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待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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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里有不上好闻的味道,将医院走廊间的消毒水味隔在了门外,阮佲忍不住多吸了几口,再瞧这办公室十分敞亮整洁,没放多少的杂物。

    关闻鸠开柜子找一次性的杯子,两个叠在一起,问他要喝热水还是温水,阮佲温水就好,关闻鸠调好了温度,给他倒了半杯的水递过去。

    关闻鸠让他稍等一会,他桌上还摊着病历本,喝到一半已经凉了的咖啡,关闻鸠仰头全喝了扔到了桌边的垃圾桶里。

    阮佲喝了点水开口问办公室里是不是喷了什么香水。

    关闻鸠问:“我办公室里吗?”

    阮佲点头,:“是啊,刚才就闻到了,但感觉又不像香水。”

    关闻鸠想了想指了指窗户,:“大概我开窗通风了吧,而且最近老于搞了点什么空气清新剂这类的,硬要往我这里试试,你闻到的大概是这个味道。”

    阮佲望过去半扇窗户开着,开了一条细缝,风就从那里钻进来,形成一股冷飕的气流。阮佲四周望了望,左边墙上就挂着空调,到了二十五度。

    阮佲那味道倒是挺好闻的,有空也能在店里弄一个。

    “那有时间了我帮你去问问老于在哪里买的。”关闻鸠笑笑,他理好桌子,让阮佲到身边来,阮佲推着过去,脱了鞋,关闻鸠抬手将他的那条伤腿放在自己膝盖上。

    关闻鸠楞了一下,盯着冲到眼前的袜子,阮佲没注意到这点,他脚丫子总是嫌冷,明显撑大一号的,整个都变形了,空瘪瘪的五个脚趾头没了支撑,像条脱水的咸鱼。

    脱了袜子,阮佲还有点担心自己脚丫有没有味道,虽然他坚持洗澡,应该没什么味道,不过这么冲到别人面前,脚趾丫忍不住动了动。

    关闻鸠问:“你腿怎么碰到的?”

    阮佲就:“这个啊,关先生见到我们店对面的咖啡店了么?”

    “嗯,有点印象,那家的咖啡不怎么苦。”关闻鸠低头道。

    阮佲心里笑笑,“哦,梁,就是那家店的店员,有个流氓找麻烦,我就公众场合吵吵嚷嚷不好,他就恼羞成怒了,要动手呢,没注意,差点从轮椅掉下来,幸亏有梁扶着。”

    “动手?”关闻鸠惊讶地挑眉,可是阮佲身上别伤痕了,衣服上一点灰尘都没沾,只有睡迷了的头发招摇。

    阮佲理所当然给自己美言了几下。

    “哦。”关闻鸠有点敷衍。

    停了一下,阮佲听出这味道来,才悻悻其实是粥店老板把人赶跑了。

    “原来如此。”关闻鸠憋着笑,原来阮佲也是英雄救美的的那个美。

    关闻鸠问他腿有什么感觉,阮佲感觉了一下,没什么不适,气流缠上来,阮佲脚趾头冷得蜷起来,关闻鸠拍拍手照个普通的片子,看一下,费了点时间检查出来没什么问题,阮佲暗自松了口气,关闻鸠替他穿上袜子,袜子则长了一个啤酒肚,再一次招到了自己的主意。

    阮佲始终没觉得自己的袜子有什么问题,关闻鸠替他轻轻把腿放回了原处,教育道:“这次虽然没什么问题,身边有人,不过再有什么流氓架这类的事,你还是有多远走多远,叫警|察来也行,下次倒了下去,轮椅砸在你腿上,是要爬着过来吗?”

    阮佲觉得关闻鸠有点像时候生病屁股时的护士阿姨,阴测测的。他转移个话题,正好看到窗台上有盆枯萎的盆栽,可怜巴巴焉着,阮佲多嘴问了一句:“这花是不是要死了?”

    关闻鸠淡淡看了一眼,顿了一下,问:“比较娇贵,不太好养,看了没几日就死了。”

    阮佲叹一句:“感觉没经验养不好有点罪过呢,不如换一种?”

    他只是随口的,关闻鸠认真考虑了起来,问有什么适合的,阮佲难住了,随意试探了句:“仙人掌?”,网上都好养活。

    关闻鸠居然认真考虑了起来,有空可以到花鸟市场走走,阮佲摆手:“关先生我这随便的,我也没养过花,再,窗台这盆花或许还能活呢。”

    阮佲注意到关闻鸠看了一眼那花盆,视线停留了一会不留情的移开了,他这花不适合,有空找个会养花的人送过去吧。

    以为关闻鸠是自己不会养花,是个养花杀手,所以才问自己有什么好养活的。转头,关闻鸠另起了话题,问他凌的事。

    阮佲想起来,那撮头发跳了跳,浑身找手机,但好像手机忘在店里了。

    “我忘记回了,昨天好像有点失眠,我家不隔音,听了一晚上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隔壁情侣还吵架,我数过了,这礼拜都三次了,后来迷迷糊糊,看了眼窗外就拍下来啦,想想我也是看过凌四点的人了。”

    关闻鸠心情有点被逗笑了,正什么,门外有人找,关闻鸠叫进来,原来是护士,护士见到办公室还有一人不好意思扰了,阮佲摇摇手自己已经看好了,准备回去,关闻鸠让护士稍等,推他出门。

    阮佲想起来挂号费还没给,就问:“关先生,你微信可以转账了吗?”

    “嗯,怎么了?”

    “我想起来挂号费还没给你,待会回去我转给你,你记得收一下。”

    关闻鸠想不用,但阮佲似乎很坚持,还问多少钱,他也就没拒绝的话,改了口道:“你转吧,补个号给你,三十块就行了。”

    阮佲记下了,那头梁等着结果等急了,阮佲朝关闻鸠挥挥手声了再见,关闻鸠在后头见梁跑过来,两个人了什么,大约是问他情况,到走的时候他那撮头发还是顽强的翘起来,有点像指头勾了勾,梁和阮佲都没发现头发的问题。

    回去的路上梁明显松了一口气,话也多起来,得知阮佲的腿没什么问题的时候仿佛卸下了重担,她还担心二次伤害后自己这个月的工资够不够使。

    梁坦白道自己是个月光族,阮佲自己肯定不会要你的钱啊,有错的是那个流氓吧?

    梁哽了一下,才事实上自己也有点错,那人点的东西自己送错了,虽然那个流氓不知道,还吃掉了,咖啡也喝了一半,等自己反应过来道歉的时候,那流氓就以为自己要找麻烦,才有了下面的事。

    阮佲:“虽然你出了点问题,不过他也没必要骂得这么难听吧?好好就能完的事,搞得那么难看。”

    梁叹口气,垂头:“虽然这么想,不过果然还是我的问题。”

    阮佲只好安慰她下次送单前提前确认一下。

    回了商业街,阮佲和梁再见,各自进了店门,阮佲找到手机,被他随手放到了柜台上,回来时粥店老板问他怎么样,阮佲一切都好,顺手给了一把糖,:“没什么好东西,给老板点糖,甜蜜蜜的。”

    粥店老板五大三粗的男人,瞪着粉红色包装的水果糖,哭笑不得,笑骂了句这是哄我三岁闺女的啊。

    阮佲嘿嘿笑了笑。

    转给老板二十块,十八块是粥,两块是咸鸭蛋,就着吃。阮佲调出关闻鸠的对话框,上头还是关闻鸠问的,他发了个太阳过去,转了三十块,等到粥店店员给他送粥过来时,关闻鸠还没有回复。

    阮佲猜他是在忙着病人的事,他猜了个准,那头关闻鸠是在忙,在阮佲走后送来位在家里洗澡摔倒的老人家,似乎摔得恨了,救护车拉回来的,一家子浩浩荡荡的全是来陪老头子看病的,儿子还特别一定要找个有经验的好医生,他父亲年纪大,经不起折腾。

    这病人便交给了关闻鸠,儿子还有点怀疑,觉得这医生面孔年轻的,没什么经验,要换个人,护士也为难,下午都是病人,好容易刚才有个人的号废了才多出来一个,这人还要换。

    护士拍着胸`脯保证,关医生是医院的老人,十年了,绝对技术过关,只是显得年轻而已,儿子不信还是要换人,护士只好到里面和关闻鸠了这事。

    “主任还有空?”关闻鸠皱着眉,老人家摔得严重,一时半会动不了,急着要拍片子,护士摇头:“哪能呢,大雪天的全是病人,好歹也没用,于医生那边也是人。”

    老人嘴中哼着不停,护士摇头,关闻鸠让护士先看着老人,自己出去和家属。

    儿子见出来的是关闻鸠,直言道:“你是那位医生吧,实话我们家人都不放心你,换个医生来吧,你们科的主任呢?”

    关闻鸠:“主任暂时没空,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毕竟摔一下不是简单的事,请你们放心。”

    儿子还要话,十年他也不放心,副主任医师能和主任医师那级别的比吗?前头可有个副呢!

    到是儿媳妇劝他:“市医院最好的了,医生能差到哪里?既然主任没空,副主任也可以的,爸都痛成那样子了,拖坏了怎么办?”

    “那你若是治坏了怎么办?”儿子还不信。

    儿媳妇拉了他一下,不满叫了一声,关闻鸠保证老年人会健康恢复,儿子半信半疑勉强同意了。

    整个下午都扑在了这件事上,完事后老人家熟睡过去,关闻鸠拿了张纸,将需要忌口的东西,注意事项都写在了上面,儿子去交钱了,儿媳妇接过来的,连了好几遍谢谢。

    过了下班时间,关闻鸠了招呼,老于着哈欠从办公室出来,无不羡慕他,他今晚还要值班,没能回去亲亲女儿,思念泛滥成河,没出来一会就被护士叫走了。

    关闻鸠祝他好运,去车库开车,等大门口放行时门岗的保安招呼一句:“关医生最近下班早了?”

    关闻鸠点头:“最近不是我值班,好好休息,否则身体要吃不消了。”

    保安是,你们做医生的是辛苦的。

    放行后,关闻鸠往家开去,半路上想起要去超市一趟,超市停车位满了,关闻鸠便像上次停在了前面马路停车的地方。

    往回走了几步到了超市,轮椅通道仍旧被歪叠在一起的自行车堵着了,像盘踞的拦路虎,那时的阮佲进退不得,脸上也万分纠结。关闻鸠兀自笑了笑,进去拿了几包巧克力,若是阮佲见了,牙就要支持不住哭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