌权官职人选大权的人是中书侍郎崔湜,韦皇后、上官昭容都很喜欢他。”杨慎交微微皱眉。
“不止,安乐公主也很喜欢他。”李隆基冷哼,枉当初他还十分欣赏崔湜的才华,没想到此人竟如此趋炎附势。
李长宁目光凝重,她时常入宫见崔湜常常出入宫闱。自武三思死后,崔湜便学着武三思的手段,极力讨好了韦皇后与上官婉儿,两个女人都对崔湜“疼爱有加”。
有了韦皇后与上官昭容做后盾,崔湜肆无忌惮地贪污受贿,滥用官职。
“我们可以从崔湜下手。”李长宁思虑后,中宗袒护爱妻和女儿,但不可能袒护崔湜。
杨慎交与李隆基互相递了个眼色,李隆基嘴角一扬:“是,三郎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弹劾崔湜,将他排挤出京!如此朝廷里公然卖官爵的风气总会有所收敛。”
“我联络侍御史与监察御史联名弹劾崔湜。”杨慎交道,“他们二人对崔湜作为早就看不下去,已有弹劾之意。”
“驸马不能参与弹劾,崔湜是母后的亲信,母后跟他关系非常……”李长宁难以再开口,崔湜其实就是为皇后与昭容的男宠。
“我有办法,我写匿名信将收集到弹劾崔湜的证据,送给侍御史。”杨慎交道。
李隆基大为赞同:“好,就这样办!”
李长宁点了下头,同意这么做。
于是很快,侍御史收到有关崔湜卖官受贿的匿名证据后,立即与监察御史联络,二人向中宗弹劾崔湜以及崔湜的爪牙。
中宗知道崔湜是韦皇后的亲信,从轻发落,将崔湜贬为江州司马。韦皇后、上官婉儿指派安乐公主向中宗情,中宗该任崔湜为襄州刺史。
安乐公主府邸。
武延秀身作华丽紫袍,翩翩优雅而至,为李裹儿抚琴,李裹儿一面喝酒一面发呆。
一曲抚毕,武延秀走到李裹儿的身旁,将她搂入怀里:“公主,怎么今个儿看你很不开心的样子?”
“没什么,就觉得有点心烦。”李裹儿一手抚着头,看向武延秀俊美的脸庞。
“该不会是崔湜走了,所以公主难过吧。”武延秀趣道。
“怎么可能,我跟崔湜可没什么关系。”李裹儿娇声道,投入武延秀的怀里,芊芊玉手绕上他的脖子,“我心里啊,想的当然是你啊。”
这些男人争先恐后都倾倒在她的裙下,久而久之,李裹儿也觉得没有什么乐趣。她偶尔又会想到苏彦伯,听贬为庶人的苏彦伯在长宁公主的府邸任职,心里很不舒服。
“公主……来,有什么忧愁,我为你解闷。”武延秀斟了杯酒,递到李裹儿的嘴边。
“延秀,你不会背叛我吧。”李裹儿一面着,喝了酒这酒。
武延秀挑起李裹儿的下巴,吻了上去,将李裹儿嘴里的酒吸到自己口中,一副满足甜蜜的样子:“安乐,我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屋子里传来女人和男人欢快悱恻的声音。
李长宁得知武延秀公然住进了安乐公主府邸,正盘算着怎么把武延秀赶出京师。
而过没两天,韦皇后召见李长宁入宫,一手拉着李裹儿,一手拉着李长宁:“你们啊,都是母后的心肝儿,帮母后想想,怎么样能让天下民心归顺于我?”
李长宁的脸上的笑容颇为僵硬,年年增收赋税,百姓苦不堪言,早就对她们母女三人私下怨声载道,怎么可能得到民心。
“母后,裹儿有件喜事,要告诉你。”李裹儿右手捂着肚子,低头娇羞而笑。
“什么喜事?”韦氏怔住。
“裹儿,裹儿有身孕了。”李裹儿笑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