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编号:3
这个时代,资本和流量就是超能力。
这句话的时候,赵博正在吃五块钱一碗的挂逼面,而他的对面,郑照连五块钱的挂逼面都吃不起。
挂逼是指身无分文走投无路的人,在六六顺人才市场,除了挂逼面外还有两宝,两块钱的清蓝大水和五毛钱一根的散装红双喜。曾经有j国的电视台来拍过纪录片,这些年轻人靠日结散工过活,精神已升天,吃喝全不管,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做一天,玩三天,今日有钱今日花,明日无钱才做活。
他们有句名言广为流传,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能打工的。
郑照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脸茫然,他看着自己兜里仅有的三块钱陷入了震惊。他从来没有穷过,从来没有为了生计发愁过,现在他连饭都吃不起了,因为一碗味道古怪的挂逼面也要五块钱。
怎么赚钱,他是知道的。但是怎么快速在天黑之前赚到钱,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今晚要住哪里?最便宜的床位也要十五块。
郑照皱眉,就算他有十五块钱,他都不会去住被褥从来没换过,充满了蟑螂臭虫的简易宾馆。
此时,天刚蒙蒙亮。
“日结,日结,工地杂工,包一餐,包来回。”工头扯着嗓子喊。
话音刚起,一群人就围了上去,工头挨个收身份证,没几分钟,里就厚厚的一摞了,可还有人不断的往他里塞身份证。
“满了,满了,走!”工头又扯嗓子喊了一句,就连忙带着一堆人坐上辆面包车离开。
郑照抬头看到头上的横幅,卖出一张身份证,买入一条不归路。他摸了摸身上,没有身份证,似乎这次系统连记忆都给的不全。抑或是,这次系统根本就没有为他提供社会身份。
“这烈日当头的去工地干活,简直是在卖命,还不如挂逼呢。”身边一个穿着蓝t恤的青年撇着嘴。
另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些的则不这么想,“要挂逼了,当然给多少钱都做。”
青年不屑的道:“活又重钱又少,不值得做,越老越活回去,还不如回去种地。”
眼看着要两人要动了,旁边的人连忙把他们拉开。
天渐渐亮起来,六顺广场上剩下一百多个没找到工作的人,他们就静静的站着。解释挂逼这个词,用现在的景象再贴切不过了,这些青年就是挂在广场上。
那个吵架的青年就是其中一员,只不过他是蹲在地上。等到那些诸如献血之类的乱七八糟活计也被抢走,广场上的人就都散了,
“挂逼喽。”青年站起伸了个懒腰,回头奇怪的看向郑照,“喂,刚来的吗?”
郑照闻言回神,轻声道:“是的。”
“哈,那你估计不知道挂逼面是哪家店,我带你认认门,可不太好找。”青年热情的搭住他肩膀,“我叫赵博,二十整岁,你看起来没我大,叫我博哥就好。”
“郑照,十九。”郑照完突然发现,原来仅仅是活在这个世界就很难。
双峰面馆,赵博放下筷子,把吃完一半的挂逼面推向郑照,“只收你一块钱,吃吗?”
“不用,谢谢。”郑照摇摇头,尽管赵博是好意,按理该卖他两块五,但他走进面馆坐下已经竭尽全力了。
赵博见此就又把碗拿回来,两三口就吃完了挂逼面,满足的拍了拍肚子道:“等我有钱了,非得去吃一顿好的,唉,成记烧腊要二十八一份。”
走出面馆,赵博带着郑照在周围闲逛,哪个吧电脑更好,哪个超市晚上试吃多,哪个巷子里妞最靓。
他着上下打量了一下郑照,嘿嘿笑着道:“没准她们愿意倒搭钱跟你修车。”
六顺管皮肉生意叫做修车,不脱衣服只露屁股,十五分钟搞定,方便快捷又平价。至于安不安全?反正五十块钱一次,他们连明天都不去想,哪还管什么安不安全。
郑照皱眉低头,陋巷污水满地,实在无法落脚。
赵博见他停了下来,也没接着往里面带路,只道:“你看起来不像是该混这里的人,能走就走吧。”
郑照问道:“你为什么不走呢?”
赵博又蹲在地上,在兜里抹了半天摸出一根烟,“我懒啊。”
郑照想了想,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过往,不禁轻叹道:“我也懒啊。”
赵博闻言与郑照对视,两个不禁都笑了起来。等笑够了,赵博对郑照道:“你要是不想努力很简单啊,找个酒吧进去就行。”
郑照抿起嘴唇,神情颇为认真的道:“我嫌脏。”
“得了,这有什么脏的?谁办事前不都洗得干干净净的,我看你就是放不下面子。”赵博吐出烟圈,抬头看着郑照道,“这六顺是真没混头了,累死累活才赚一百多。酒吧招男模,卖酒提成能到百分之二十,一个月能轻松上万,不比在六和混强得多。”
他了解得这么清楚,应该是早想着要离开六顺了。郑照不动声色的看向赵博,既然早有打算,那他今日搭话的目的就有些不单纯。
赵博的烟已经快抽没了,只剩个滤嘴,他狠狠的吸了一口,就丢到地上用脚踩灭。
“我不在乎跟你这个话,我知道,光我自己这幅邋遢模样人家八成是不愿意要的,可你干干净净的,他们没准能接受买一送一。”
郑照闻言哭笑不得,仍是道:“我做不到,另请高明吧。“”
“你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赵博站起身,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倚在垃圾箱上,“怎么着都是交个朋友,今晚你要是想通了就来找我,等进了酒吧我第一个月工资可以分你一半。”
今晚郑照不禁问道,“今晚你睡哪里?”
“我身上只有九块钱了,还能睡哪里?”赵博丝毫不愁今晚住在哪里,甚至对于他来,住在哪里是最好解决的问题,“大街两边都是商铺,等商铺拉下铁皮卷帘门,随便找家店在门口铺几张硬纸皮,躺下就可以睡上一觉,要是门口的地方抢不到,那就去睡六顺广场,那可是六六顺大酒店。”
郑照听完低头想着,他现在去借纸笔道路边给人画肖像应该还来得及。
“嗡——”震动。
郑照从口袋里取出,却没有直接接通,而是又看向路边写着回收旧的店铺,准备接完电话又去卖了买画具。
“喂喂,请问是郑照先生吗?这里是s市第三人民医院,牛香兰女士在做保洁工作时突然摔倒,她在星海大厦留下的紧急联络人是您,如果您认识她,请尽快赶往我院。”
郑照闻言愣住了,牛香兰是谁?他的系统是不是坏掉了
“没有坏。”一直默不作声的系统突然出现,“有实验对象反馈资料庞杂难以立即掌握,因此世界初始化已经从传输资料升级为传输记忆。”
他当然是回忆过,毫无所获。
系统见此提醒道:“分区错了,不是你的记忆,是身体自身的记忆。”
郑照微怔,随即放任本能。等记忆看完,他不禁叹了口气。
牛香兰是个农村妇女,丈夫在外打工,隔三差五托老乡捎一些钱回来,儿子参军入伍眼看着要复原,这样的生活在偏远山也算是令人羡慕。十二月中旬是退伍军人离队的日期,山里银装素裹,牛香兰每天都在村口等,可她等到的不是儿子,而是儿子的死讯。
车祸死亡,司撞事逃逸。
一开始牛香兰根本不信,拒绝去领骨灰,但到了后来她不得不信,整个人都垮掉了。逢年过节才回一趟家的丈夫在处理完儿子的丧失后,就又离开村子。
渐渐的村里传言,她丈夫根本没去打工,而是在县城里安了个家。
牛香兰听见后疯了一样跑去县城,在县城了乱转,结果真在菜市场见到了丈夫。她尾随丈夫一路,在菜市场门口看到了一个怀里抱着儿子的女人。她上去撕打怒骂,可都是白费力气,丈夫已经是别人的了。
那一刻,牛香兰就明白她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人了。也就在这一刻,她开始疯狂求子。
偏方,神佛,跪到传言中能力特别强的男人脚下,牛香兰无所不用,只希望能老有所依。但上天对她一点都不仁慈,在四十五岁那年,她绝经了。
闷在家里的那整个冬天,她去农销店买百草枯,老板娘看出了她的死志,拼命的劝她,告诉她实在不行去花钱买个儿子,从养一样亲。犯不犯法,牛香兰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又有奔头了。
来年开春,冰雪消融,她坐着车到了s市,拼命打工做活攒钱,在四十七岁那年买了个儿子,就是郑照。
男孩一直黑户,直到七岁的那年遇到人口普查才上了户口。初中毕业后,他成绩稀烂,根本不想去上学,可是牛香兰却死活坚持让他读了高中,盼望着他能考上个大学,然而奇迹从不会降临到她身上,这个夏天男孩什么都没有考上。
终于,六十五岁的牛香兰晕倒在星海大厦的厕所里。
天气正燥热,郑照把里放下对赵博道:“我去一趟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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