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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555~”

    张灵坤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大孩子, 靠在姐姐怀里, 眼泪没掉, 只会干嚎。

    雨桐再次心痛,要是没被严刑拷虐待, 他现在应该是玉树临风气质非凡的伟男子。一般这个水准退居二线的狙击手, 要么留部队,要么进警队、警校, 都是不错的教练, 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她快步进门, “舅舅别哭,我待会儿替你它啊。”几个表妹也在旁边跟着抹眼泪, 虽然从就知道这个“爸爸”靠不住, 比她们还幼稚,但终究是个成年男子, 在她们心目中就是依赖。

    谁知张灵坤却道:“嘿嘿,不疼了, 舒服。”

    张灵芝以为他傻话, “好好好, 不疼就进去看电视吧。”锅里还在做大家吃的菜, 又忙去了。

    林雨桐却忽然灵机一动,她当时也是先痛得要死, 后神清气爽,会不会……

    然而,没等她问清楚, 张灵坤就倒地下了。

    “爸爸!”

    “爸爸!”

    “呜呜……爸爸碎觉觉……”

    几个姑娘吓得叫起来。

    雨桐见舅舅躺地上一动不动,第一反应是把手放他鼻子面前,感觉还有气儿的一瞬间,才没被自己吓死。以前学过心肺复苏,想了想又把他衣服掀起,露出结实的胸膛,胸骨偏右一个横指的地方,有个枪孔样的疤痕,异常醒目。

    她强迫自己镇定,集中注意力,见随着呼吸和心跳,胸廓还在正常起伏。

    应该没事……吧?

    “舅舅?”手下用力搓了搓他的脸。

    张灵芝被几个侄女哭声引出来,“这是咋啦?”

    大伯刚从地里看摇钱树回来,也被吓一跳,“灵坤咋啦?来,赶紧送医院去。”蹲下身子,让把大汉推他背上。

    林雨桐再次确认,他呼吸平稳,面色不黑不白,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居然觉着比刚才红润不少。眉头舒展,嘴角微翘,不是痛苦样貌。

    这么远的山路,大伯一个人根本背不出去。

    “我舅舅应该没事,扶他进屋休息一……”话音未落,大丫找了乔大花回来。

    “别动,让我来!”只见她在手心吐了口唾沫,双手互搓直至发热,大拇指朝张灵坤人中掐去。

    雨桐看着她咬紧牙关,那力道……头皮发麻。

    幸好自个儿当初没昏,不然没被花咬死也得被奶奶掐死。

    但胜在有效,连掐几下,张灵坤眉头紧皱,把脑袋转开。“别闹……困。”

    会话,那应该就是没问题。大人们都放心下来,将他送进阳子屋,脱了鞋袜放床上,压好被窝。

    大丫带着三个妹妹,一模一样的漂亮眼睛里蓄满泪水,哪儿也不肯去,就一溜儿站床前守着。林雨桐也不放心,跟她们在一起,搬几个草墩让坐。

    “别担心,你们爸爸应该没事。”

    “爸爸会不会死?”几个表妹真长太像了,雨桐只能根据身高判断,话的是二丫。

    “肯定不会,爸爸不是真笨,只是生了病,等以后病好了,没有谁敢再欺负你们,还能给你们买很多漂亮的裙子,书包。”

    几个丫头目露期待,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摇头,“我们不要裙子,只要爸爸别死。”

    得,合着安慰半天,还是没用啊。林雨桐其实觉着挺奇怪的,舅舅是后天痴傻,舅母如果是先天智障的话,应该生不出这么聪明的孩子吧?四个闺女总有那么一两个会遗传到吧?

    然而,她们真的很聪明。

    那如果舅母不是先天的,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她老家到底哪儿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舅舅家?从伯娘那儿探到的消息是,张家谁也不知道她的全名是啥,只知道舅舅回来后半年,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上门讨饭,嘴里叫着“一一”。

    外婆可怜她,多给了一碗米汤和两个玉米棒子,她就赖着不肯走了。

    想到自个儿儿子也是个傻子,以后老两口死了他不定也跟这叫花子一样的下场,外公外婆物伤其类,就当给儿子积阴德吧。每天自家吃啥,就给她点啥,某一天洗干净发现居然还是个漂亮大闺女,外婆就动了心思。

    儿子这样的情况,自家这条件,想娶好闺女是不可能的。

    本来,她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毕竟自己也有闺女,做不来硬逼姑娘的事,想着先让她跟儿子当玩伴,要合适就结婚,不合适就当多个闺女。

    谁想养着养着,姑娘肚子就大起来。

    得,还真成了!

    张家老两口谢天谢地,给他们在村里摆几桌酒,也算结婚一场。谁知第二天去乡上结婚证,人民政所的不给,傻子不能结婚,怕生出一堆傻子,加重社会负担。

    反正他们也不懂,只会“孩子我们养,不用国家养”。求爷爷告奶奶不给,索性也不管了,反正孩子只要能上学就行。

    张家外公外婆,他们聪明吧,又做出这么愚昧之事。他们愚昧吧,又知道砸锅卖铁也要送丫头们读书,大丫上二年级,二丫明年也准备上一年级了。

    大丫很聪明,喜欢看书,不爱看电视,来了就抱着雨桐三四年级的语文书看,不认识的字会问,自个儿用铅笔注音。雨桐很喜欢她,希望她能有个光明的未来。

    谁也没注意,床上的人动了动手指。

    中途,大人叫她们吃饭,雨桐舍不得让几个哭包守着,就一直陪她们,问些简单易懂的问题,尽量分散她们注意力。

    “大丫生日是哪一天?”换汤不换药可以一连问四次。

    “爸爸生日呢?有谁记得?”

    大丫举手,“过年的时候!”具体几月几号就不出来了,她腼腆的笑笑。

    “那妈妈的呢?”

    几个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爸爸一起吃鸡蛋。”

    老两口也不知道“一一”生日,就在张灵坤那天,煮俩鸡蛋,一人一个。

    “九月十四。”

    “嗯?谁在话?”

    四丫眼尖,“爸爸!爸爸!”

    雨桐回头,见舅舅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她。

    跟白天的迷茫、纯净不一样,此时的眼神,有内容,更像三十多岁的眼神。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讷讷着嘴唇。

    “爸爸,爸爸还痛痛吗?”大丫摸着爸爸的大手。

    男人视线落她脸上,颤抖着叫一声:“大丫。”

    又依次往下,“二丫”“三丫”“四丫”,换来无数声“爸爸”。仿佛一窝饿了许久的雏鸟,大鸟衔着虫子归来,一只只探出脑袋,嘴大张。

    “是爸爸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男人的嗓子许久不开口,是沙哑的。

    林雨桐大惊,这可不像“傻子”能出的话,莫非是……她看看自己被咬过的右手,颤抖着问:“舅舅刚才的九月十四是啥?”

    “一一生日。”

    “一一是谁?”

    男人愧疚的垂下脑袋,摸摸几个懵懂的女孩,“是我对不住她,让她受了这么多委屈,当年……”

    林雨桐可没时间听故事,“舅舅,你……好了?”

    张灵坤点点头,“多谢你,桐桐。”

    这回,换林雨桐呆若木鸡。

    ***

    所有林家人都震惊了,痴痴傻傻的舅子居然会喊人了。

    不止会喊人,还知道跟姐夫聊天,姐姐姐夫这么多年辛苦了,虽然有些句子得很慢,甚至磕巴,可却条理分明,没见过他几个时前的人,压根不相信是同一个人。

    “咋……咋就……”张灵芝捂着嘴,眼泪簌簌的掉。

    这个会会笑的男人搂住她,叫她“姐”,还起时候的事,如果不是灵坤,他怎么会知道那些?

    乔大花把眼睛放埋头大吃的花身上,若有所思。

    林雨桐赶紧道:“估计我舅舅那次受伤,脑袋里有瘀血,刚才磕地上把脑袋里的瘀血化开了……”再啥压迫到记忆神经、语言中枢的,反正家里人也不懂,一听她是书上看来的,倒是半信半疑。

    以后回了张家村要有个得过去的理由,万一杨乔顺那头找到关系了,也得跟上级部门交代一下……虽然,雨桐觉着,恢复正常的舅舅,压根不需要啥救济了。

    张灵坤很上道,看了她一眼,“对,我也觉着是这样,以前能听到你们话,就是脑子里像有啥压着,不出话来。”

    乔大花“阿弥陀佛”几声,让伯娘赶紧拿香烛跪大门口拜谢菩萨,又放一串炮仗,杀一只大公鸡,用鸡血黏一撮鸡毛在他脑门心。

    老太太忙前忙后,倒是让张灵坤不好意思起来。

    几个丫头渐渐发现,爸爸真的不一样了,用又害怕又惊喜的眼睛看着他。

    此时的张灵坤,脑袋里却出现另一个跟她们十分相像的女人。他再也坐不住,想立马回家去。

    乔大花急了,“回啥,深更半夜别乱,明儿让你姐夫送你们。”大家都理解他“病好”要第一时间见爹娘的心情,但天黑路远,谁也不放心。

    这一夜,林雨桐激动得一夜睡不着。一会儿是“大笨蛋”舅舅,一会儿是狙击手张灵坤,一会儿又是野性难驯谁都不服的花。

    隔壁屋那父女五,也睡不着。

    张灵芝体谅弟弟心情,将大梅的床搬过来,两床拼接成一张大床,准备了足够的干净柔软的被褥,让他们睡一处。

    最大的大丫也才九岁,农村人也不讲究这些,况且张灵坤亏待女儿实在太多。一想起几个丫头在他眼皮子底下被那些崽子欺负这么多年,他就气得拳头紧握。

    来自父亲的保护缺席了这么多年,他不想再错过哪怕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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