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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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那几天给关闻鸠放了几天假,有两天下雨,关闻鸠就开车接阮佲回家,到了家外头闷里面凉快,阮佲洗了澡吸一口凉气,就跑进关闻鸠的怀里面对面坐着。

    关闻鸠在看书,阮佲不闹他,在腿上乖乖的,他看见关闻鸠背后的墙,最后被大牙一舌头舔了回来。

    阮佲看了一眼关闻鸠,他没发现,否则大牙就会被拎去站壁角,并且没有罐头吃。

    “大牙?大牙。”

    在丸丸背后企图偷袭的大牙歪着脑袋看过来,阮佲兴致勃勃地看,然后五个脚指头分得开开的,像海里的水母,并没有优雅的姿势,而是乱七八糟地动。

    大牙起先看不明白,随后伸了个懒腰,大牙伸懒腰的时候喜欢把爪子都张开来,嗷得一下,嘴也张得很大,阮佲搁在关闻鸠肩上,大牙张爪子,他的脚指头也跟着一起张开。

    伸展完了的大牙开始骚扰关闻鸠,阮佲这几天一直和男人形影不离,大牙要过来,他就抵着狗脑袋不让它靠过来,他还声地呵道,关闻鸠全然察觉不到私底下的较劲,总归心爱的人抱在怀里,什么都满足了。

    更何况难得的,飘来飘去的云勾在怀里,就是阮佲腻了想跳出来也不大可能,老男人是看书,但手上倒是把人扣得死死的不松劲呢。

    可大牙呢,一半是阮佲养的狗孩子,一半是跟关闻鸠学的关键时刻脸皮可以不要,不曾想它一鼻子先探进两人的缝隙中,就在肚子那里,拱来拱去,屁股翘得老高,噗噜噗噜转着狗头要挤进两个人中间当一块肉饼。

    “你胖死啦大牙!”阮佲把它往外推,一块煤炭似的存在,要是给它得逞了,必定会把阮佲挤开,高兴地趴在关闻鸠的肩膀上,不定还会伸出舌头舔在脸上。

    就算是揍屁股,大牙也毫不放弃能挤进去的一丝可能,这就怪了,平日最能吃,肉也最多,丸丸都没它那么能吃,想挤床底屁股卡在里面,想钻沙发,只进去个鼻子,就今天,仿佛看到个挺胸收腹的胖子,将自己变成水做的,轻而易举地已经挤进半个身体了。

    阮佲跟大牙搞来搞去,关闻鸠下巴被撞了几次,干脆往后一躺,大牙彻底夹在两人中间拔不出来了。

    “你你要来扰我们没自觉,还要我帮你拔出来,你羞不羞啊!”阮佲数落大牙,大牙只顾着扑棱脑袋,压根不管阮佲了什么。

    关闻鸠抬手摸摸阮佲,让他趴好,“好了,在我这就不要想其他的事。”

    “怪我?狐狸精?”

    阮佲一瞪,关闻鸠敷衍地是是是,“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

    “回家吻啊。”

    阮佲嘴巴磨在关闻鸠嘴角边上,男人一侧头含住了,软绵绵的吻,把阮佲重新按在了怀里。

    他们去外面逛街,约了梁一起去撸串,梁自己要减肥,只要十串就好。

    “我包票!我十串就是十串!”梁一拍桌子,豪气道:“老板!就给我十串!”

    “那你要是多吃了怎么办?”阮佲问。

    “我怎么可能会吃多!我要是忍不住吃多了就叫你一声哥,这顿我全请了!”

    “你的啊。”阮佲让老板先上一百串。

    串香得流油,好吃得撸袖子,吃得鼻尖垂着汗,关闻鸠卷着裤脚腿,在背后扇子,阮佲要歇歇,空会肚子,踢了拖鞋,停在关闻鸠的脚背上,这一切都是偷偷的,偷偷的一只羽毛蓬软的鸟用爪子抓在了葱郁大树的树枝上,在树上扎根得更稳了,除了陪伴已久的叶子,如今也多了个陌生熟悉的生命,它喜欢这株大树,世界上种了那么多的树,却只有这一颗,年幼的,刚成年的鸟就决定停在上头,它那脑袋的脑袋亲昵地蹭了蹭粗糙的树皮——请您,允许我将您的树干当做我筑巢的港湾。

    树抖了抖叶子,鸟住下来了,它遮住厚厚的太阳,以免阳光晒伤了鸟鲜艳的羽毛。

    关闻鸠递到他嘴边,阮佲张口吃了。

    梁看不过眼,叫了声哥,“哥,我叫你哥,请让我再吃三十串谢谢!老板!三十串!”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肉,仿佛肉不是肉,人不是人,她渐渐长了粗硬的毛,吻部变长,头顶长出了对尖尖的大耳朵,喉咙发痒,那是要发声的征兆,在她喉头溢出一声汪——她变成了一条单身狗。

    “以后再让我和你们两个出来吃饭我名字倒过来写。”

    “现在就可以倒过来写咯?”

    梁咬了口肉,恶狠狠地瞪了眼阮佲,阮佲傻笑,他开心着呢。

    脚指头在跳舞,关闻鸠戳戳他的脚,:“行啦,你是要我们两个被上黑名单,谁都不和我们出来吃饭吗?”

    “就是!你看看关医生,多懂事啊!”

    阮佲朝她做鬼脸,似乎有关闻鸠在,梁单纯地被气到,“你也太洋洋得意了!”她又多吃了几串,算在阮佲的头上,“要不是你我才不会多吃那么多。”

    买单的时候梁恶狠狠的,最后梁还是没出钱,关闻鸠先去付了,本来就好是要请她,阮佲踩着拖鞋要去买冰淇淋,跳着过了马路。

    关闻鸠出来,对梁:“今天真是对不住了,他最近都有点粘我。”

    “我知道啦。刚出差回来,这家伙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一张脸都写着呢,我还能揍他吗?”梁拉长脸,略有点不爽,是朋友间的嫌弃,“但一想到有时候会被这家伙牵着鼻子走就有点生气。得意的时候真想揪他。”

    “那真是……”关闻鸠举手让马路对面的孩注意看路。

    “但是——”梁看着路灯底下在等过马路的阮佲,穿着不合身的大汗衫,像学生一样垫着脚,鞋子也大了,“他遇见了关医生,怎么,倒是让我们稍微放心了吧?”

    “嗯?”

    “就是……”梁注视着因为关闻鸠嘱咐下,即便变了信号,也是先看了左边右边的人,“如果是遇到了性格不好,很坏的人,我都不敢想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担心?”

    “嗯……就是认识他以来,有时候会冒出来的想法,你看他,嘻嘻哈哈的,对我们完全没有戒备心吧?太容易被骗了。现在的初中生有时候心眼都比他多呢。虽然希望他能够多点心眼啦什么的,不过不坏就是了,啊……这么一想他或许是幸运度MAX吧?”

    梁一拍脑袋。

    “干嘛呀?这么看我?”阮佲举着可爱多,“我坏话啊。”

    “谁你了。”梁撕开可爱多的包装,“好啦,我要回去了,再和你们两个待下去我今晚要做噩梦了。”

    她往旁边灵活地一闪,躲过了阮佲要踢过来的拖鞋,关闻鸠看着灵活的梁,觉得她像耗子三号。

    梁叼着可爱多,不要送我头也不回地跑了。

    阮佲一直踢踏着拖鞋,人字形的绳结磨到了他的脚趾,关闻鸠背他回去,阮佲我还行,还能走回去。

    但是走没多远,就下雨了,突然下下来,没个准备,夏天的雨总带着土味,又长又重,脾气也不大好,所有人都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喊落雨啦。

    阮佲跑没几步就觉得疼,关闻鸠一把背起他,阮佲伸着手给他挡住雨,可他的手又能挡住多少雨点呢?

    没一会全都湿了。

    连车也不到了。

    阮佲紧紧抱着关闻鸠,不话,关闻鸠在雨里喊:“去酒店住一晚吧?雨太大了。”

    “不行呀,家里还有大牙丸丸,万一雷了,会怕的。”

    “那你等会。”关闻鸠找了个避雨的地方,放下阮佲,“我去外面找车,你在这里等等。”

    阮佲抓住他的手:“哪里得到车啊!”

    “会有的。”

    “十分钟,过了你就回来啊。”

    阮佲蹲下来,十分钟等于1600秒,数到1600那人就回来了,孩子总以为十分钟是很慢的,因此会再看十分钟,等以为才一分钟的时候妈妈过来告诉他十分钟已经过了,啊了一声,心里百般不情愿,因为看电视太稀疏平常,很容易就得到了。

    但是——太慢了。在看不到对方到底去了哪里,做着怎样的事,十分钟足够他用所有的体温去避免情绪的低落。

    身体很冷,情绪也很冷,明明之前还在一起。

    阮佲觉得自己太粘人了,因为关闻鸠终于有那么几天可以一直在身边,所以挤着各种,一定要和他在一起,明明也不是经历了生离死别的情侣。

    但是毫无疑问,关闻鸠不在的时候他也并没有感受到巨大的孤独,他将想念这件事当作快乐,或许可能是跟咳嗽相像的一件事,所以才有了那么一通臊人的对话,因为关闻鸠就在他身边,清晰地感受到男人的体温。

    “佲佲!”

    他回来了,同时马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他没等关闻鸠跑过来,阮佲就冲到了大雨里,他不知道拖鞋没穿,关闻鸠也不知道,孩的身上太冷了,以至于他只想抱着阮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