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请你端庄(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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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雨, 黄昏。

    裴质只觉得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他再醒过来时, 人已经在船上, 晃晃荡荡地往皇城的方向走了。

    他一起身,宫人便端着茶盏、水盆进来,服侍他洗漱。

    “000, 我看清他们的脸了。”裴质喜不自胜, 随后又反应过来, 他的情感也恢复正常了。

    之前, 他根本不会感到高兴。

    系统也跟着高兴。

    裴质想第一时间跟殷瑜分享他的快乐, 便问宫人陛下去哪儿了?

    他也就是随口问一句, 不想宫人却慌张跪下, 不敢答话。

    他直觉不好,也不擦脸了, 丢了布巾就出了门。

    到了甲板, 就见两个穿着裸、露的女子正跪在地上, 殷湛站在她们面前, 板着脸训话。

    “我父皇已经有我父后了, 你们再敢缠着他, 我就让人将你们丢到海里喂鱼。”

    穿了蓝色纱衣的女子,虽跪着, 却不见多少恭敬,顶撞道:“太子殿下, 妾身不知您的是哪般道理, 妾身虽出身卑微, 不及皇后主子身份尊贵,可也是陛下钦点的贵人。妾身斗胆一句,按理,妾身也是您的母妃。”

    “放肆!”殷湛抬手便赏了她一巴掌,警告道,“你别以为父皇封你们做了贵人,你们就能与我父后相提并论了。”

    贵人?裴质暴怒,殷瑜竟然敢背着他纳妃!不想活了?

    裴质拔过一旁侍卫的刀就要去寻殷瑜,却被裴亦给拦住。

    “你要是敢拿着刀去找陛下,脑袋一准落地。”

    不可能!虽然殷瑜纳了妃子,但裴质相信殷瑜对他的感情,肯定是有苦衷的,更不会伤害他。

    这里人多眼杂,裴亦将裴质拉回了房间。

    “陛下不知怎么了,像变了个人似的。”裴亦顿了顿,又,“不,或许应该,陛下只是变回了你未入宫以前的性子。而且,你病了这许多日,陛下一次也未曾去看过你。”

    裴质猛地抬眼,目光里盛满了震惊,震惊以外,更多的是痛心。裴亦看见,正要劝,被他一把推开。

    不顾裴亦的阻拦,裴质跑出门,正好看见原来被殷湛训话的两个女子正跪在殷瑜面前哭哭啼啼。殷瑜耐心地听着,裴质却看到他额间快速闪过一抹不耐。

    女子哭了半天,殷瑜也不去扶她们,只淡淡道:“既然是太子不敬你们,那太子你就……”

    殷瑜的话还没完,一直在旁边歪着脑袋面无表情听着的殷湛,忽然看了女子一眼,张开嘴嚎啕大哭起来。

    殷瑜:“……”想的话憋了回去,他换上一副慈父的面容,笑道,“太子毕竟还,不懂事也是寻常。”

    “陛下,不能因为太子就轻轻放过,他这般,如何能出那样的话,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教导他。”那两个贵人见殷瑜护着她们,便不依不饶,指着挡在裴质面前的裴亦道,“皇后病倒,太子这几日都跟着裴大人读书写字,原本多懂事,可您看看太子现在又是什么模样?”

    殷瑜抬眸,沉吟问:“太子他现在是什么模样?”

    蓝色纱衣的贵人在心里得意地暗笑一声,虽然她们还没有得到临幸,但余杭官员进献的上百美女,陛下只收了她们,这还不足以明陛下对她们的宠爱吗?

    外头虽然传言帝后恩爱,可那又如何,皇后昏迷多日,陛下连探望都没有,反倒日日召见她们饮酒作乐。太子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罢了,不算什么威胁。她们可是有肚子的,到时候给陛下诞下亲生儿,哪还有太子的立足之地?

    但日日看着她们射眼刀子的裴亦就很让人害怕,若能早点除去,自然是好。

    听陛下阴沉着脸色问太子现在是什么模样,蓝色纱衣的贵人故作心痛地:“太子如今顽劣,就是被裴亦给教坏了。若皇后主子醒了,不知道该多心痛!”

    裴亦冷笑一声,就要下场。裴质生怕他火力全开,把在场的人全给死,于是抢先一步大声质问:“太子怎么顽劣了?”

    还有一道声音与他的声音混在一起。

    “你敢朕的太子顽劣!”

    裴质看向殷瑜,后者神色更加阴沉,脸上蒙着一层寒霜。殷瑜一把将蓝色纱衣的贵人拽起来,手用力抓着贵人的胳膊,力气之大,让她忍不住开口呼痛,但得不到殷瑜丝毫的怜悯。

    “朕的太子聪明活泼、玉雪可爱、善良懂事,天上的仙童都没有他这么好的,你竟然敢他顽劣!”

    裴质无语,发脾气就发脾气吧,不带这么夸自己儿子的,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裴亦上前一步,添油加醋:“太子再,也是君。她不过是个妾,竟然敢太子不敬尊长,她算什么尊长!陛下,她这是以下犯上,冒犯君威,分明就是不将您放在眼里。今天她敢太子顽劣,明日就敢在外编排您!看她年纪轻轻,料想她不来这样的话,分明是背后有人主使。臣斗胆建议,将她严刑拷,问出幕后主使之人。”

    裴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厉害!

    这会船上早没了余杭官员,只有另一个贵人忙磕头求情道:“陛下,这是她自己的意思,与我父亲无关。”

    那蓝色纱衣的贵人还不服气,委委屈屈往殷瑜怀里钻:“是臣妾错话了,陛下若恼,到臣妾房里再罚臣妾可好?”

    殷瑜不语,眼神却盯着裴质,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的眼神。

    裴质也定定地看着他,半响,低头笑了笑,看了看自己穿的常服,知道殷瑜认不出他,躬身行了个礼,朗声道:“臣裴质见过陛下。”

    真的忘记他了?

    “皇后平身吧。”殷瑜将手里拽着的人,用力扔出去,大步上前,亲自扶起皇后,笑道,“皇后不必多礼,既然身体不好,还是要多休息。”

    虽然还是一副关怀模样,可裴质知道此刻殷瑜的眼里没有温情,殷瑜只不过是做了他认为该做的事。

    这个时候的陛下应该是又脸盲,又缺失感情。

    还丢了他。

    裴质心痛的无以复加。

    “陛下。”蓝纱衣贵人见殷瑜待皇后如此,心思一转,面上只作慌张模样,“陛下原谅臣妾好吗?臣妾愿意给太子、皇后主子、裴大人赔罪。”

    着,便盈盈下拜。

    裴质推开殷瑜,一手将她拽起来,冷笑:“你虽然是个妾,但也是陛下的妾,你要跪裴亦,就是想陛下的脸了?”

    蓝纱衣贵人急忙摇头。她本意就是看裴亦架子大,大约是敢受她一跪的。她跪一跪不紧,可她是什么身份,她这一跪,裴亦真敢受了,就是以下犯上,触犯君威!

    裴亦用她的话来她的脸,她也能用裴亦的招数来对付裴亦!

    但她没想到皇后脑子转的这般快,竟连跪的机会都不给她。

    “皇后主子。”她娇弱地哭道,虽然喊的是裴质,目光却是放在殷瑜身上。

    裴质把她拽起来,毫不怜香惜玉,随手扔给侍卫:“看好她。”

    他又转过身,对殷瑜道:“陛下,看她这么想拜臣子,不如我们成全她。”

    “怎么成全?”殷瑜黑着脸问。

    裴质笑道:“夺了她的封号,贬为庶人,可好?”

    “不可!陛下,饶了臣妾。”蓝纱衣贵人是真的怕了,她想跪下来求饶,却又被侍卫抓着,动弹不得。

    “还请陛下彻查她背后主使之人。”裴亦躬身道。只贬为庶人也太便宜她了。敢太子顽劣,还告他的黑状,这要轻轻放过了,以后世人还不得以为太子和裴家有多好欺负?

    只要陛下答应彻查,哪怕最后查到这贵人的家族没有什么话做什么手脚,可一番折腾下来,毕竟大伤元气,还会在陛下心中留下疙瘩,此后再难有被重用的一天了。

    另一个贵人一直跪在原地,闻言,抬头看了看帝后神色,咬牙道,“臣妾的姐姐知道帝后伉俪情深,心中甚是羡慕,对陛下太过仰慕,又疼爱太子,才会这般。她太不晓事了,还请陛下恕罪。臣妾自请出家,为陛下与皇后主子祈福,还请陛下让姐姐与臣妾一起。”

    裴质心道,这是个聪明的主儿。

    人家愿意退让,他也不会非斩尽杀绝。他笑着自己无妨,请陛下裁决。

    这可把裴亦可气坏了,拼命给裴质使眼色。他明明提醒过了,陛下现在变得很奇怪,还纳了新人,万一心软,饶了这二人,又继续宠爱,那裴质和太子的地位岂非要受到威胁?

    如果裴质早听他的,将那药给陛下吃了,让陛下从此生不出孩子来,这会他也不会担心了。

    裴质到底太傻,这贵人分明是以退为进,这话里话外的卖好,再加上楚楚可怜的模样,这哪是自请出家?分明还想勾搭陛下!

    裴亦心里焦急,面上越发冷厉。

    那贵人抬起头哭诉,真是一副好模样,尤其梨花带雨的面容,我见犹怜。到底是江南第一美人,模样果然出众。裴亦一瞧,心里越发忐忑。

    裴质倒是不怕这个,殷瑜脸盲,再美的脸蛋又有什么用。他只是担心,殷瑜不会听他的话。

    果然,他瞧见殷瑜微微皱眉,神色不悦,张嘴要什么。他心里一慌,眼角扫到船上有江南官员进贡的辣椒,顾不得多想,跑过去抓了一大把往嘴里送。这是上贡的辣椒,不是一般的辣,直辣的他眼泪直飞,嘴里差点没喷出火来。

    “皇后——”殷瑜的声音里明显带了不悦。

    裴质感觉不到自己嘴的存在了,这才幽幽转头。

    裴亦等人吓了一跳,纷纷皱眉。

    只有殷瑜看呆了,眼神都是直的,半响憋出一句:“好漂亮的烈焰红唇!”

    “夺了她们的封号,赶下船去。”裴质哈着嘴里的热气,没什么气势地。他快被辣死了,为了夺回渣皇帝的心,他真是拼了老命了。

    在裴质忐忑的目光下,殷瑜目不转睛地盯着裴质的唇,慢慢吐出一个字:“准。”

    *

    正如裴质所料,他一觉醒来后,自己什么毛病都没了,可殷瑜却变得脸盲和莫得感情,并且还忘了他。

    他一边给自己肿起来的嘴唇敷药,一边跟系统商量该怎么把殷瑜变回来。

    “既然殷瑜能把我的病吸走,我为什么不能再把病吸回来?”裴质心疼他们家渣皇帝,这厮是有多喜欢他,才会想到把他的病换到自己身上去。

    可殷瑜怎么不想想,他也很喜欢殷瑜啊,殷瑜这么做,就没想过他也会心疼?

    “有两个读者大大砸雷。”

    裴质使劲一拍大腿:“那正好,快点把我的病给我吸回来!”他宁愿自己病,至少他病的时候,不会忘记殷瑜!

    “我办不到。”000无奈道,“地雷是有特权,但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办到。这件事超出了我的权限范围。”

    裴质也清楚,病毒的等级在000之上,所以殷瑜和病毒能办到的事,裴质和000未必能办到。裴质思索了半响,做伏低道:“亲爱的000,要不,你用一下美人计,勾搭下病毒呗。”

    “不行不行。”000断然拒绝。

    裴质还要什么,000又语带娇羞,“好吧,为了你,我勉为其难试一次吧。”

    “……哦,真是谢谢你。”

    裴质敷好药想了想,突然想到了病毒曾经的“那样的处理方式”。这不是殷瑜第一次忘了他,是不是每一次殷瑜失忆,其实都是因为把他的病给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他越想越心惊,抖着声音吩咐宫人把闫青城给叫过来。巧的是,闫青城就在他门外求见,宫人听他吩咐,立刻将闫青城引了进来。

    “见过皇后主子。”闫青城见他,先是被他红肿的唇吓了一跳,随后神色焦急道,“许大人得罪了陛下,裴大人在为他求情。臣受裴大人嘱托,来向您报信。”

    “许望北干了什么?”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原来在另一条船上,昨晚靠岸时,他知道了余杭二妃的事,连夜追杀人家,逼的二妃跳湖保命。本来这事做的隐蔽,偏他时运不济,正遇上了陛下在此处的密探。陛下知晓此事后,大怒,现下只教人狠狠许大人板子,还没下旨如何惩处。”

    这件事可大可,全看陛下心意。

    裴质放心不下,原本算对闫青城做的事,也只得先按下。戴上面纱,跟着闫青城来到正厅,他就见许望北正被栓在长凳上,左右二人,各执一长木板,一下一下地往许望北身上砸。裴亦神色已经很不好看,却还忍着,正在与密探辩驳。

    “人到底是没死,谁他是奔着杀人去的,他只是吓唬两句罢了。”

    密探道:“这家的家仆下官也带回来了,他听到许望北口口声声要剁碎了他们家两位姐。”

    裴亦轻笑一声:“谁吓唬还不点狠话。我我恨不得让你去死,难道我就犯了杀人罪?”

    密探噎住。

    “许望北,你你是去做什么的?”殷瑜深知许望北什么性子,如果做了,必然会承认。

    “啊。”裴亦对着许望北微笑。后者挨了十几下板子了,仍旧硬气,被裴亦看了一下,却浑身哆嗦,对着殷瑜摇了摇头。

    “臣就是气她们对皇后、对太子不敬,吓唬她们两句罢了。”

    殷瑜道:“朕可以不追究你伤人的罪过,但你私自离船,所犯罪过,朕却不得不追究……”

    “臣参见陛下。”裴质进来,躬身行礼。

    殷瑜其实早就注意到裴质在门口偷听,但是他并不先开口,因为在他的内心,有一个谁都不能破的原则——后宫不得干政!

    “陛下,许望北的事情臣听了,确实该罚,不如就罚他外放得了,就扔在余杭白虎营如何?”裴质提议。

    殷瑜不悦道:“白虎营乃是余杭重兵驻地,便宜他了。”

    裴质一边把面纱取下来,一边取笑裴亦:“怎么能便宜他呢?把许望北扔到余杭,让他见不得臣的兄长,这还不够?”

    “臣不去!”许望北大喊。

    殷瑜一看裴质的唇,又不出话了。

    裴质抿嘴,样,怎么拿下殷瑜,他心里太清楚了。殷瑜就算忘了他一万次,他也不怕!

    他还故意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唇。嘴唇还火辣辣地疼,他忍不住咧开嘴吸了一口凉气。

    殷瑜看的喉结滚动,不耐道:“就按皇后的做!除了皇后都给朕滚!”

    密探也是殷瑜的心腹,常年在外,没有听过帝后的事,见状,大胆劝谏:“陛下,后宫不得干政啊。”

    裴质无辜地看一眼殷瑜,后者拧眉:“是,后宫不得干政,但皇后可以。”

    密探:“……”

    众人退下后,殷瑜命裴质近前来,闭上眼睛。裴质依言行事,他刚闭上眼睛,就感觉有人在轻轻地碰他的唇。

    这厮肯定在心里讶异:为什么朕能看到他的嘴?

    “皇后笑什么?”殷瑜不满问。

    裴质睁开眼,对上殷瑜带着淡淡怒气和疑惑的眼眸,笑着直言:“臣想侍寝。”

    “……朕绝不白日宣淫。”

    裴质二话不,把衣服脱了。

    殷瑜看了一眼,偏过头,心慌慌,口不择言:“皇后,请你端庄。”

    请你端庄什么鬼。

    裴质伸手放在他玉带上:“不端庄又如何?”

    “在朕还没喜欢上你之前,朕的底线是,绝不上床。”

    “绝不上床?”裴质抿唇思考一番,困惑道,“那臣怎么记得陛下肚脐下一寸处有个红痣,左侧屁、股上有个桃心的黑痣。”

    殷瑜万分震惊:“你怎么知道?”

    “你我成婚已久,上床不知道多少回了,别白日宣淫,就是众目睽睽之下的野、战,也不是没有过。”

    众目睽睽下的野、战?殷瑜惊得下巴都掉了,连连否认:“不可能,朕没有,朕不会。”他给自己立的人设是虽然不勤政,但绝对不荒、淫!

    “啧啧,还不会呢,一夜十次!”

    殷瑜死不承认,还傲然道:“朕虽然妃嫔成群,可朕到如今还是童子之身!”

    裴质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逼迫式微笑,鬼魂式招手:“来来来,臣帮您回忆回忆。”

    “000,一颗雷,让我睡了陛下。”

    “已开启特权。”

    裴质想了想,又道:“若被我睡的过程中,他体力不支。就用另一颗雷,让他进到我的梦里来。”

    000疑惑:“你不需要控制梦的内容?”

    “不用,我的梦里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