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薄命泪两行1
这一夜,康聿容独守空房,怒走的丈夫没有回来。
第二天,她平静的昏定省,浅笑着与奶奶婆婆围在一起拉着家常。当她们问起丈夫时,她也是平和的周旋过去。
第三夜,依旧如此。
就这样,连续过了五夜。
一些关于新房里的私语开始悄悄地在佣人群里蔓延,这些“私语”透过粗使的丫鬟,透过章太太贴身的丫鬟,最终传到了章太太的耳朵里。
初听,章太太简直不敢相信。
新婚五夜,不曾圆房?
新婚五夜,未归?
这臭子是要逆天啊?这真要传到康家,对人家怎么交代?
不过,到底是当了几十年的章太太,遇事不惊还是学了几成的。这事儿不算,但也不能听风就是雨,总得找人来证实证实,于是她让人叫来了春香。
春香早就为自家姐委屈了,她跟在六姐身边好几年了,六姐性情温顺处事和缓,对她这个下人也是很好,她自然也是对六姐忠心。
新婚几日,新姑爷不仅冷言恶语,还让自家姐夜夜独守空房,这是人办的事儿吗?可是再委屈也得忍着,自家姐不让啊,除了干着急还能怎么着?
现在有了机会,春香自然是一吐为快。不过她受康聿容的耳熏目染,对人对事总是以“诚”为先。这事儿让她气愤难平,但在章太太面前她也只是实话实。不少一字,也绝不多填一字。
听了春香的话,章太太有些惊呆,原来事实比传言更可恶。章太太踩着一双“三寸金莲”由丫鬟扶着,心急如焚的去了丈夫的书房。
章仪之拍案而起:“这太荒唐,太可恶了!传出去了,还不得让别人指着脑袋编派?”背着手来回踱步的章仪之顿足,回身问妻子:“聿容怎么?”
章太太:“这新媳妇啊,倒真是个好孩子,受了这样的委屈竟也只字不提,就连我和娘问起,她也只呈儿如何如何的好,真是难为她了。”
听了这话,章仪之稍稍松了口气,:“这也明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懂得夫妻忍让宽容,懂得‘家和万事兴’的道理。真要是个不懂事的娇姐,揣着一肚子怨气去娘家哭诉,那这事啊还真是不好办了。”
章太太点头认同。
片刻,章仪之又:“我就不明白了,这聿容呢,书香门第、容貌清秀,又知书达理,这臭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过是多读了几年洋学堂,才气好点,就这样恃才傲物趾高气扬,再读下去,我看他都要上天了。”
儿子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厚道,但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且还是独一份儿,见丈夫这样指责,章太太心里自然是不爽快的。所以,接下来的话,明里暗里总是处处维护着儿子。
夫妻俩正着呢,就听门口传来:“老爷,少爷找您呢。”
夫妇四目对视,章仪之:“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自己到送上门儿了。”
章盛呈进来,喊了声:“爹,娘。”他一脑门子的心事,所以也就没注意到爹娘脸上的不悦。
第2章 薄命泪两行2
行过礼,章盛呈往父亲方向迈了两步,:“爹,我必须得去北大报道了,再拖下去,学校就要取消我今年入学的资格。”
抛开别的不,单上学,儿子确实让他章仪之长脸,外人对儿子的评价是“才气纵横,前途无量。”每每听到这些他也是喜滋滋的。可是这些在他心里不是最重要的,什么都比不了传宗接代,章家现在重中之重就是延绵子嗣。
章仪之漠然的瞥了眼儿子手里的信封,这信封他见过,里面装的是北大的录取通知书。
开了口的章仪之,的是另一个话题,他没啰嗦直接问:“这几晚,你去哪了?”
父亲怎么知道了?
章盛呈第一反应就是,康聿容告他黑状了。这样一想,他眼里立即翻出阴狠的怨气,不过他还是咬着牙没有发作,面对父亲他还是有些怵的。
章盛呈低着头,:“我在梁老师家,帮他翻译东西。”
他撒谎了,跑出来他就一直待在旅店里,今天出来溜达,遇到了梁老师提起入学的事儿,他这才不得已回来。
章仪之又问:“这几晚都是?”
点点头,章盛呈答:“嗯。”
“这也太不像话了!”章仪之大怒:“你现在是新婚,却夜夜不归,你这样不懂事,传出去章家还怎么做人?我给你娶媳妇是为了给章家传宗接代,你倒好,让你的新媳妇每天独守空房,这还怎么传宗接代?”
虽然平日里章盛呈对父亲低眉顺眼的,但到底是从被奶奶和母亲娇宠长大的,那少爷脾气也是一浪一浪的。
本来就不待见康聿容,不满意这桩婚事,更不满意因为这桩婚事迟迟不能去北大求学,现在父亲又这样的咄咄逼人,他的少爷脾气一下就爆发了:“传宗接代!传宗接代!我在你眼里根本就不是个人,只是个生孩子的‘种’罢了,除了传宗接代什么事儿也不能做。”
章仪之怒发冲冠:“你这是该对父亲的态度吗?这是人的话吗?我供你读了十几年的书,就给我读回这么个调调来?告诉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我眼里为章家传宗接代就是第一大事,任何事都得给它让道。你一天不圆房,你一天就甭想去北大。”
章盛呈铁青着脸:“那我今天圆了房今天是不是就能去北大?”
章仪之没细想这话,只是顺着意思答道:“是。”
章盛呈咬着牙狠着劲儿:“好,你等着。”
看着掉头就走的儿子,章仪之夫妇愁眉蹙起。
房里,手上做着针线的康聿容愁容满目胡思乱想。新婚期间,丈夫夜夜不归,自己如此不得丈夫待见,这叫她如何不愁?
母亲,嫁到夫家一定要讨公婆的欢喜,随丈夫的心愿。
刚刚过门,相处不过几日,可从奶奶和婆婆的眉眼里不难看出她们对自己还是满意的。公公肃穆,极少有个笑模样,更不曾对她称赞一句,但任何事都不曾难为过她,这也是不是明对她的处事也还看得过去眼呢?
那,“讨公婆欢喜”这一项,她是不是算是过关了呢?
第2章 薄命泪两行3
至于,丈夫……母亲教过她如何讨好公婆长辈,却从未教过她如何取悦丈夫。
丈夫对她如此冷漠,她该怎样做才能让他理睬。随丈夫的心愿?心愿?
离婚?
这是一个新鲜词,她第一次听到。虽然过去好几天了,可这个词一直在她脑子里萦绕,随着这个新鲜词一起缠绕她的还有挥之不去的惴惴不安。
她尽管一时间弄不懂这个词的真正意思,可感觉告诉她,这与休妻应该差不多。
休妻?
如果这是丈夫的心愿,她要顺随?刚刚成亲就被丈夫休了,传出去康家还要不要脸面?她还要不要活?
一想到这里,那莫名的恐慌就急剧加速。
突然,房门被踹开,神思恍惚的她一惊,手里的线团子掉到了地上,骨碌骨碌滚了好几圈儿。
她下意识的转头,只见几天不见踪影的新婚丈夫两步跨了进来,用脚一勾,两扇木门“咣咣”关上,满目阴狠的向她疾步过来。
她还没回过神儿来呢,就被他一把从凳子上拽了起来,扯着她,把她摔到了床/上,他扑上去,紧紧压住了她。
疼!疼!疼!
母亲,这疼,是每个女人都必经的,咬咬牙就过去了。
她咬牙了呀,她都快把牙要碎了,可是这疼为什么就过不去呢?
在康聿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狂风暴雨终于停了。章盛呈身子一翻,把被子往身上一盖,蒙头睡去。
疼的没了一点力气的康聿容,挺尸一般的躺在那儿。虽然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可她整个人依旧未从刚才的惊恐里拔出来。
精神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天露白的时候,她才恍恍惚惚的合上了瞪了一夜的双眼。
刚刚睡着,就被一阵响声惊醒。她条件反射的坐了起来,见章盛呈正在更衣,顾不得身体上的疼,赶紧下床伺候。
可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章盛呈对她的殷勤不光视而不见,还对她摔摔给尽了难堪。康聿容心里委屈却不敢发作。
梳洗完毕,章盛呈把床上带血的单子扯了下来,团吧团吧出了房门。
康聿容一脸茫然。
不等下人通报,章盛呈直接来到了正在练的章仪之面前。
章盛呈:“我顺着你的意思已经圆了房。”扬了扬手里的揉成团儿的单子,又:“怕你不信我带来了证据,如果还是不信,你可以找人验她的身。您的,只要我圆了房就会让我去北大,我现在做到了,希望您也别食言。”
知子莫若父,章仪之知道儿子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再阻止下去,遭殃的不光是儿媳妇,不定还有他们。
章仪之叹了口气,:“好吧。”
“我今天就走,现在就去收拾行李。”完转身离开。
看着儿子的背影,章仪之无奈摇头。
章盛呈终于要走了。
康聿容和章家三位长辈一起送他到门口,他对三位长辈都做了依依不舍的道别,唯独对她看也不看一眼,好像她只是一缕空气。
康聿容想着,她真是一缕空气就好了,那样她还自由,还显得重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