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致的发问让顾久九受宠若惊, 要知道自从上次顾久九突然退出学生会之后, 两个人偶尔在路上遇见了都视而不见。

    不过秦逸致向来都是这么高冷, 之前顾久九在学生会的时候, 如果没有什么必要的事情。两个人在路上遇见了也并不话，最多就是点个头, 给个眼神。

    出于客套，顾久九当然不可能真的告诉他, 自己最近在忙什么。于是回到：“没什么好忙的。倒是你, 学生会的工作应该挺多的。不过有了大一新生加入, 应该能帮上不少忙。”

    顾久九自觉自己这话的妥帖极了，即回答了秦逸致的问题, 也回问了他的近况, 还没冷落了旁边的那位学妹。

    果不其然，旁边的乔安婕，“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很多事情我都该不会做, 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向学姐学长们学习。”

    这话可真是够官方，万年不变的新人台词, 在任何场合被提名, 出来准没错。

    关键是, 类似的话去年顾久九也过。而且还是对着秦逸致，一脸浅笑地像是背台词一样把这段话念了出来。满脸嘲讽地希望向他学习。

    顾久九那时候跟秦逸致简直就是过不去，当初秦逸致可是一点儿都不愿意收顾久九进学生会。

    现在看来，倒是挺有先见之明的。

    所以当乔安婕也一脸微笑的出这一段话的时候，旁边两个听着的人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顾久九转过头看着乔安婕, 对着她像是长辈看待辈一样，温柔慈爱地笑了笑。

    平常善于接话的没有话。一向高冷寡言的秦逸致反倒是话了，“的没错，你的确是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你旁边这位学姐顾久九，当初她在学生科当部长的时候，学生科可是从来没出过一丁点儿错。你可得跟她好好学学。”

    听着这话，顾久九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话如果换作是旁人来，那就没什么毛病。可是换作是秦逸致来，那就太不对劲了。即使当初顾久九把全身心都投入学生科的工作里的时候，也没听过他夸过一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然，秦逸致接着把话锋转向了顾久九。“正巧，你不是最近没什么好忙的的，那就抽出时间多教教这位学妹。也算是帮了我的忙。”

    顾久九内心简直mmp，表面上还得笑嘻嘻。应承下来：“好，你都亲自开口话了，我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学妹，回头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记得过来问我。千万别客气。”

    顾久九把目光转向了乔安婕，她不得不开始重新量眼前这个女孩儿。

    要知道秦逸致是个什么性子，他可不会为了一个大一新生开口话。

    眼瞅着这两个人都一起过来上课了，想来关系肯定是有些不一般了。看来唐恬是彻彻底底地绝了秦逸致的念头，所以他这是又转移目标了？

    不过就算是转移目标，秦逸致显然也没有闲到会陪着人家过来上课的程度。

    顾久九倒是觉得自己可以扳回一局了。“所以你怎么会过来上语法课？”

    显而易见，挂科了回来重修呗。

    不过这两个人还真是有缘分啊。

    秦逸致倒是挺诧异顾久九会冒出来这么一句的，他似笑非笑地看了顾久九一眼。“你怎么会过来上语法课？”

    这个反问句噎住了顾久九，当然也是挂科了。这门课程是大一就应该上的。

    顾久九拿这个来笑话秦逸致，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旁边的乔安婕没忍住轻笑出声。

    不过幸好，这时候教这门课的老师进来了，顾久九从来没觉得这位灭绝师太如此亲切过。

    下了课之后，顾久九非常自觉地拎着包先走了，没想到乔安婕却没有跟着秦逸致一起离开，反倒是追着顾久九赶了上来。

    “学姐学姐。”

    顾久九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停下脚步转过身回头望去。走廊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乔安婕跑了两步追了上来，她的脸上多多少少还带着些青涩。顾久九一如初见的时候，她着急问她的名字，她回过头浅笑着等她把话完，不急不忙，不留痕迹地拒绝。

    乔安婕虽然后来听出来了她的名字，一方面她觉得顾久九冷淡生分，连名字都不愿意透露。自己想进学生会的时候，还傻不拉几地希望她能帮忙，这种想法简直就是蠢到家了。指不定人家在心里怎么笑话她呢。

    因此回想起来，顾久九就成了见证她幼稚愚蠢的见证人。

    一方面，顾久九给她的第一印象又实在太过于美好。简直就是她理想中的自己。她排斥的同时，总想着能向顾久九看齐。

    顾久九倒是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坏情绪给这个学妹留下这么多心结。如果知道的话，她估计又得给人家来一次鸡汤的洗礼。

    乔安婕有些紧张的看着她，犹豫了片刻后，在顾久九的注视下鼓起勇气开口。“学姐，我有一些地方不是很明白。可不可以问你一下。就只有一点点，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顾久九听到她后面补充的一句话，心里到底是有些动容。谁还不是从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时候过来的，看着人家这满怀希望的眼神。再加上先前早就已经答应过了人家，哪里有转身就不认帐的道理。

    于情于理，顾久九都拒绝不了。点了点头。“没问题。”

    两人朝着外面走过去，天空还下着雨。虽然算不上大，但是也不是不伞。

    问题是顾久九压根就没想起来要带伞出门，看一眼天气预报，那是她在高中毕业之前拥有的优良习惯。

    乔安婕连忙从书包里把自己的伞给掏了出来，两个人撑着伞并肩走在校园的主干道，两边的法国梧桐已经是光秃秃的，零零星星还有几片叶子挂在树梢上。

    顾久九偏偏在这个时候撞见了迎面走过来的程容。

    两个人的脚步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这里的两个人，是乔安婕和顾久九。顾久九心里正烦闷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此时碰见程容，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叫住程容，她想要跟她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无从解释，她如果不是从来想过跟她有一个结果，又怎么会把拒绝的毫不犹豫。

    顾久九甚至开始怀疑她自己了。她对程容的感情到底有多少？能不能支撑两个人走到最后。如果不能的话，她又何必抓着人家不放呢？

    乔安婕则是惊艳于程容的那张脸，她迎面而来，乔安婕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直至程容不作停顿地离开。

    乔安婕回过神的时候，发觉顾久九也停了下来。这时候，顾久九正盯着自己面前的这一片空气出神。

    乔安婕以为她也是跟自己一样，惊讶于刚才那位惊为天人的美女。

    于是开口道：“刚才那个美女长得好漂亮啊，学姐见过她吗？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学校的。”

    乔安婕的潜台词是，程容不可能是Z大的，长得漂亮成绩也不错的女孩虽然大有人在，比如顾久九。可那都是普通意义上的漂亮，就像别人称呼陌生女孩为美女一样。长相赏心悦目是有的，不见得有出众。

    可是惊艳到这种程度的，不可能连成绩都这么好。

    顾久九哪里注意到乔安婕了什么，随口应了一声。“嗯。”

    她满脑子都是程容刚才扫过来的冷淡眼神。之后她毫不犹豫的离开。似乎两个人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她程容依旧是高高在上，顾久九出现或者不出现，与她而言都无关痛痒。

    顾久九这玻璃心又开始疼，她知道程容这样对她，是她自己活该。可是她就是受不了她的冷淡。

    顾久九能怎么办，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她没有能力，更没有胆量去程容的世界里。

    一瞬间，程容一个眼神扫过来的一瞬间。就让顾久九的心情糟糕透了。

    “抱歉，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可以等明天再跟你讲这些东西吗，如果你不着急的话。”

    乔安婕看着顾久九不太好看的脸色，很善解人意的点点头。“学姐不舒服的话就尽快回去休息吧，我不着急的。”

    顾久九点点头。“不好意思。”

    她顾不上外面还下着雨，朝着程容刚才走的方向跑了过去。诚然，她此时此刻即使是追上了程容，也不知道应该跟她些什么。可是，如果她什么也不做，就真的罪该万死了。这样她就真的没法原谅她自己。

    顾久九漫无目的地在雨中奔跑，终于，这条路到了尽头，她停下了脚步，捂着嘴，忍不住咳嗽。她有些喘不过气，吸了吸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子。

    她的睫毛上落满了水珠，眼眶周围一片湿润。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果然，她就是自作自受。

    顾久九失魂落魄回到寝室的时候，却发现宿舍的门并没有锁，门关着。顾久九心里升起了一丝不该有的期盼，伸出手推开门。果然，程容正在沙发上坐着。

    顾久九从来没觉得一个背影能这么动人。她看到的那个瞬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程容自然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顾久九傻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程容走到卧室里，从她原来的衣柜里拿出一条浴巾。递给顾久九。

    顾久九看着她，眼里氤氲着雾气。她没有想到程容会在这里等着她，没有想到她不生气。

    “你算让我拿多久？”

    顾久九这才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从程容伸过来的手里接过了浴巾。拿了拿自己的冰冷的脸颊，还有湿漉漉的头发。她忍不住了个哆嗦。这才觉得冷得要命。

    程容一看她，就知道她这又是冒着雨跑回来的。程容有时候真的不明白，顾久九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知道程容看到她和别人站在一起会不高兴，可是都已经让她不高兴了，为什么还不一路跟着有伞的人走回来呢。现在弄得自己淋了雨，程容还不高兴。

    顾久九那点心思程容怎么可能不清楚，她这么淋着雨回来，肯定是去找过她的。

    顾久九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想让她心软是其一，恐怕她自己都知道这种招数用多了就不好使了。所以更重要的，她这是在单方面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回头再弄病了，不还是得她忙前忙后地照顾着。

    程容在想，之前怎么就没发现，顾久九还真的挺会给别人找麻烦。

    顾久九还在眼巴巴地望着她。程容决定给她一次机会。

    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烟盒，动作熟练地点了一根烟。她手指夹着烟的时候，有种不出的优雅。

    “有什么想的。”

    顾久九看得目瞪口呆，程容几乎从来不在她面前抽烟。顾久九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不怎么抽烟，可是看她的动作熟练。而且烟盒崭新，甚至连包装的薄膜都没有拆完，可是里面的烟只剩下半数。

    “不怎么”看来也只是她自以为。程容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她就真的一点儿都察觉不到。

    顾久九的错愕也仅仅是片刻。她可没忘了自己如今可是带罪之身。

    程容已经主动问话了，她就顺势下坡。老老实实地认错。“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程容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她那边的动静，神色有些让人琢磨不透。不紧不慢地抽着烟。白色的烟雾在她瓷白的牙齿下窜出，从殷红的嘴唇里缭绕升起。

    顾久九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半晌，程容才转过脸，似乎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反问：“你错了？”

    还没等顾久九话。程容又接着：“我没觉得你错了，顾久九你能跟我一下你哪里错了？”

    顾久九一看这动静不对，一时间她也摸不准程容的意思。于是选择闭嘴，沉默。多多错，少少错。不就不会错。

    果然，程容反问这一句的言下之意，也就是让她答不出来，闭嘴而已。

    “顾久九，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跟你表示过，如果我们两个人之间存在什么分歧矛盾，需要你毫无原则的认错，需要你委曲求全。”

    顾久九有些弄不懂程容的意思了。

    程容把手里的烟头按在茶几玻璃上，这是女生宿舍，自然没有烟灰缸。顾久九差点没忍住去程容那只手。有她这么搞破坏的吗？

    “这件事情是我的不对。”

    对对，得对。顾久九眼巴巴地望着茶几，也顾不上别的什么了，一心只想着她的茶几还好吗。想想就一阵肉疼。

    程容随手熄了烟之后，转过脸看着顾久九。顾久九则是一脸让人莫名其妙，似乎忍着想点什么的表情。

    “你有什么想的吗？”

    “我的茶几还好吗。”

    程容似乎这才注意到一样，瞥了腿边的茶几一眼，对着顾久九一脸人畜无害的笑。“抱歉。”

    顾久九并没有从她的笑容中感受到半点歉意。

    程容这莫名其妙地又开始阴转晴了，顾久九可真的摸不准她的脾气了。

    程姐心情好了之后，甚至还好脾气地装模作样问了一句。“需要我帮你清理干净吗？”

    出于礼貌，顾久九也口是心非地回了一句。“不用。”

    女人，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女人。虚伪，是天生就掌握的技能。

    等顾久九清理完了茶几上扔着的烟头之后，地上还有程姐随手弹下去的烟灰。顾久九正算蹲下身去清理的时候。程容却伸出腿挡住了顾久九的动作。

    程容的腿很漂亮。一般走T台的模特腿都非常长，大腿和腿的比例好得出奇。

    顾久九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下，然后抬起头，义正言辞地问。“你这是干嘛？”

    程容非常反常地笑了笑，伸出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示意顾久九在一边坐下。

    “刚才的话题还没有结束。”

    “还有什么要的？”

    “上一个问题解决完了。还有下一个问题还没解决。”

    顾久九不解。“还有什么问题？”

    “刚才那个撑着伞的女孩，是谁？”

    顾久九听了之后，这才反应过来。程姐这生气还需要分种类的。得一个一个解决才行。

    于是顾久九好脾气地跟她解释道：“那是我的一个同系学妹。秦逸致开了金口要我帮忙照顾的。”

    程容听着却皱起了眉头，“秦逸致？你不是已经退出学生会了吗，为什么还要听他的？”

    如果不是今天顾久九提起，程容几乎都要忘了秦逸致这个人是谁。不过秦逸致估计可能记住程容一辈子。

    顾久九一听，心想也是。她那时候怎么就答应了下来。其实随便找个借口拒绝了也不是不可以。可能是之前养成了习惯对他言听计从。现在也改不过来了。

    “当时我不是忘了嘛，随口就答应了下来。”

    程容捕捉到了顾久九话里的意思。“所以你是，之后只要那个大一的学妹，她有任何不会的地方。你都得过去跟她解释？是这个意思吧，顾久九？”

    顾久九弱弱地解释：“也没有你的这么夸张……就是教一下而已。”

    得了，程姐的脸色又晴转阴了。她冷笑道：“既然你这么信守承诺，那么答应我的，也一样应该遵守吧？”

    顾久九算是清楚了，自己这是摊上事儿了。一个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