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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晟低头一笑,赞许道:“不错嘛,长进了,都知道以不变应万变了,看来这些日子,你耐性见长,没有原来那么浮躁鲁莽了。”

    “我原来也没有那么差劲吧,”允僖不乐意地鼓了鼓脸,摊手道,“不过呢,这话确实不是我自己想的,是郇瑾这么跟我的。”

    巫蛊娃娃出现之后的第二天,允僖便上郇府质问了郇瑾,两人把话摊开讲清楚后,允僖提出了自己的两点疑惑,对此,郇瑾很光棍地表示:想不明白?你想不明白就对了,因为我暂时也想不明白。

    ——那还能怎么样,一个字,等着呗。

    “是我多虑了,”允晟叹息着,心头突然掠过了一丝莫名的伤感,轻轻道,“有郇公子在,看来今日我叫你过来,倒是多此一举了。”

    “啧,我听着,”允僖咂摸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调侃道,“二哥你这话莫名的酸呢?怎么着,你和郇瑾这还是,瑜亮之别?”

    “那你觉得,”允晟撑着下巴,也起了玩心,眯着眼睛反问道,“我们两个,谁是周公瑾,谁是诸葛孔明?”

    允僖表示这是一道送命题,答不来答不来,嘿嘿一笑插科诨着敷衍几句,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

    倒是允僖走后,允晟在汤山内,突然皱了皱眉。

    “我先前叫送出去的信,”允晟叫来宫人,不动声色地询问道,“不是让送到开化坊的么?”

    ——可允僖方才过来时,分明是从西山大营直接抄近道快马加鞭赶到的。

    “启禀太子殿下,”宫人也很无措,又跑下去再三核实,回来茫然地回道,“确实是从汤山进城,送到了开化坊的四殿下府上的,林子是亲眼看着四殿下府上的清客接的信。”

    允晟张了张嘴,想什么,却又叹息着咽回去了。

    ——确实是,长大了啊!都有那么迅捷的秘密通信手段,有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串联起手下几地消息来往的本事了。

    他已经成长到足以一个人全面掌控手下的方方面面了。

    幸好方才写了一半就把那封信给毁了,不然——允晟苦笑道,自己那信要是真寄到了郇府去,怕是前脚郇瑾刚拆开,后脚老四那边就什么都知道了。

    以后做不得这种糊涂事了,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再一味地以保护者的姿态看过去,反而平白成了无端挑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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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帝二十九年八月,由二十年前的进士科举子潘永文上书检举的科举舞弊案起,成宗皇帝下令三司彻查后,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下子纠出了一长串的科举利益链,整个礼部上下全面遭殃几乎全军覆没、集体下狱,而恰恰是十年前科举副主考官之一,又以礼部郎中的身份多次参与其中的华郡谢氏掌门人谢域,更是其中的众矢之的。

    随着这场垮时二十年、几乎被淹没在历史长流里科举舞弊案的重审重查,牵涉出了洛阳城里双十之数以上的世家,换言之,二十年前洛阳诸世家在台面下彼此心照不宣的“隐性”规则,被大肆咧咧地扯到了人前,闹得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此等涉及之广、牵涉之深、又如此蔑视皇权与规则的舞弊泄题之举,也戳中了百姓心底对贵族老爷、官官相护等遭遇过种种不公正的隐痛,天下士子更是争相奔走相告,口诛笔伐,江南士子更是几次聚众□□,整队北上,向洛阳方面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多篇文辞优美的文章,极力要求成宗皇帝重刑惩之,以儆效尤。

    洛阳世家的名声空前恶臭,一片斯文扫地,牵扯进去的,个比个的狼狈难看。

    ——经此一役,就算成宗皇帝最后轻轻放过了,在未来将近十年的时间里,怕是勋贵世家之流,都再不好着孔孟一道的幌子,与清流党正面相对了。

    “你完了,”郇府之内,允僖与郇瑾相对而坐,允僖撑着下巴,闲闲道,“潘允文这道口子一撕开,现在满洛阳的世家里,怕是最想让当场暴毙、天雷劈的人里,你是众望所归的第二个了。”

    “第一个是谁?”郇瑾也很无语,“潘永文么?”

    “不,是谢域。”允僖扑哧一声笑了,“现在谁敢让那个姓潘的举子出事?别暴毙了,就是出了个什么意外,你看吧,洛阳世家都要再多挨几年的痛骂。老实,郇瑾,你真不是故意找的这人?”

    “我知道潘永文心里有怨,但我真没想到,他的怨气能这么大,”郇瑾捏了捏眉心,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清楚怎么事情突然就超出自己预料的失控了,算了算了,怪来怪去,最后还不是要怪自己当初看走眼了,末了,郇瑾也只有自暴自弃道,“反正人是我牵的线,闹成这样,怕是世家里没一个会再容得下我了,大不了,我干脆也不出来露面了,给你做一辈子尚不得台面的谋士幕僚算了。”

    “这个另,不过我现在,倒是真的有点佩服大哥了,”允僖淡淡道,“本来还以为,他在谢家人身上动手脚弄那一个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纯粹恶心人的巫蛊娃娃,是一出为了为防父皇接下来重惩谢家,提前自割腿肉然后嫁祸给你我的苦肉计,现在来看,倒是二哥得对,这还是个计中计呢。”

    “大皇子想要谢家,但不是现在的谢家,”郇瑾漠然道,“他想要一个完完全全被他所掌控、与他一条心、听他指令、用起来如臂指使的谢家……所以,殿下,谢域要死了。”

    “虽然不太合适,但从大哥的立场上,这算什么,刮骨去毒?”允僖自叹弗如,“宁可毁去谢家大半的积累名望,也不要一个不仅不与他完全一条心,反而在名义上处处掣肘他的谢家。”

    “谢域死后,谢家树倒猢狲散,剩下来的,无论是心存恨意想报仇报复的,还是纯粹想往上爬要权势富贵的,”郇瑾拧眉道,“只要有野心,且又稍微有那么些能力的,都要一门心思往大皇子身上靠了。”

    “殿下,要不,我们也来唱一出‘周瑜黄盖’?”郇瑾坐的心烦,越想越烦,最后干脆道,“您把我扔出去弃了吧,现在这样不行,让潘永文再这么搞下去,除非把所有的洛阳世家全一下子按死了,不然这完全是在给我们四处立仇树敌……但我们都知道,世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下子全按死根本是不可能的。”

    “对不住,这一回是我看走眼,连累殿下了。”郇瑾真实懊恼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允僖摇了摇头,好笑道,“郇二,这就沉不住气了?这可不像你啊。”

    “我不想连累殿下最后……”郇瑾烦躁道。

    “安心,坐住,哪里就至于如此了”允僖却是老神在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难道还天真地以为,那帮子世家的想法能左右父皇的心意么?郇瑾啊郇瑾,你太看得起他们了!父皇既然在查,现在还再查,我们就一个字,一个字都不必出来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