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她真的很想念淡淡的栀子花香,她真的很想见一见谌京墨,她想抱一抱她,她不希望她心情低落,也不希望她离开自己。想到罗离她是怒气冲冲地离开椒房殿,又将凝雅安雅赶出来,自己闷在云和殿中…她便知道,她的心绪定然也十分纷杂。
她大概会开始恨自己吧?会厌恶、厌弃自己?想到这里她的心又开始抽痛。可她又能期待什么呢?期待谌京墨知晓真相后对她一如既往地包容和温柔?还可以对她敞开胸怀,偶尔发些脾气?期待自己将她强留在身边还甘之如饴又毫不怨恨?
胸口闷闷的,好像被人猛捶了一拳,喘不上气来。这般陌生的情绪是宇文祎第一次遇到。她轻抚自己的胸口,入手处是布料的顺滑和…弹性的手感。她为何突然变得如此自私?尤其是在谌京墨这件事情上?她与自己无冤无仇,甚至还是自己亏欠她在先,自己怎能满心自私?一心想要谌京墨顺着自己心意这般,照常地对自己好,喜爱自己?
喜爱自己?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吓得宇文祎直接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喜爱自己?她希望谌京墨喜爱自己?一双星眸瞪得圆睁,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不是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大姐。她自然知晓磨镜短袖之事,在宫中也眼见过不少。就在方才母后提出引谌京墨爱上她时她还在为母亲有违常伦、不择手段的计策而惊愕,现下居然在心中生出了这般想法?
深呼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宇文祎开始冷静地思考。按照自己方才的想法和情绪,她希望谌京墨可以留下来,因为她留恋谌京墨的…许多…乃至一切?同时,她还希望谌京墨可以对自己与对她人不同,即偏爱自己、喜爱自己。
思路终于理清,逻辑也已经清晰。玲珑剔透如宇文祎,此时心中也有了定论。她宇文祎,居然真的喜欢上了谌京墨?!也许还不是爱,但她心知她定然对谌京墨心生好感。或许也并不需要这么震惊,优秀如谌京墨,世人总难逃一个心动。
她向来是一个理智果决之人。自己的想法明晰,她也没有闪躲、逃避之念。既然如此,那留下谌京墨就成了一件理所当然又顺其自然的事情了。即便母后不,她也定会努力做到。
思绪及此,宇文祎摩挲着手中扳指。想起椒房殿内母后的云淡风轻……难道,母后早就料到了这些?是猜到的?看出来的?还是…算好的?
蓦地,殿外罗离一声“九皇子,晚宴将至,该去更衣了”断了她的思考。翻身下床,理好衣袍,出了偏殿,带着罗离径直向着云和殿正殿去了。
思绪不再烦乱,心中的情感也已然明了,一抹温和的笑意再度爬上宇文祎的嘴角。心下愉悦,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了。身后的罗离看着几乎是一蹦一跳的宇文祎,忍住了嘴角的抽搐,默默低下了头,九皇子果然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叩响房门,宇文祎对着门内的人轻轻的开口,“公主,晚宴要开始了。凝雅安雅已经备好你的衣物了。”着回头看眼静立在身后有些胆怯的凝雅。姑娘显然是被方才谌京墨的怒火给吓坏了。安雅倒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只是看着宇文祎的眼神有些不平和。宇文祎心中不以为意,嘴角轻笑,又回过头去。
屋内一片寂静,无人答复。宇文祎轻叹,“你们进去服侍公主更衣吧。罗离,来偏殿为我更衣。”话毕便转身离开了正殿门口。谌京墨的怒气定然难以消去,晚宴在即,此时与她争执误了时辰,自然是不明智的。晚些再吧。
望了眼紧闭的殿门,想起方才公主那冰冻般的气势,凝雅实在没有勇气推开。身旁的安雅沉了一口气,轻轻地推开了门,“公主,我们进来了。”
“吱呀”一声,殿门随声而动,谌京墨的身影并没有随着房门的开而显露。二人迈进殿内,却是在东侧的矮塌上寻到了谌京墨。眉目低敛,周身不再是冰冷隔绝人烟的气息,恢复了往常的平淡与尊贵,面色淡然,只是静静地品着手中的茶。对于两人的进入她自然是知道的。
这般时间已经足够她找回往日平和的心境了。只是她未想到方才突然响起的宇文祎的声音会让她心中惊起阵阵波澜。是刻骨的恨意和那清隽秀气的脸庞在脑海中不断交织、闪烁出现的再度扰乱了她的心绪。
宇文祎是女子。她竟然是女子。她确实是女子。
谌京墨是哑然愤恼的。自己的夫婿、驸马竟然是女子?!被欺骗、利用的恼怒,被碾压得支离破碎的自尊,被拂了的陈国皇室脸面。无一不揪扯着她的内心,让她恨不能将王诗尔和宇文祎撕碎了在眼前才能一平怒火。
然而当与宇文祎共度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不断出现时,谌京墨才发现,宇文祎是女子这件事情原来她早就在发现了。一切令人那么不敢置信,又仿佛情理之中。是她自己迟钝了。
堪比女子的绝色,柔嫩润滑的肌肤,过于瘦弱的身躯,比一般女子高挑却又矮于一般男子的身高,偶尔会显露的幼稚活泼、孩子气和爱撒娇的性子,还有…对于和自己同床的抗拒…习惯性捂胸的动作…有硬度却柔软有弹性的手感…显然是因为缠了裹胸布才遮去了那本应存在的起伏。
一切的一切,都在明显地昭告着宇文祎不同寻常的“男子”身份。这样想来,先前宇文祎所有的不寻常此时都成了理所当然。谌京墨心下惘然。她不知道该恨宇文祎的狡猾、欺骗还是自己犯傻的迟钝。
“公主…凝雅为您更衣吧。”一声犹疑的话语唤回谌京墨又不断飘远的思绪。默然起身,眉目依旧低敛,看不出什么情绪,面色虽然淡然,但周身的气场却还是宣告着她心绪的纷乱。凝雅安雅对视一眼,明智地选择不多嘴,安静而有条不紊地开始为她更衣了。
今夜的晚宴是特意为她和宇文祎办的。目的自然是欢迎离国归来的九皇子和新来的九皇子妃,也是谌京墨作为皇子妃第一次在北周露面,她是南陈公主,更是北周九皇子妃。这般重要的双重身份让她今夜的一举一动都倍增压力。表现得得体,自然让宇文祎和她背后的王皇后和王氏以及南陈都颜面倍增,若是不得体…那拂了的自是两国皇室的颜面了。
思及此处,正双臂举平由着两人为她更衣的谌京墨眼中划过一丝狠绝之色。王皇后,王氏,宇文祎,北周,他们的颜面?她凭什么要顾及,又凭什么要继续陪宇文祎演戏?眼底的嘲弄尽显,她绝不。
“吱呀”一声,殿门又是应声而动。宇文祎抬起眼眸,一抹绛红色的身影直接闯入她的眼底,紧接着是一双淡漠冷然的眸子,谌京墨连瞥都不曾瞥她一眼,眼中没有一丝一毫她的身影。宇文祎胸中一滞,低下头,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深吸一口气,重新挂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恢复了平静,终于迎了上去。
“公主。”
身体靠近了谌京墨,手也顺势伸出,握住了那双有些微微带着些凉意的玉手。手还没握牢,“啪”的一声响起,惊呆了殿前的众人,凝雅、安雅、罗离面面相觑,眼中惊疑不定,最终都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去,主子的事儿,没她们插嘴的份儿。
“管好你的手。”谌京墨的眼光如冰如刃,直刺向宇文祎心尖。
左脸颊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这一巴掌得是挺狠的,但是还是不够平息她心中的怒火吧。呆呆地看了眼那只甩在她脸上的右手,再度伸出了手,“可疼了?”还没触及指尖,又是“啪”的一声,这次是右脸颊。
轻笑一声,宇文祎抬着眸子凝视着谌京墨,开口了,语气是不出的认真和平和,“何必如此?你的手也会疼。只要你想,你开口,我便可以自己动手。先前是我不对,再多的话可能也难以得到你的原谅,但…我会尽力的。你希望如何惩罚我,我都接受。”
谌京墨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呵,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你当真以为这般花言巧语就可以弥补你的过错吗?在你眼里本宫便是这般愚蠢之人吗?”话毕,直接转身拂袖而去,也不待宇文祎是否跟上。
脚步匆匆,心中也是一样的杂乱。那人眼中的心疼她是看得最真切之人,温热的手掌,关心的话语…让她本已重新筑起的心房又有坍塌的趋势。该死,这个虚伪的人。谌京墨双唇紧抿,贝齿在朱唇上已经留下了一道淡淡的齿痕。
宇文祎看着那个逐渐走远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眼中的认真却是一份为少,看来她是真的气极了啊。白皙的脸颊上几道红痕,不算明显,却绝对让人看得清楚。罗离赶忙跑回云和殿里拿出一盒浅色胭脂,涂抹在宇文祎的脸颊上,细心地遮去了红痕。
“哎…你又是何苦?”罗离看着宇文祎有些泛肿的脸颊,语气中是满满的心疼和担忧。
“她全都知道了,母后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了。这都是我欠她的。”宇文祎目光散乱,有些飘忽。罗离默然,心中是宇文祎听不到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 嗯,我们宇文祎还是很攻的。知道了就会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