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3章 番外(三)君如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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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瑜今年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要亲政的年纪,可她好像有些别捏,总看着怏怏不乐。她又是个不善言辞的,南念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着急得嘴角冒泡。

    沈追从临川回来以后就瞧见南念下了朝悄悄站在南瑜的窗外,眉心蹙起,十分忧虑的样子。

    她挑眉悄悄走了过去,伸拦腰将南念抱住,然后一使劲将人从窗户上抱了下来。

    “都当爹的人了,怎么回事?”沈追笑道。

    南念早就发现了沈追的气息,放软了身子,“沈追,我觉得我没法按时退位了。”

    沈追,“??”

    他转过身来熟门熟路将自己藏进沈追怀里,“鱼儿在想什么不知道,但是不想当燕王是肯定的。”

    沈追伸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没跟她谈谈?”

    南念叹了口气,“她一句话都没有,谈什么呀。”

    沈追低头亲了亲南念皱起的眉头,“别难受,她还,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愿的,给她一点时间长大。”

    南念舒展了眉间的痕迹,仰头眼里满是湿漉漉的痕迹,“我就是有点难过,我不能给她她想要的。”

    沈追伸摩挲着他的下颌,“她还,很多时候想要的东西不过来自臆测,人间苦难她都没尝过,等到周遭事情她都走一遍了,大抵也就知道自己想走什么路了。再了要是还不行,咱们不是还有琼儿么?改名成南琼也行。”

    她半是玩笑道,“王上,别愁,怎么我出去这么一个月,你不想我么?”

    南念吸了吸鼻子眨着眼睛,“想。”

    沈追回来了这事情是南瑜下学以后知道的,她与沈追亲近些,转身出门就奔向沈追的寝殿,结果发现父亲也在。

    “娘!”南瑜行了礼,然后进了寝殿。

    沈追招让她过来,“让我看看你长高了没?”

    南瑜就自觉地站在漆红的柱子前,沈追用匕首在她头顶刻上一条痕迹,“鱼儿长得很快,我瞧着再过几年就要比娘高了。”

    南瑜脸色微红,“娘,这次你回来停留多久啊?”

    南念坐在一旁,“正好你来了,下个月你娘亲要去辽城,你也跟着去吧。”

    得了允许她倒是有些踌躇,“可是我的课业”

    沈追将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自然帮你请假。”

    南瑜的眼睛就亮了,“多谢爹爹。”

    辽城是燕北边境,入冬比南方要早很多。沈追也不跟南瑜解释,只带着她装作百姓混迹在人群中。

    南瑜时常对自己家娘亲感到神奇,她出了燕王宫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明明衣冠容貌都没有分别,可她撩袍坐在茶摊上听书的样子,活像是个江湖游侠。

    茶摊上的老先生一身冬袄,将惊堂木拍得响亮。

    南瑜盯着身前放着的茶杯目不转睛,从前在王宫里有人为他们试毒,饮水蔬食,无一不被顾及,出了门望着黑搪瓷壶中倒出的深褐色液体,她有些下不去。

    沈追听得入神,讲到精彩处还鼓了掌。等到她收回目光才注意到南瑜面前的茶已经冷了,她伸拿起了那茶壶,然后又为她续了一杯。

    沈追抬了抬下巴,“尝尝。”

    南瑜迟疑了一片刻,低头心地抿了一口,她的仪态很好,一瞧便是出身富贵。

    沈追继续道,“怎么样?没有毒吧?”

    南瑜有一些委屈,“苦,”罢又声道,“有些毒药不是片刻就发作的。”

    沈追被她逗笑了,伸揉了揉她的脑袋,“想什么呢,”笑意像是檐上薄雪,在她眼角熠熠生辉,“鱼儿,你当记着,为君者,不必忧虑这些阴招。你若是白日昭昭,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亦伤不了你分毫。”

    南瑜瞧着却更沉默了,沈追低头抿了抿茶,“怎么了?”

    南瑜抬眼,“娘,我觉得我做不好。”

    沈追叹了口气,眼神中却无半分失望,满是温和,“娘知道,跟娘为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只盯着眼前的茶渍,“我觉得爹太辛苦了,当了皇帝连休息的时间也很少。总有人跟他吵架,很多他讲的东西,我都听不明白。”道这里她飞快瞥了一眼沈追,“还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相守。”

    沈追被南瑜最后一句话砸了头,她愣了愣倒是没想到,“你是怕辜负你爹爹吧。”

    南瑜点了点头。

    沈追想了想,“不是所有人一开始都像你爹爹一样做的这样好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值得怀念的东西,她眯了眯眼,笑意从眼角亮起,“我告诉你的这些,你记着就行了,别告诉他。”

    南瑜点了点头,正襟危坐。

    “他时候也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比你大一些,可看着还是像个孩子,连照顾好自己都做不到,瘦得一把骨头。”她眼底有细碎的光,“做事爱逞强,也不计后果,谁敢咬他一口,他就能把这个人的脖子拧断。”

    她偏头看南瑜,“知道为什么吗?”

    南瑜认真答道,“爹爹在自保?”

    沈追笑着摇了摇头,“他害怕。”

    南瑜愣住了,南念在她心里像是燕北一根不倒的狼旗,永远坚毅如同身后的雪山,可如今她的娘亲告诉她,他的父王害怕。

    “他那时候才十六七岁,没了爹娘,又被孤身送入虎狼之地,他怎么能不害怕呢?”

    沈追喝了口茶,“其实你爹爹年轻的时候很爱哭,也怕疼,爱吃糖。”

    “我儿,人一生凶吉莫测,年幼的时候有多少畏惧都不为过。”她深深看了一眼南瑜,“可你爹爹拖着被废的右将陷害他的人扔进池子里,带着一柄弯刀骑马穿过雪山,身后跟着滚滚尘雾。”

    “你要慢慢学着无畏,大道三千,怎么还走不出一条路了呢?”

    沈追伸为南瑜梳理了一下长发,“你应坚如磐石,无所畏惧。你是我沈追的长女,当比正午朝阳更加炽热。娘看着你,别怕。”

    她罢起身,在桌角放下两三枚铜钱,“走,给你爹爹买点雪花糖去,又一年过去了。”

    半月后沈追回了宫,南瑜没话,请了安之后自己回了房中,夜里沈追将南念抱在腿上瞧着他批奏折。

    她凑近了南念,“念念,有人我陪你太少了。”

    南念正巧改完最后一本奏折,放下了笔,顺势转身仰靠在沈追怀里,喃喃道,“是呀。”

    “我太想退位了,下次我就能跟你一起出去了。”

    沈追伸帮他揉了揉腕,亲了亲他的鬓角,“是我冷落你了。”

    南念勾唇笑了笑,侧头埋在她的颈窝,“我想回侯府。”

    沈追闭了闭眼,伸摸了摸他的脊背,“平絮倒是一直留着,我却没理由回去。”

    南念知道她心中介怀老庆安侯的事情,至死将不再踏足梁都,“我也想去祭拜爹娘。”

    他那点细微的体贴让沈追心中一暖,“等春天来了我们就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