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一切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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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老夫人,听当年你的儿子伙同几个朋友曾对一名女子施暴未遂,最后恼羞成怒放火烧山,造成一百零八个无辜的人死亡,是真的吗?”

    “另外,为了掩盖这桩丑闻,你将唯一知晓真相的孙子也设计失忆,送出唐家,自己计划重新培养新的接班人,也就是生来患有血液病的唐青青,对吗?”

    记者的提问一个比一个尖锐,秦君怡被不断往后推,可紧接着,后面的人又将她压回人群!

    高举着的话筒则像是蓄力已久的长枪短炮,毫不留情地对着秦君怡的脸直插而来:“唐老夫人,请问当年涉案的几人真的都是五大家族的人吗?”

    “包括已经生命垂危的柳庆荣?”

    “您知道柳之桢回来的事情吗?”

    “据相关人透露,魏家少爷魏岸前几天也回来了,并且和家人的关系并不佳,这是不是意味着五大家族新一辈的力量,要手刃亲人,大义灭亲了?”

    “但是纪家好像一直没什么动静,你是放弃和他们的联盟了吗?”

    “唐老夫人,你现在即将因为精神原因被送去治疗,其实是为了逃避刑事审讯吗?”

    ……

    秦君怡此生虽然有过落魄艰苦的时候,但却从没有被这样赤裸裸地钉在耻辱柱上,如同一只过街老鼠,被所有自诩正义的人夹击围攻,她感到自己头皮被谁用力一扯,盘好的头发瞬间散落,遮住了迷蒙的视线。

    恍惚间,一个清冷的声音越来越远:

    “秦君怡,很快,你生病的事情,大家都会知道了。别急,那里比地狱要好得多,你只管等着,看看有哪些老朋友会去看望你吧。”

    秦君怡循着声音转过头去,对上一双黑深的瞳仁,那里仿佛倒映出曾经的山水——

    那的确是一片世外桃源,鸟鸣虫叫,四季轮转。

    很的一个村落,依山傍水,男耕女织,将所有纷杂的人间烟火都排斥在外,人不多,却和睦融洽,热情好客,是真正地活出了出尘的样子。

    本就与世隔绝的地方,从来也没想过光鲜亮丽的城市人会和他们有所接触,而那几个年轻气盛的孩子,一开始也只是途经而已,无非是想换个口味,见着个水灵灵的女子,一个愿一个愿挨,分道扬镳之后谁也不会纠缠谁。

    可命运偏偏要如此安排,几人都被那女人迷得团团转,为此大出手,搞得鸡飞狗跳也就罢了,性子急的,更是做出了肮脏下流的事情来!

    原以为一个破落穷苦的山村,花点钱总能解决摆平的,谁能料到,一个山野农妇,竟有玉石俱焚的魄力,敢徒步去往A市状告!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过短短几天,从上到下闹得沸沸扬扬,多少人都死盯着事态发展,多少人幸灾乐祸,多少人殚精竭虑,多少人坐立不安,多少人暗自得意……

    要不是当年他们生意做得够大,人脉也够广,如今的五大家族恐怕早在二十三年前就要没落了!一个家族的形成,是几代人的心血,如果就这样断送在他们手里,秦君怡第一个对不住的就是她家老头子!

    于是,心一狠,眼一闭,几大家族首次联手将全部的罪过都埋葬得干干净净。

    是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么?

    一个四岁的孩子,竟然能从那样的大火里逃出来,还苦心经营了二十三年,步步成局,无孔不入,为的,就是这个时候!

    他到底是赢了,赢得漂亮至极,用庞大的阵仗来威慑,又用最寻常的手段将她击毁。

    三人成虎,人言是最能摧毁一个企业形象,一个家族名声的东西,一旦今晚的谈话泄露出去,一旦二十三年前的事情败露,牵扯进来的人,又哪里是五大家族而已?

    那些为他们保驾护航的人,无一逃得过人言的谴责!

    哪怕已经退位,恐怕也要被拉出来供人指摘,被人怒骂一回。

    “唐老太太,请你正面回答一下……”几个记者看似凶猛无畏,实则井然有序,每一个提问都连环相扣,根本就是有人蓄意安排。

    秦君怡看着苍舒掩在重重人群之后的眼睛,一时,满心的疲乏让她放弃了开口,低着头,被几个高壮的男人带走了。

    但她也深深地知道,去那里,那里未必比地狱好过。

    童乔立在门边,看着被和男人并肩而立的女生,眼底的晦涩又深了一些,他转过身,带着一些人,如来时一样,迅速离开。

    吵闹的记者们渐渐追着车子跑远,苏家的大厅里,重新恢复一片宁静。

    苍舒双手在身侧握紧,周身弥漫着一种令人动容的气息,那是一种如同初生的婴儿般的自我防备,一种苍茫大地之间孤身一人的决绝。

    “苍舒……”苏辛倾身过去,将他眼里的恨意和挣扎看得清楚,鬼使神差地从身后轻轻抱住他,两人亲密的姿态,旁若无人,看得苏正鹤眉头大皱。

    男人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抿紧的唇角也轻勾了一下,他顺势拥紧她,忽而低声问:“阿辛,我能把苏家交给你吗?”

    话里的妥协是那样淡静,那样自然。

    “你——”

    亲手操盘了这么多年,竟能在此时此刻给予这样的选择,是何等的信赖?苏辛感到心神巨震,脸颊贴着他呼吸平静的胸膛,慢慢仰头和他对视。

    男人低垂的眼神洞明却不失暖意,让她高高提起的心也跟着渐渐回落。

    许久,苏辛轻而慎重地点点头:“可以。”

    苍舒笑了起来,他本就长得好看,这么一笑,仿似积雪消融的暖春时节里,旭日沾了一点冬意的寒,又很快将寒意尽数蒸发,一时间,苏辛竟好像看到了枝头迸出第一朵嫩芽,春燕踩着上个冬天的路线陆续飞回,溪流解了冻,叮叮咚咚清脆悦耳……一切是新生,一切是开始。

    “好,那走吧。”苏辛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他带往大门处。

    “先生!”

    铁三和欧盛对视一眼,尽管看到了彼此眼里的不甘心,可还是紧随其后,一个负责召回全部蓄势待发的人力,一个负责驾车回程。

    坐回后座的那一刹那,苏辛扭头看向灯火通明处,正厅之内,苏正鹤也抬眼看过来,面容沧桑的老人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讳莫如深。

    “这……”

    客厅里的人都呆滞了。

    这又是什么操作?

    哪有人好好的仗一半就甩手走人的?像个任性的孩子,一半肚子饿了就干脆回家吃饭了?

    那个气质沉稳的男人,明明是占据优势的一方,却在剑拔弩张的瞬间,在千钧一发的瞬间,在原以为今晚无论如何都要伤亡惨重的瞬间,卸下一切杀意,牵着女生因为紧张而微微濡湿的手,以优雅的姿态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爷爷,他……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门外的车子一辆接一辆地开走,苏梦玫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苏长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摇头晃脑地往楼上走:“意思是,看在阿辛的面子上,不和我们算账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