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遇上方知有 第80章 病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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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这个柳庭木,苏辛对他的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

    三年前,正值S市新领导上市,大力推进文艺工作,柳家瞅准时机也开始发展艺术建筑这一块的生意,但一门子的生意人除了柳庭庭之外,也少有这一方面的天赋,柳庆荣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柳庭木主动提出了艺术长廊的设想,那大约便是后廊的雏形了。

    只是后来听柳庆荣有意要着重培养柳庭庭,对柳庭木的提议并没有给予更多支持,再后来,柳庭木便极少被人谈及了。

    要不是这次委托任务,苏辛恐怕也会和许多人一样,将那个很少在人前露面的柳家长子给忽略掉。

    仔细算来,柳庭木也该有三四十岁了,一个抑郁不得志的豪门长子,能隐忍至今,多半是准备做大事的,倒是没想到,这大事一做就直接拿暗流花来开道。

    苏辛拧着秀气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想到最近一次关于柳庭木的信息是从哪里得知的,草草收拾了一下,换了身干净衣服,想先去找司越之商量后面的安排,虽然司越之也已经好久没回S市了,但对于这里的人事物还是掌控了不少一手资料的。

    刚推开门,便见那气质沉静的男人一手拿着托盘,一手握着手机讲电话,正步履缓缓地踩着楼梯上来。

    听见开门声,他停下脚步,和苏辛隔着镂空的雕花围栏,一上一下,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男人依稀还是她往日梦境中的模样,仿佛又完全不同,可无论是记忆中落拓的他,还是这段时间以来高冷的他,都不及此时这温柔的姿态动人。

    光线从屋顶中央透明的玻璃板上投射而下,在他脸廓周围镀上薄薄的一层白芒,本就五官清雅至极的人,更宛如古时候的翩翩君子,如此高不可攀,又如此让人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去亲近。

    苏辛从前在万卷楼恶补知识的时候,也翻过一些酸腐句子,那时候只觉得无病呻吟、伤春悲秋,全是一些吃饱了撑着的人在卖弄文字,此时却突然觉得,再也没有比什么华丽优美的辞藻更能形容自己的心上人了。

    忐忑给你,心跳给你,彻夜长谈的星光给你。

    因为喜欢,所以愿意将一切美好的东西给他,好像就可以借着这样的机会,和他共同享用世间的每一个值得铭记的瞬间。

    “嗯,12点以后再过来。”唐知眠自然是看到她了,对着电话淡淡吩咐了一声,就挂了电话,重新提步朝她走来。

    彼此之间的距离在一点一点缩短,苏辛渐渐地可以从他深黑的眸底看见自己,的,愣在门边,只穿着简单的白色中袖衬衫,一条宽松的九分裤的自己。

    鼻间能闻到诱人的食物香气,苏辛错愕片刻,摆摆手:“我不饿,你留着自己吃吧。”

    指了指他端在手里的米粥,苏辛难得跟他客气起来。

    “这是我的午餐。”唐知眠眉眼不动,声线恢复一贯的清冷,“你的在厨房,自己拿。”

    苏辛:“……”不带这么怼人的!

    “我不吃了,你自己慢慢吃。”苏辛急着去找司越之,一完就要跑走,被唐知眠轻松拦下。

    男人眸色深深,凝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去哪里。”

    他把托盘往她身前一推,唇瓣微抿:“开玩笑的,这是给你准备的。”

    苏辛咂舌半晌,将他上下左右看了又看,踮起脚摸了摸他的额头,夸张地吐了口气:“唐知眠,你你在跟我开玩笑?”

    什么时候起,这个毫无情趣,一本正经,正直老道的人还学会开玩笑了?

    而且……其实……一点也不好笑好嘛?

    唐知眠不以为然,将她随手拎起,一路提回房间,往床上一按,声音和他表情一样严肃:“吃完午饭再走。”

    苏辛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歪着头看着他,也许是她眼神里探寻的意味太明显,唐知眠竟然有些不自然地别过眼,一句低低的话语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粥是我做的,要是不好吃可以不吃。”

    “哎?”苏辛瞪大了眼,等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弯成天边的月牙,一把抢过托盘,将盛放在瓷白碗里的粥抱到怀里,一脸满足地点点头,“你之前做的方便面就很好吃,煮东西道理都一样,这个粥肯定也好喝!”

    唐知眠眼底微动,温和道:“慢点吃。”

    苏辛用力吹了吹,端起碗一口喝下!

    “唔……”一口米粥含在嘴里,似乎有些难以下咽,她鼓着腮帮子,眨巴着眼睛看着唐知眠,唐知眠眉头皱起:“难喝?”

    不无可能,他今天……确实状态不对。

    老宅是他私人住处,除了欧盛会来汇报工作之外,苏辛是迄今为止第一个入住的外人。平日里习惯了自力更生、独来独往的生活模式,却在有她的时候,不得不去尝试一些更体贴周到的服务,因为并不愿意让别人踏入,所以才亲自下厨,只是今天味觉失灵,粥尝了几次都觉得味道不对,现在看苏辛这苦哈哈的样子,估计是真的不怎么样。

    或者,很糟糕。

    见他果然上了当,苏辛眼儿一弯,咕噜吞了下去。

    其实粥咸淡适中,火候恰当,味道很不错。

    她裂开嘴冲他没心没肺地笑了:“唐先生,刚才那一下是不是很紧张?要是我很难喝,是不是会很伤自尊?”

    原来苏辛刚才只是恶劣地想要捉弄他,才会故意做出难以下咽的样子。

    能喝就行,唐知眠眉间微松:“还好。”

    “切……”苏辛捉弄不成,正好肚子也饿了,顾不上继续和他玩,端起碗一口气喝下,抓过他的袖子擦了把嘴,得意地一扬眉:“多谢招待,我晚上会回来……”

    她顿了顿,凑近他,挑衅地吹了声口哨,“唐知眠,你总这样惯着我,早晚会被我上了的。”

    交锋多次,唐知眠早就将她这纸老虎一般的态势拿捏得分毫不差,闻言不怒不恼,只扯唇轻笑:“好。”

    苏辛气急:“你给我等着!”

    “嗯,我等着。”

    越是这么顺着她的话,越是轻易将苏辛逗得炸毛,唐知眠莞尔,这特殊的日子里,竟多了一点不具名的暖意。

    苏辛张牙舞爪地冲他挥了挥拳头,转念想到有正事要做,最后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飞也似地朝门外跑去。

    房间里恢复寂静,腕上的表在一分一秒地走动着,直到短的时针指向12,男人压抑的闷声痛呓逐渐破了这份寂静。

    一年一次的病疾在蛰伏了一整个夏季之后,终于又漫天盖地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