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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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大中四年,长安。

    这世上总会有些有趣的事情发生,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便如眼下……

    “喂,听了么?太宗爷爷的陵墓被盗了……”

    “嗯?从哪儿听来的?这可不敢胡……”

    “不能吧?谁有那么大胆子,不怕遭雷劈么?”

    “怎么不能,听昨儿个户部侍郎黄大人都下狱了,是就是因为得到了兰亭集序,兰亭……真的……”

    “兰亭?”

    “兰亭?

    ……

    “混账!这么多人,竟然连一个能辨清的也没有……”

    “啪”的一声,一个白玉茶盏被直直的扔了出去,砸在大殿中央光洁的地面上溜溜转着圈,摔成个粉碎,伴随着皇帝强自压抑的怒吼格外令人心惊,“都不知道么,这到底是真还是假?……”

    长长的条案后,一身明黄色袍服的皇帝满面通红,正在大发雷霆。昨日一早便有御史来奏,是户部黄正甫得到一副字,却是兰亭集序,观之笔走龙蛇,风神俊秀,他又四处与别人吹嘘此为真品,有失朝仪,故而上书伏惟详查。

    这一惊,却是非同可。

    有失朝仪事,只是这兰亭集序乃是东晋大家王羲之的成名作,却是墨宝中的墨宝,珍藏中的珍藏。自从有唐一代落入太宗皇帝手中之后,便下落不明,据传被陪葬在昭陵,可谓珍贵无两。此时却闻御史这般奏来,不啻是,昭陵被盗!当下便如九天里响起了无数个滚雷,翻腾不休,皇帝三魂却也被吓去了两魄,面色大变。

    当下宣宗便派人前往九嵕山,查探详实,又命人围了侍郎府,将字取来,急召朝内大臣,共同前来鉴赏,以明真假。

    可是兰亭集序却是失传已久,当年虽因太宗皇帝极爱此书,朝中世家大族多有所赐摹本在手,但事隔几代,却都毕竟未见过实物,因而一时竟是众纷纭,争论不休。自早朝过后争论至午时,依旧没辩出个所以然来,此时见得皇帝发怒,不由都向后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宣宗冷哼一声,脸色愈加难看起来。他现今不过四十余岁,正值盛年,又向以其祖太宗为榜样,平日里从谏如流,抱负远大,此时见这班老臣絮絮叨叨,啰嗦不清,心里这火当下便先窝了个九成九,眼皮一抬,就要发作起来。

    “陛下……”这当口儿,却是有人出声了,满面皱纹,白发矍铄,却是三朝老臣韦望,如今的礼部尚书。韦家是京兆大族,虽历经中宗之乱,不复昔年声望,但是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数代以来苦心经营,如今依旧不能觑。加之韦望为人素日里端方持正,处事公允,此时出头,在座众人不由暗暗都先松了一口气。

    宣宗面色稍缓,沉声问询道,“老大人可是有了法子?”尾音微微发颤,一丝冷意隐隐透出。

    韦望面色不变,只是端端正正地施礼回道“陛下可还记得昔日凤阁鸾台平章事王方庆王公么?”

    宣宗一愣,凤阁鸾台乃是武后时期对中书门下的改称,自武后乱政,玄宗以来,李家诸位帝王对这位翻云覆雨、闹了个天翻地覆的老祖宗却都是颇有微词,向来讳莫如深。此时闻韦望突然提出,一时不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眼下这老头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禁大为不解。

    殿中在坐的其余几位老臣也是一愣,随即有几人便先反应过来,不由对视一眼,登时笑逐颜开,喜动神色。

    宣宗心中纳罕更甚。

    而这边厢大殿正中的韦望见皇帝还未明白过来,胡须不由微微一翘,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只得向下继续解释道“王方庆王公正是右军九世孙,曾著王氏八体书范、王氏工书状,却是一等一的妙人……”

    “哦?”宣宗心中一动,便听韦望继而言道“王家子弟素以书闻名于世,子孙绵延,累世不休,如今却是传至第十三世……”

    他微微一顿,抬眼望向宣宗,慢慢续道“据老臣所知,雍州王家这一代……却是单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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