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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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和神经质的站了起来,在大帐中转了两圈,拔出了长剑,“来人!”

    副将冲了进来,“主子吩咐!”

    沈和咬着牙道,“攻城!”

    沈追瞧着远方,也没心思再与沈平絮纠缠,将人往沈英身边一推,“带皇上回去。”

    沈平絮不及反应,就被推进了城中。沈追摸索了一会儿腰间的长剑,伸手拔了出来,“迎敌!”

    兵刃相接,血迹在一处又一处迸开。温热的鲜血顺着雪地之上的沟壑肆意横流,又渐渐地凝结成一些肮脏的痕迹。

    沈追的利刃像是一道慑人的光,鲜血飞溅在她脸上,她看见沈和就在对面。她与沈追一样,等了很久了。

    沈追跨过那个还在挣扎蠕动的士兵,长剑在地上划出一道血痕。

    沈和像是在透过沈追看另外一个人,沈追提着剑站定了,“你欠我的。”

    曾经也有人这么提着剑一身伤痕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半晌又认命的笑了,“阿和,有人会替我报仇的。”

    “你这些年有没有后悔过?”

    “后悔什么?”大雪落在人的肩头,带走体温。

    “……”雕栏玉砌、银弓邀月、夜光杯、同窗同胞、何薄于我?五光十色的过去在这场大风雪里被提起又像是被遗忘。

    沈追的虎口被震得发麻,沈和的双手已经鲜血淋漓,她老了,“来啊!”

    沈追忽然就明白了她在做什么,风雪也未曾迷了眼,她喘着气嘲讽地笑,“你后悔了么?”

    又是大开大合的一剑,她已经没了章法,只想用最磊落的剑法结束了这个人的生命。

    沈和堪堪架住了那柄剑,剑刃相交的地方,已经被砍出了豁口。她被沈追的力道压得单膝跪了下来。

    沈和踉跄着咳出了血,上一次受这样的伤是什么时候呢?好像跟现在一模一样,也是满地的尸首,只是那时候跪在地上的人是沈盛。鲜血从嘴角溢出来,沈和再次跪了下来,这次双膝都着了地。

    沈追发了狠,长剑又往下压了三寸。

    沈和的剑刃上沾着鲜血,模糊的映照出一个自己的脸,狰狞而颓然,她不知道透过那柄剑看到了谁,嘴角要勾不勾的提了一下。

    沈追却无意再纠缠下去,道歉也好,后悔也罢,人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得偿所愿的。剑刃晃过她日思夜想的那张脸,沈和开始跪在地上缓缓的抽搐,口中鲜血凝成一线落在雪地里。

    沈追没有动,身旁的喊杀声都像是自动没了声音,锋利的剑刃自沈和的左胸下方穿过,暗红的血液顺着剑身流淌进了雪地里。

    沈和费力的抬头看沈追,似乎想要将手举起来。

    沈追垂眼看了沈和一会,她并不想分辨她在什么,半晌,手腕一拧,沈和骤然睁大了眼睛。

    自此,尘归尘土归土,都清楚了。

    沈和死了倒是不紧,沈平絮安安稳稳的坐回了皇位,沈追带着一身血腥气回了朝。

    沈平絮气得发抖,她被软禁险些不能见到母皇最后一面,可最后沈追却又亲手放了她出去,功过似乎也已经相抵。那点气消了以后,沈平絮心中像是潮汐落下,露出礁石那样,展现出另外一种情绪。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沈平絮不出来,她不再相信任何曾经对她好的人,却也舍不得罚背叛了自己的那个人。她不知道怪谁,一切都像是还债那样,她不过是其中一粒被牵扯的微尘。山河骤变,物是人非,她流不出眼泪,只好心里苦着。

    此时沈追就站在大殿中,一身未曾洗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可她看起来却是极为轻松的。

    沈追此时看着坐在大殿之上的沈平絮心情是极为放松的,并不仅仅因为上面坐着她曾经悉心栽培过的学生,更因为她知道她不敢妄动她。

    国中武将尚未归拢,她就是一块沈平絮不能轻易动的虎符,四邻也借着沈和这次谋反蠢蠢欲动。

    朝堂之上,众人长久的沉默着,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庆安候。

    沈平絮垂眼看着现在大堂中泰然自若的沈追,她耳廓上有着若隐若现的红色。

    “庆安候伤得重吗?”

    沈追怎么都没想到沈平絮别扭了那么久,竟开口了这么一句话。

    她温和的笑了笑,“多谢皇上挂念,不紧。”

    沈平絮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沈追那一笑,竟像是七年如同一枕黄粱,再多的愁怨都像是消散了。

    “庆安候此次居功至伟,要好生休息。”

    沈追眯了眯眼,等着她继续,甚至还鼓励得点了点头。

    “这虎符庆安候就先放一放吧,给爱卿批个假。”

    沈追坦坦荡荡,展臂行礼,“臣遵旨。”

    史书尝记载,庆安候于宏立年春被夺了虎符,撤了实权,安平王之乱才是个开端,世人不知道,不是她被夺了虎符,是她不要了。

    春日喧嚣,沈追躺在王府中补眠,醒了就策马去老庆安候夫妇的坟前久久的静坐。

    她最后一次上朝是在林劝被顾谨从平川调回来出任史官的时候,那日沈追穿着一身白衣看着林劝在史书上写下,“庆安候夫妇。伉俪情深,于宏靖年被害于党争,昌帝安平候皆不辜。”

    日升月落,又是一年了,沈追抱着暖炉站在雪地中看月亮,她忽然开口问沈英,“阿英,你觉得孤能放手了么?”

    沈英现在她身后,“殿下够操心的了,皇上现在也越发成熟。”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那就是可以准备走了。

    孙成玉忽然闯了进来,大呼,“殿下!世子那边来消息了!”

    沈追回头,满眼映着月色,忽然生动了起来,“怎么?”

    孙成玉将信递了上去。

    沈追拆了开来,里面不过一些絮絮叨叨的事,看样子南念也快到燕北都城了。

    她心中不知怎么忽然有些不安,合起信纸的时候抖了一下,信中落下一张极的字条,能看出来是赫连昭的字迹。

    “殿下能来否?世子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