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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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念住在淮海市的甫宁区,算是个不上不下的地方,他是家中独子,今年方十八,正是高考完的年纪,他不负众望的考进了淮海大学。

    南平靠着门看着自家老公絮絮叨叨的给儿子收拾行李,眼见着就要装满第三个箱子了,她无奈的制止了周棠,“带这些就够了,念念宿舍不大,放不了那么多东西。”

    周棠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就是停不下来,他顺将一袋脐橙也塞进去以后直起了腰,“这不是有你么?给咱儿子搬过去。”

    南平身后冒出一颗脑袋,对着两人吐了吐舌头,“爸,您别操心了,剩下我看着装吧,大不了我周末回来再拿就好了。”

    周棠白了这兔崽子一眼,南平伸扶着自家老公将人推了出去,“念念的也对,阿棠,十一点了,让他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周棠絮絮叨叨的声音渐渐远去,“他懂什么啊,兔崽子一个”

    南念对着母亲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然后钻回了房间,将自己大字形摊在了床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一骨碌爬了起来,将灯关掉,然后坐了回去。

    今晚月亮很好,落在房间内,跟霜似的。南念轻轻的叹了口气,他侧过身看向那片雪白的月光,伸轻轻的抚了抚自己的心房。

    他是不一样的,从他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总有人夸他聪明,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当他就像是个被强行擦去记忆的人,他由南平周棠引着慢慢成长,可他心中总觉得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闭眼便是朦胧的亭台楼阁,雪山怀抱里巍峨的宫殿,和梦里向他伸出,却永远看不见脸的天青色身影。他不信鬼神,也不在乎上辈子,人死灯灭,这辈子的事情都处理不清楚,哪还管得了前世今生。

    他轻轻的动了动,静谧的夜里,衣料摩擦的声音极为清晰,像是蹭在了他心上——他心里空得落针可闻。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在博物馆里,北朝时代燕北王宫旧址上修建起了一座博物馆,那座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是一幅壁画,由一整块汉白玉雕刻而成,历经千百年却仍在地下发出盈盈的光。

    那壁画上雕刻着一个女子,据考证应当是燕北唯一一位王后。讲解员带着耳麦在展柜跟前讲解,耳麦质量并不好,还夹杂着电流声,“这位男皇是燕北新庆帝,新庆帝与王后感情非常好,王后比新庆帝早逝世十年,新庆帝十分伤心,为了纪念王后亲刻了这壁画。”

    剩下的南念就听不见了,他望着这座巨大的壁画突然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寞,就像是曾经坐在冰冷的宫殿里等过一夜又一夜的人是他自己一样,那些打发不尽的岁月像一场漫长的噩梦,南念心想,新庆帝活的太久了。

    壁画上是一个院子,依稀能看见那女子躺靠在一丛海棠中,墙上卧着一株蔷薇。春日的时候这个院子应当是什么样的光景啊,满园馥郁,遍地胭脂红,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象,那人走后,这院子好像也没有荒废,蔷薇开的愈发热烈,堆积的都是思念与深深的寂寞。

    南念侧了侧头,闭上了眼睛。

    淮海大学门口站着一队笔直的学姐,等着帮学弟提箱子,南平拎着三个箱子走在南念身后,南念叼着根棒棒糖四处看。

    南平跟他闲聊,“来妈有个朋友还在这学校里教书呢。”

    南念来了兴趣,“这么厉害呀?”

    南平笑,“那是,她叫沈长风,搞不好你以后能上她的课,她年轻的时候长得标志,总吸引男孩子。”

    南念含含糊糊道,“呀,很少听妈这么夸人。”

    南平纵容自家的宝贝儿子,只笑眯眯道,“那不是?”

    南念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教学楼门口,有个约莫四十的女子拎着文件夹正与人着什么,南平当真是实话实,那人身长玉立,一身浅灰色风衣,长发扎在脑后,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将人衬得儒雅又温和。

    南平走进了喊了一声,“长风!”

    沈长风有些诧异,转过身就看见南平,她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快步走了下来,“阿平,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一声。”

    南平指了指身边的南念,“这不是来送债主吗?”

    沈长风打量了一下南念笑道,“念念吧,出落的这么大了。”

    南念乖巧点头,“沈老师好。”

    沈长风抬头,“对了,忘了介绍,这是我女儿,比他大两届,叫沈追。”

    长风平地起,金乌西落东升,胭脂色的残红从泥土中飞回了树上,一双修长的落在了南念眼前,“你好,我叫沈追。”

    南念愣愣的看着这双,然后轻轻的握住,摇了摇。他忽然听不见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声音,喧嚣像是潮水那样褪去。唯独听见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后来他才明白,他从前安静的心脏,在这一天开始跳动。

    “你好,我是南念。”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