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善恶终有因 第274章 “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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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造完车祸之后,柳庭庭自己也不可避免地受了点伤,但她知道如果再在S市,不,如果再在南国待下去,迟早会被逮到,她不知道苏辛有没有本事报复回来,但她不敢得罪唐知眠,柳家已经没了,她还年轻,还想继续活着,哪怕换个身份去一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来过,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已经把想做的所有事情都做了,离开,是重生,也是开始!

    利用温建良搞到手的假身份和出镜证件,柳庭庭成功订到了最早的一班国际航班,当坐在候机室的那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居然格外平静。

    这种平静是过去许多个日夜里都不曾有过的。

    很的时候,她身边就跟了不少人,柳庆荣让他们将她像公主一样伺候着,为她造一个全然优渥富足的世界。

    柳庭庭知道,那些跟着她的人领着高昂的薪水,口口声声叫着她“姐”,客客气气地履行着照顾服侍她的职责,可是一转身又会用那样不屑甚至于厌恶的表情,悄声着神神秘秘的话。

    “真像,想不到老爷还有这种嗜好……”

    “嘘,点声,别让她听见,要是和老爷告状,我们就全完了!”

    “她能告状?她什么都听不懂的啦!她妈妈当年凭着几分长相爬上老爷的床,估计到死也不会想到,的如意算盘早就落空了!”

    “老爷也是痴情人啊……”

    “可惜,那村子一把火全烧没了,再痴情也没有用喽……”

    ……

    许多奇怪的言语总是萦绕在耳边,他们旁若无人地着笑着,肆无忌惮地讨论着,毕竟年纪的柳庭庭确实听不懂。

    但柳庭庭的记性很好,只听过两三遍就给记住了。

    再后来,那些照顾她的佣人们又莫名其妙消失了,是柳庆荣,是她叫了二十多年的爸爸,在用极端的手段掩盖自己不可告人的欲望!

    柳庭庭是在无意之中得知,她根本就不是柳庆荣的女儿,她的母亲是歌女,人尽可夫,因为不心怀了她却又找不到好的下家,才会故意诱惑柳庆荣的!

    正如那几个嚼舌根的佣人所的,她母亲的长相和柳庆荣心心念念而不得的某个女人很像,所以那场蓄谋已久的“诱惑”才会如此成功!

    只不过最终,母亲没有那个享福的命。

    接下来的发展反而令人难以捉摸了,柳庆荣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么被人设计出丑,再怎么宽宏大量也应该对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做出严惩,没想到,他竟然认下了柳庭庭这个女儿,还将她宠上了天。

    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柳家曾经的帮佣下人也常常为此讨论热烈,柳庭庭感到自己像一只落地的雏鸟,早早失去了蓝天,关押在金贵的囚笼里,而她的主人,则是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和善,慈祥,对她有求必应,任谁也不会想到,柳庆荣一开始,就是怀着令人作呕的目的——他想看看一个和他的白月光有几分相似的女人所生下的女儿,是不是还会保留那几分难能可贵的“像”。

    很不幸的,年岁一长,柳庭庭真的很像那个让柳庆荣执着癫狂的女人。

    于是,这么多年的养育,到头来不过是养了一个随时可供采撷的情人罢了。

    柳庭庭常常在洗完澡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洁白粉嫩的身体,泛着青春的气息,可人又可怜。

    如果不出意外,她终将会沦为柳庆荣的玩物,她的身体不再是她自己的了。

    多恶心啊。

    那双每时每刻盯着自己的老眼里,不是什么慈父的爱,而是一个求而不得的男人,在豢养一个替代品,一个以“女儿”的名义成就的替代品!

    一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会躺在那个男人身下,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写满了屈辱和愤怒。

    可她依然需要仰仗柳家,离开柳家,她柳庭庭便什么都不是!

    那一年,她十四岁。

    当柳庆荣酒后闯入自己的房间对她上下其手,最终被她用椅子砸破脑袋的时候,她清楚地感受到什么叫卑微如草芥的生命,什么叫降临于世间就是为了成全肮脏污秽而存在的生命!

    也正是从那一刻起,柳庭庭开始变得格外敏感,患得患失,她受不得任何挫败,受不得任何挑衅,受不得任何的比较,她已经失去了做人最基本的尊严,不能再失去表面的骄傲和富贵了!

    为了维持这份骄傲和富贵,她当然不会拆穿柳庆荣,除了柳家大姐这个称谓,她什么都没有,她只能忍,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在柳庆荣晕厥的第二天,她在柳庆荣的病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埋怨他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为什么走路不看路,为什么把自己摔成了这样……

    柳庆荣像是还没从宿醉和受伤中清醒过来,撑着床板坐了起来,他对着光线明亮的窗口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呆滞地转动暗灰色的眼珠,眼神落在蜷缩在床脚的女孩身上,半晌没有出声。

    她柔弱清丽,娇柔可怜,和记忆中彪悍地拿着捣衣槌狠狠将他砸得头破血流的女人毫无相似之处。

    可他还记得,就在昨晚酒精作祟的迷糊视线里,这个孩子也是一脸狠戾地抓起椅子,狠狠砸向了自己。

    “瞧你哭的,我这不是没事了吗?”柳庆荣僵硬地扯出笑容,伸手将柳庭庭拉向自己。

    怀里的身子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又乖顺地伏在他胸口。

    佣人所见到的相拥在一起的父女俩是那样地亲密无间,像是天生的亲情使然。

    回忆如同开闸的洪水,一下子将柳庭庭全部思绪都给灌满了,直到一声声提醒登机的广播响起,她才猛地抓紧贴身背包,随着人流往登机口走去。

    一道黑影骤然压迫在身前。

    “柳姐想去哪儿呢?”

    掷地有声,铿锵无情。

    那人力气很大,可以把她从人群里一把拎了出来,精明的眼睛似无形的枷锁,在她终于挣破柳家金贵的囚笼之后,再一次将她关押进了这个四壁空荡的房间里。

    唯一的入口被关上之前,她隐约记得,这门上写着一个遒劲舒张的狂草。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