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编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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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脸婆醇娘闻言皱眉,那女道士肤色很是白皙啊,她上前问道:“你阿姊眼角有痣吗?”

    赵凤回想了下,摇头道:“没有痣,她眼睛细长细长的,如果有痣肯定更丑。”

    不,不对,那个女道士肤色白皙,眼角有痣,就算落水后狼狈的模样也清秀可人,像是空谷幽兰。如果一开始还能解释是姐妹嫌隙,妹妹污蔑姐姐长得丑,但现在绝不对不是。醇娘心如擂鼓,只觉此事透露着怪异。如果自尽的不是赵家姐,那赵家夫人如何得知自尽的女道士的长相,还在他们肯定后做出一副遭逢丧女之痛的姿态来?

    郑照看向赵凤,语气平常的问道:“令姐可是容长脸?”

    他这一问醇娘就觉电光火石在脑子里交汇,赵家人在女儿失踪后来兴化寺祈福,寺里的和尚后山有个女道士,最近几日消失了。而他们在运河里遇到个要自尽的女道士,在兴化寺后山找到个要出门的女道士。她想当然的以为,后山的女道士就是和尚见过的女道士。为什么河里要自尽的女道士不是和尚见过的女道士?

    对,对对,还有他们下山回来找赵家夫人,赵家夫人不在,而陆云从上后山找女道士,女道士不在。

    赵家夫人和女道士都有一段时间不在,也许当时她们可能正母女相见的在一起。

    其实后山的女道士是赵家姐,自尽的女道士是后山的女道士。

    偷梁换柱,还是鸠占鹊巢?醇娘不禁吸了一口气,看着赵凤问道:“我们在河中遇到见的女道士可能不是你阿姊,你阿姊眼下应该正在”

    “等等。”赵凤捂住耳朵打断了她,“我娘她死了,她就是死了。我阿姊死了,赵家大姑娘死了。”

    醇娘瞪着她,她也瞪着醇娘。赵凤想,比瞪人她还没输过呢。

    “你这是装傻!”醇娘移开目光,生气的问道,“你就不想知道你阿姊真的在哪里吗?你有没有想过有个女子可能是因为被你阿姊逼得走投无路才自尽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天天傻吃傻乐不害怕吗?”

    “不想,没想,不害怕。”赵凤捂着耳朵摇头,尽管她能听得清清楚楚,但她仍然捂着耳朵,“我娘阿姊投河自尽了,那她就是投河自尽了。”

    醇娘气得七窍生烟,觉得自己简直在对牛弹琴。不,不是对牛弹琴,要是真的牛她也不会这么生气,这个赵姐是在装牛,别琴了,锣鼓喧天都会听不见。为什么会有人装傻,真相就摆在眼前也不想知道?她越想越气,走到赵凤面前,伸要把她捂耳朵的拉下来。

    郑照连忙握住她的腕,叹气道:“好了,醇娘,多也无用。”

    赵凤看见他的举动,眼睛又变成了一汪春水。春水完,她转头看了一眼醇娘,蹙眉哀声道:“醇娘原来你是女子你害我好苦啊,一片痴心错付。”完泪眼婆娑看向郑照。

    醇娘看见她这副假惺惺的样子,顿时觉得又回到了高阳楼,令人作呕的记忆汹涌而来,她道:“赵姐别装了,我在堆里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我一开始就知道。”

    “乱萤公子,我没有装,我真的被她伤透了心。”赵凤可怜兮兮向郑照求助。

    郑照退后一步道:“赵姑娘请回吧。”

    赵凤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醇娘一眼,有些委屈的道:“我听公子,公子要记得改日来赵府拜访,我们先请人算下生辰八”

    “赵姐。”醇娘打断道,“慢走不送。”

    赵凤窈窕多姿的走了,醇娘看向郑照问道:“表哥我们下山去衙门报官吗?”

    沧州赵氏,报官有何用如果真的要报官,一定要先定罪,找到个他们有口难辩的罪名。郑照问醇娘:“你准备状告他们什么?”

    醇娘想了想道:“冒认?”

    “不是金银,不是房契田产,而是江中无名女子。他们不是要杀害她,而是要安葬她。只需要一句认错了,另起一墓厚葬,再施舍些银钱给义庄,坊间还会称道他们仁善。”

    郑照不想这样的话,可是它已经在他脑子里扎根了,每每都习惯性的出来。

    醇娘又道:“那就夺人房舍!”

    郑照反问道:“本来就是山间无主之地,未有地契,何谈夺人房舍?”

    “表哥,那我们该怎么办?”醇娘中折扇无力的低垂,她知道自己做事有些莽撞,想送信就直接送了,没多做其他考虑,害得表哥离京,“可是老天爷既然让我们遇到了女道士,又知道了这件事,这总该意味着什么,我们总该做些什么。”

    “先去弄清楚始末吧” 郑照叹了口气,“不要觉得她是被逼自尽的,就认定了赵家是凶。”

    后山的路一向不好走,不仅陡峭,还交错纵横如棋盘,走在其间很容易就迷失方向。走在这种山路上寻人,无异于上青天。

    等在石门门口,或许真的是最佳选择。

    郑照本来以为会等上很久,没想到树影未斜到身上,那女道士就出现了。她身后背了个药篓,里面装满了桔梗,枸杞,车前子。女道士看了眼郑照,就转头看向醇娘,似乎对她更感兴趣。好像上次出现时,也是多看了她一眼。

    女道士笑问道:“又是你们,这回找贫道有何事?”

    醇娘上前一步,正色道:“我们在沧州的船上救过一个溺水的女道士,可她醒了后又去跳河自尽了,赵大姐,请问你认识她吗?”

    她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柔弱娇软的脸也板得严肃。

    “就这件事啊。”女道士笑指着石门道,“进去。”

    世人都觉得隐居山间,尤其是洞天清隐,会多么潇洒自在,多么从容舒适。但是郑照知道,洞天清隐一点都不好。他坐在潮湿的石榻上,看着洞壁上的凹痕,下雨的时候,水就会从那里流出来,有时甚至会淹了地面。

    富贵山林,最好都要。

    女道士坐在蒲团上拿拂尘,对他们道:“贫道俗家名字确实是赵鸾,你们问的人我也认识。”

    醇娘闻言站起身来,目光充满了震惊,居然这么简单的承认。

    “别急,且让贫道完。”赵鸾微笑道,“如果你们去赵家打听过,应该都知道赵家大姑娘出生时满身黄疸,又生疥疮,天天哭闹不止,爹娘都不喜欢她。年岁稍长,也无甚才气,女红也将就,唯独喜欢写阴符念真经,到了定亲的年纪,也无门当户对的人家,只要趋炎附势之辈来求亲。再后来,她就跑了。”

    这些她都没有打听过,醇娘有些愧疚,低着头道:“原来生在望族也有如此悲惨的事。”

    天地熔炉,谁人不在其中?

    郑照问道:“道长又如何到了这马骝山?”

    “贫道之前陪母亲去兴化寺斋戒,偷跑到后山上,正巧就看见昙华子往这古隧道里进。”赵鸾到这里笑了一下,“那天她想去自尽,却又中途折返,因为云鹤派的传承不能断。我告诉她,我想出家当道人。于是一拍即合,她教了我半个月,半个月后我回到家中,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进了这里。昙华子那天出去的时候,笑得很开心,如释重负一样。”

    醇娘听着这话,只觉得荒诞离奇,摇头道:“口无凭,这都是你一面之词,万一昙华子是被你逼死的呢?”

    赵鸾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生气,而是指着床头的一把剑道:“你看那把剑,那是云鹤派的信物,昙华子是会剑术的。同样是女子,我怎么逼迫她?若是仗势欺人,她熟悉隧道地形,怎么能轻易被赶走?而且我若是有赵家财势支持,建个道观都可以,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洞府逼死一个道士?”

    “最重要的是,如果你们真的见过她,定知她的向死之心。”

    醇娘想起昙华子在船上醒来的神态,冷清的眼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不得不承认赵鸾得对。

    看见醇娘面色缓和,赵鸾轻飘飘的道:“我离开赵家不是因为父母不公,偏心妹妹,没有良人,也被逼着成亲。我不想成亲,出家修道,是因为我从就觉得,我是个男人。”

    “啊!”醇娘看向她,似乎知道她在什么,又不知道她在什么。

    “不是我要当个男人,也不是我想做个男人,而是我揽镜自照,发现自己的身体错了。我天生就认为自己是男人。”赵鸾看着醇娘道,“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醇娘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看了眼坐在一边郑照,呼出一口气,道:“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可以理解。”

    赵鸾也看了眼郑照,少年沉静,听到她惊世骇人之语也只挑了下眉毛。她笑着摇摇头,对醇娘道:“你不理解,不是想成为某个人。”

    醇娘看着她,觉得自己不知道该些什么了。

    “那换个问题。”赵鸾笑了笑,起身走到醇娘身边,俯身亲在她唇角,“那么现在回答我,讨厌吗?”

    作者有话要:  只是想到古代应该也有跨性别者女道士的故事完了感谢在2020-02-200:3:22020-02-2200: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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