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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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安雅犹豫了许久,还是开了口。

    谌京墨知晓安雅的担忧和顾虑,抬手断了她,“我知道,一会儿见了翎儿再。”她也确实该整顿一下长公主府了,否则都以为她谌京墨是个软柿子。

    楼中的灯光突然变暗,光聚在舞台之上,原本热闹的逸品居霎时静谧无声——今日的主角——建康城名姬,逸品居花魁秦翎儿要出场了。

    舞台烟雾缭绕,数根绸带突然在空中将二楼东西及南北连结,在正中央交汇,垂下一根绸带,尾部被固定在舞台后部。

    水蓝色倩影顺着绸带滑下,飘摇而至,衣袂飞舞,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抱琴而坐于木椅之上,轻柔而熟练地将古琴置于支架之上。

    玉葱细指拂过琴弦,于其上流转,琴音编织的幻境就出现在所有人眼前,风过松林,水洗清心,馀响入霜钟。

    曲毕,秦翎儿起身行礼,众人却还沉浸在醉人的空灵琴声中。

    “啪啪”的掌声率先在台前响起,众人才从方才的美妙中惊醒,恍惚不已。

    宇文祎双手起伏,为秦翎儿的琴音鼓掌,直视着台上的倾城美人。

    娇柔惹人怜,扶风弱柳一般,面纱遮面,眼角含情,眼波流转,媚至眉梢,只一瞥就足够让万千男人拜倒在她裙摆之下了。

    美则美矣,宇文祎的内心却毫无波澜,脑中思考的却是别的事情——

    原来宇文阐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姑娘,宇文祎轻挑眉头,眼带玩味轻嘲。

    她今日前来便是为了一见宇文阐密游南陈时一见倾心,非卿不娶的第一花魁秦翎儿。

    安插在宇文阐和淑妃身边的暗装和探子将消息报与她时,她就颇觉好笑——宇文阐果然不过孩童,心思多么阴险狡诈,在男女之事上依旧如纸片般单纯,男人本性罢了。好在他不至愚蠢到向父皇求娶一名歌姬,不然宇文祎一下就失去了最大的对手,没了争夺的乐趣。

    你既在意这秦翎儿,那我今日定要夺得这与她共度良宵的机会。

    想到此宇文祎嘴角噙其一抹温柔的笑容望向台上的秦翎儿。

    宇文祎的神情秦翎儿一览无余,她瞥一眼宇文祎旁桌的谌京墨,心下颇觉有趣,眉梢微扬。

    逸品居内的众人此时也已从琴声中走出,震耳欲聋的掌声瞬间充斥了整个逸品居。

    秦翎儿嘴角扬起一抹礼貌动人的弧度,倾身又是一礼,便转身消失于台后的阴影之中了。

    台下一阵哀嚎。

    “翎儿姑娘别走啊!”

    “翎儿姑娘别急,别公子一会儿就上去陪你!”

    “这才多久啊,翎儿姑娘再弹一曲吧!”

    ……

    此起彼伏。

    一道花红艳丽的身影进入众人视线,老鸨适时登台,尖亮的声音撞击着耳膜,字字句句中的内容让所有人屏息聆听。

    “各位爷别急,翎儿姑娘正回闺房重新梳妆扮,静待与今晚花魁之夜的胜者共赏圆月,同度良宵呢,各位爷且先听奴家将今夜的规则一一道来,”老鸨扭着腰,笑得花枝乱颤,“花魁之夜的比试共有三轮。第一轮文斗由翎儿姐亲自出题,可有三十位爷进入第二轮财斗,第二轮过后,只留八位爷进行最后的武斗,最后胜者即可进入翎儿姐闺房,与翎儿姐共度今夜。”

    话毕,台下一阵躁动。

    “行了老鸨子,别卖关子了!赶紧开始吧!”

    “是啊是啊,我们都等不及了!”

    老鸨心中一阵冷笑,真是一帮无脑色鬼。面上却依旧带着谄媚艳丽的笑容,“好好好,各位爷,咱们现在就开始第一轮文斗!”

    “第一轮文斗的题目便是……”

    老鸨拖长了声音。

    “用笔墨丹青,为各位爷心中的翎儿姑娘作副画,内容不限,人像可,甚至物象、景色也可,只要描绘出了爷心目中的翎儿姑娘便可。”

    罢,老鸨一挥手,笔墨纸砚便由厮们呈至所有人眼前。

    文试之题,可难可易,因人而异。

    不学无术不通书画的纨绔子弟或好武之人自然愁云满面,但对于谌京墨甚至远逊于她,只略通丹青的子弟都算不得太难。

    墨已经磨好,谌京墨没有任何犹疑,提笔便开始了作画。

    不消多时画作已成,她置笔落座。与秦翎儿早已熟识,她的相貌早已牢牢记在谌京墨心中。即便秦翎儿遮面她也可以默背着将她的□□容貌画出。但她今日前来只为赢得比试,并非出尽风头,最后暴露了公主身份。所以只描绘了方才秦翎儿抚琴之姿,未尽全力却已可以惊艳众人。

    谌京墨自顾自地酌饮,他人的进度她并不放在心上——她的画技足可以在大陈称得前三,今夜并未有曾令她惊叹、折服之人前来,只发挥五成实力进入第二轮已是稳妥。

    只是……

    她思及凝雅前些日子的话和探子回报的消息,她很好奇宇文祎会怎么过文试和第三轮武试。

    又或者,他根本到不了第三轮。

    她转头,正看到宇文祎皱眉沉思,摩挲着右手拇指的扳指,他身旁的罗兑依旧在沉默地磨着墨。

    果然传闻无假,北周九皇子宇文祎文武不通,平庸无常。

    想王皇后也曾是九州出名的才女,所出皇子居然如此,世事难料。

    谌京墨转回头,不再关注为文试发愁的宇文祎。

    宇文祎确实在发愁,却不是为丹青成画发愁,而是到底要不要执笔作画。

    她与王皇后隐忍多年,自十岁后便深居宫中韬光养晦。每日生活除却读书、习武、研习兵法与帝王之术便是随王皇后学习书画琴棋。

    她并非文武不通,只是掩藏得极好罢了。

    为了不被淑妃和十皇子宇文阐针对,她母子二人处处低调,从不争宠。

    她知道母后并不愿她参与夺嫡之争,但却从就为她铺好一切道路——十八年的韬光养晦,身边的暗卫及安插在各处的暗桩——以备万不得已,如若她二人某刻被逼到死生无路,进不得离开皇宫远走高飞,退不得安居宫中,做个太平皇子,她便必须参与皇位的争夺。

    就像近日,宇文阐竟主动在父皇面前参她一本已到适婚年龄,将她支来南陈,妄图从母后那边下手,击溃她二人。

    宇文祎微微抬头,盯着砚台眯起双眼。

    今日她若为想一见秦翎儿,必得作画比武,此举即为宣战——她身边安插的父皇和宇文阐的探子一定会如实回报——她欲染指宇文阐心爱的秦翎儿;她不仅不平庸,反而极具才华。父皇本就偏爱她,十岁后虽然颇感失望,对她很是冷淡,但与母后结发夫妻的情意和她重新初现的锋芒定会使父皇龙颜大悦,一改往日态度,大臣们也会见风使舵,开始巴结母后与她。

    她会显露对宇文阐的威胁,她会成为宇文阐登基之路最大的威胁,母后在宫中的日子会不再太平,她会重新被卷入夺嫡之争的漩涡。

    十八年的蛰伏,所为何日?

    一忍再忍,一再退让,却依旧被视为眼中钉。

    是你宇文阐先不仁,莫怪往后我宇文祎不义了。

    宇文祎背手起身,提笔沾墨,一副画作将成。

    即便现今与母后相隔万里,她知道,她所有的举动,母后都会理解并且支持。

    母后会明白她的反击,她的选择,进而开始运作自己的布局。

    这便是她母女二人的默契。

    作者有话要:  祎子要开始反击了,但还并没有完全下定决心争夺皇位,前面也了,只是不想让宇文阐登基而已。

    内心戏是多了些,但是为了把事情清,背景展开,是必须的。

    下一章感情会有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