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刚才一杯水喝下去，艾莉那双无神的眼眶里溢出了半滴眼泪顺着眼角就淌了下来。

    她那向来冷漠无比的眼神里，隋糖似乎看到了一抹温柔，却是一闪而过。

    “那么，你深夜造访却是何意？”

    艾莉身体很虚弱，说出一句话却也是十分费力。

    “长夜漫漫，觉得难熬，所以来看一看故人。”

    “来看一看也好，只怕以后咱们母女两个再是看不着了。”

    艾莉这一句话里的母女两个字在隋糖听起来却是十分地刺耳。

    如果玫瑰说的都是真的话，但她和自己却是没有半点母女的情份。

    “咱们俩何来母女之说，不过是两个见过几面的熟人罢了。”

    艾莉却仍是执着，似乎在今夜就一定要让她们母女相认才肯罢休似的。

    “你这话说得却是不太妥当，自从你从那个世界回来之后，我就是你名义上的母亲，全旭日国的民众都是知道的，你是想要抵赖也抵赖不了的。”

    这女人，明明那么虚弱了，却还说了那么长的一段话来硌应她。

    酒劲上了来，顿觉烧心得慌，整个寝殿也觉得热了起来。

    “罢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夜深了，我就不打扰王后休息了。”

    转身欲走之即，那女人又开了腔，开腔之前估计应该是激动了，先来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咳嗽。

    那一阵咳嗽似乎即刻就会要了她的命似的，让隋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那咳嗽却也没有要了那艾莉的命，她终于歇下来的时候，就急于说话。

    “来，来都来了，即使不想说话，我求你陪我坐一坐也行。”

    说完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如今看她的身子却是虚弱到这般田地了，想要起个身都是相当的不容易。

    也不知怎的，隋糖居然伸了手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听话地坐在了床沿上看着艾莉。

    艾莉却也看着她，缓缓地又开始说开了，好似在说给隋糖听，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当初总觉得你是那个女人的女儿，所以在心里将你恨了个千遍万遍，没想到却是恨错了人。我这一辈子，爱过两个人，一个是你的父亲，一个是乔治西。可我知道，他们通通都不爱我。当初在遇见你父亲的时候，觉得此生遇对了人，就要即时紧紧抓住。却是没想到那爱就如流沙般，越是握得紧却流得越快，很快就半粒沙都不剩。本以为留下那个男人的骨肉，也算是留下一个念想，没想到却被我父亲告之，我的女儿生下来就死了。万念俱灰又怎样？还不得活下去，时光兜兜转转本以为生活会是另一个开始，却是另一种折磨的开始，我这一生，从未随心做过自己想做的事，都在任人摆布。所以我恨那个女人，哪怕她只是一个影子，却真真实实地梗在我和乔治西的中间。这几十年以来，他从未拿正眼瞧过我一回。女人的悲哀莫过于此，青春大好的年华不光虚度，时光也并没有给你喘息的机会，你就老了。纵有万般不甘，却不得不低头。所以做错了事老天半点含糊也不给，这一生都在惩罚我，如今，就连亲生的女儿也不愿意原谅我。我知道，我这一生的命运就是如此不堪，也算是走到尽头了。只是，人生短短几十年，老天留给我的日了并不多了，我这一生没有圆满，却尽是遗憾。”

    她顿了顿，似乎那遗憾哽在心头，难以化解似的。缓缓地又开口。

    “茉莉，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我就想知道那个男人，当初我为了他拼了命，也拼尽了半生的幸福，他心里可有半分的爱过我？”

    她说完这一句的时候，那干涩的眼眶里掉下一串水珠，特别令人动容。

    “那个男人，他是谁？”

    其实，隋糖心里并不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只怕知道了以后又会挑起什么样的波澜。

    她不想那么累。

    但，此时却完全不随心，记得千年之前有一首歌里是这样唱道。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们一样有最脆弱的灵魂。

    她虽然和艾莉并没有太多的情谊，但她此番艰难地讲出那一番话来，立刻让隋糖心生了许多同情。

    这个女人或许并没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些个身不由已而已。

    艾莉那浑浊的双眼里蓦地闪出了一丝光芒。

    “他，叫王喜，哦，那并不是他的真名，他，如今倾城帝国的国主——苏玺。”

    “苏玺？”

    真的犹如平地一声雷，这是多么戏剧的一幕。

    这末世两大帝国，至高无上的两个男人，和他们身边的两个女人，是怎样的一种情感纠葛，怎样的一种四角的关系？

    又怎样衍生出隋糖和玫瑰这两个无辜的灵魂。

    艾莉声音抖动着。

    “是的，他是苏玺。”

    说出这个名字让她觉得犹如使出了最后的力气似的。

    整个人突然瘫软了下去，隋糖也没有来得及扶住她。

    她整个人就在那柔软的大床上弹了弹，瞬间没了声息。

    这，惊到了隋糖。

    “艾莉？艾莉？”

    她那边并无半点反应，抖动着手往艾莉那鼻息处探了探。

    半点气息也没有，这个女人，并没有给她原谅她的机会，就这么戏剧性的走了。

    也是，她和她并没有原谅不可原谅之说。

    由始由终，她不过只是给了隋糖一个生命而已。

    长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一个夜里何苦要来自寻烦恼。

    那贵妃榻上的侍女睡得犹自香甜，远不知她的主子已经西去。

    罢了，这对于艾莉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一了百了，何苦要知道那一个明知道伤心的真相。

    她要是知道那苏玺对于慕沙那一种疼到骨髓里的那一种爱，恐怕今夜她是死不瞑目。

    推了推那侍女。

    侍女揉巴揉巴了双眼，一脸茫然。

    “看看你主子吧！”

    侍女一脸茫然点了点头。

    即将出门之即，又回头对那侍女道。

    “别对人说我来过。”

    侍女还是仍然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一扇门合上，也合上了艾莉和她今生最后一次关联。

    她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需要有任何关联。

    沿着那道如迷宫的过道，跌跌撞撞。

    也不知道是酒的后劲上来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来时的一片清明的大脑，此时迷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