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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操着一口极为蹩脚的汉语,语序混乱不通倒还将就,就是这口音重的,让允僖都忍不住了功夫哆嗦,捅了捅身边的郇瑾,压低声音道:“问问对面,能换了你用柯尔腾语跟他们谈不?这奇怪的音调,我实在是受不住,听着要直哆嗦了都。”

    郇瑾直到被允僖捅了,才第一回正式地抬起眼睛,遥遥地与对面高坐王座的格日乐了个照面。

    郇瑾启唇,用流利通顺到几乎听不出来任何口音的柯尔腾语问道:“王姑?”

    “是啊,”格日乐缓缓地扯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漠然道,“一个不幸的消息,我父王过世了。一个还不算太不幸的消息,现在是换了我侄子当王了。当然,他今年,还不到三岁。”

    郇瑾脸上的颜色不由凝重了起来,因为在对北战争中柯尔腾人消极的无限神隐政策,渐渐地,让不仅是呼和韩,连大庄都慢慢放松了对柯尔腾内政的探查,柯尔腾王是什么时候去世的?柯尔腾王廷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让王位落到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头上?

    如今柯尔腾内部……又是谁在掌权?

    当然,最后一个问题,郇瑾看了眼格日乐身上已然逾矩的装扮配饰,倒是不缺少答案了。

    第一个开口话的柯尔腾文官吃惊地望着两人,仔细地看了看郇瑾,再看了看他们的“王姑”,似乎没想到这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人物怎么能用这么熟稔的语气突然开始直接对话了。

    “你们在什么?”允僖捅了郇瑾一把,不满道,“翻译!你个翻译,你的翻译呢?”

    “我,那个柯尔腾人的汉语太差劲了。”郇瑾不耐烦地随口敷衍了允僖一句。

    就这一句,却是不知怎的,直接点燃了对面那位柯尔腾文官的脆弱的自尊心。对方当即受辱般跳了起来,激动之下,竟然直接用掺杂着汉语和柯尔腾语的半成品指着郇瑾恼怒地谩骂了起来。

    允僖震惊地看看对面,再看看郇瑾,摸了摸差点被吓掉的下巴,叹息地承认错误道:“好吧,是我人之心了,这下知道你没有敷衍我了,刚还以为你随口瞎扯的呢。”

    “不过,”允僖纳闷道,“我看对面这……是我想多了么,这咋不太像是来和谈的吧?”

    格日乐随手抽出一把袖里剑,一剑捅过去,整个天地都安静了。

    那个文官噗嗤着满口血倒了下去。

    “让你们看笑话了,”格日乐漠然道,“有些兄弟,不□□分。”

    允僖惊讶地挑了挑眉。——无他,只因这短短三个分句,格日乐得虽不流畅,但其汉语的发音,倒是比旁边倒下去的那个柯尔腾人强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王女阁下会汉语?”允僖一时还改不了对格日乐最初的印象,下意识地如此道。

    “不太会,听得懂,”格日乐淡淡道,“我想学,就学了。”

    “我时常就觉得吧,”允僖捅了捅身边的郇瑾,咂舌道,“你我也不算是不学无术吧,怎么在你们这群人的衬托下,我怎么老觉得自己是个文盲一样,回去得多读点书呢?”

    “殿下,保持住您这种自觉,我感到非常的欣慰。”郇瑾不冷不热地怼了允僖一句,然后扭过脸,用柯尔腾语问格日乐道,“和谈的具体条款?”

    格日乐微微一笑,缓慢,但明显是早有准备、经过深思熟虑地用柯尔腾语了一长串话。

    允僖一个字也没听懂,但他看得出郇瑾的脸色陡然变得异常的难看。

    “怎么了?”允僖琢磨了一下当下的语境郇瑾会问的问题,奇怪道,“对面的条件很苛刻?”

    “不,很简单,”格日乐从装饰得雍容华贵的王座下轻盈地走了下来,缓缓踱步到允僖面前,弯下腰来,与坐在案后的允僖四目相对,直白道,“皇子殿下,要求只有一个。你,娶我。”

    允僖的眼睛猝然瞪大,第一反应是对面这位王女阁下是不是汉语学得不到家,搞错了最后一句话的主谓宾。

    ——这,这不该是对我提的要求吧?允僖下意识地侧头去看旁边的郇二,郇瑾低着头,沉着脸一言不发。

    大概是允僖脸上的愕然太过明显了,对面的柯尔腾人中有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妇人越众而出,跪在格日乐脚边,用更为标准熟练的汉语与允僖轻言细语地分解道:“我们王姑阁下,有柯尔腾王廷四分之三的所有权,若与贵朝皇子殿下联姻,王愿以柯尔腾一半的土地与人口为嫁妆,成两国百年之好。”

    “我们王唯一的请求,是倘若他日王姑阁下诞下储君,若不为皇子殿下所喜,愿皇子殿下遣其回柯尔腾,继承柯尔腾里王姑阁下剩下的那四分之一。”

    ——这倒是连成糟糠之妻后被发下堂的情况都准备好了梯子给大庄下了。

    允僖听得一时无语,这条件优厚太过,得再明白点,简直就是柯尔腾卖地求荣,割了一半的土地白白给大庄,只为求现在的一和了。

    所谓联姻,好处全大庄这边占了,这位嫁过来的王姑阁下,更是连被扫地出门后自己嫁妆都不要了……这条件对大庄太优厚了,也怪不得格日乐刚才冲过来,直接就是一句“很简单”了。

    对大庄来,确实“很简单”。但,对允僖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很抱歉,”允僖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很诚恳地坦白道,“但是,我已经有妻室了。”

    “并未听闻贵朝四皇子已经娶妃?”那柯尔腾妇人震惊了。

    “虽未正式成婚,”允僖淡淡道,“但已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于我而言,也就只差最后拜堂一步了。心已有所属,所以,抱歉了,王姑阁下。”

    ——反正临走那天,我提了,陆儿没拒绝,就当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做成“媒妁之言”了吧,允僖在心里甜滋滋地想着。

    柯尔腾妇人回头,焦急地与格日乐交谈了一会儿,然后谨慎地开口问道:“听闻贵朝民间有‘平妻’之选,可否让我们王姑阁下与其一同入门?我们王姑阁下不能做妾。”

    “不,不会的,”允僖哑然失笑,直白道,“不会有‘平妻’,更不会有妾,我与我未过门的妻子两情相悦,我已立誓,此生不会有任何一个除了她之外的女人。”

    ——且不所谓的什么“平妻”是商贾之流搞出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是不算平妻不平妻,单单纳妾,允僖今日也不可能点头的。

    柯尔腾妇人无法,只好再抬头去看她们的王姑阁下。

    却非常惊诧地迎上了她们王姑阁下盈满了泪水的眼眶。

    “你们两情相悦,你不会娶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格日乐红着眼眶,低低地感慨道,“你很喜欢她,是不是?真好啊……”

    允僖看天看地,一时尴尬到不知道该继续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