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难得没有怜香惜玉，柳如歌身上带伤，整个人都被禁制牢牢锁住。正泫然若泣地看着明虚道尊，一脸痴迷。

    “我问你，为什么要勾结邪修，毁了地渊绝狱？”明虚道尊冷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无人的地渊中。

    “因为……因为我想见你啊师尊！只要我毁了地渊绝狱，我就不是守门人了，我就能回去了……回去陪在您身边，不好吗？”柳如歌得理直气壮，深信不疑，齐云霄都差点儿跟着她的逻辑走。

    如此神奇的脑回路，实在让人无言以对。“你被罚看守地渊绝狱，是因为你有罪，不是因为地渊绝狱需要你。就算没有地渊绝狱，只要你一日没有认错悔改，都别想回到九霄道宗。”齐云霄难得苦口婆心地劝，可惜有人不领情。

    “爱一个人错了吗？”柳如歌终于将视线从明虚道尊身上移开，她眉目突然张扬起来。一身忧郁寂寥的气质如同一团冷焰燃烧起来，在她身上终于可以窥见一丝原本的明媚热烈。

    “爱一个人没有错”齐云霄告诉她，也是在告诉自己，“错就错在，因爱生执，因爱生怖。大师兄是怎么死的？”齐云霄厉声质问。

    柳如歌双唇颤抖，面色惨白，她永远都忘不了大师兄看向她的最后一眼。

    当年师兄妹结伴历练，在一处秘境中她被困幻心阵，心中绮念再也压抑不住。心魔渐生，是大师兄拼着一身修为把她从道心破碎的边缘拉了回来。

    可是柳如歌心中有鬼，不敢面对他。于是在秘境坍塌爆炸时，她一念之差，没有回身拉真气耗尽的大师兄一把。她鬼使神差地想到只要大师兄死了，她的心思就没有人会知道。她可以像过去一样，作师尊的好徒弟，一切都会保持原样。

    可是怎么可能还会一样呢？大师兄被禁制吞噬前，最后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没有怨，没有恨，只有无奈和遗憾。

    她后悔了，但是来不及了。

    掌门大弟子身死，自然不会悄没声息地就过去。作为唯一在场的人，即使同为掌门弟子，执法殿为了知道真相，也会使出非常手段保证她出口的是实话。道尊界域下，她不也得。只是真相大白后，她根本难辞其咎。

    明虚道尊饶了她一命，她被罚看守地渊绝狱，永生不得离开。柳如歌不明白她只是想要做师父的好徒弟，永远陪在他身边。她从来不敢奢望这段感情能有结果，可为什么最终连这点都成了奢求？

    她日日徘徊于地渊绝狱门口，思念着高处云端的那人。天与地的差距，永远都无法触及。

    “是谁告诉你毁灭地渊绝狱的法子的？”明虚道尊不想再看这个弟子一眼，他语带寒霜，最后问了一句。

    “弟子不认识，他所用的法术不像道修或是其他道派的，很古怪。”柳如歌无力地跪着，她了解自己的师尊，事到如今师徒情分已尽。

    齐云霄手划出一面水镜，照出国师的样子问：“是他吗？”

    “对”

    得了答案，明虚道尊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师尊！”柳如歌大叫，明虚道尊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你既然做出选择，今后就不要后悔”，之后再不停留。

    师徒两人来到各派道尊聚集之处，所有人都站在巨大的墟洞前愁眉不展。

    原本辐地辽阔的地渊绝狱此时整个消失不见，如同气球被戳了一个洞。如果不把洞及时堵上，整个荒天世界都会漏成筛子的。

    “这可如何是好啊！”

    “明虚掌教，你那女弟子了是谁指使的吗？”

    “现在这些有什么用？面前的墟洞才是当务之急吧！”从心转向明虚道尊，兴师问罪道：“此番劫难九霄道宗难辞其咎，明虚道尊准备怎么办？”

    “自当效法先贤补天”明虚道尊望着墟洞无边无际的黑暗，轻描淡写道。好像补的不是地渊而是麻布。

    从心嗤笑道：“补天？得容易，拿什么补？荒天大世界的天材地宝没有一样能够达到补天的等级。天地异兽早已灭绝殆尽，剩下的将全族扔进去也不够填的。”

    “是啊！老衲方才试过了，即便我们道尊一起联手布下禁制，也最多撑个几天功夫，杯水车薪呐！”净真大师脸皱出了褶子，忧心忡忡道。

    “既然灵材异兽都不行，就用人来填吧！”明虚道尊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怔怔看着他，鸦雀无声。不是没有人想到，而是没有人敢开口提出这个提议。用人来填，得轻巧。

    寻常修士成千上万地扔进去都激不起一个水花，只有道尊修为以界域之力，方才可行。可道尊最是惜命不过，让谁去？谁又愿意去？

    齐云霄浑身冰凉，他意识到了师尊的办法是什么。他想开口阻止，可他挣扎着就是叫不出来。他红着眼眶，死死盯着前方衣带当风的明虚道尊，嗫嚅着嘴唇。

    “明虚道尊，你的意思是……”齐天惊疑不定地问。

    “此事既然因我而起，自该由我结束。请诸位稍待，等我交代完宗门事务，便会以身殉道，了结此事。”明虚道尊淡淡地，虽无信誓旦旦，可其中坚决，清晰可辨。

    “不行，明虚道尊乃圣地掌教，身系天下安危，岂可轻言生死？”重云天阙此来的是纯钧殿主，以穆瀛桓现在的修为一出现就等同于昭告天下了。

    “话不是这么的，我看如此一来，因果相抵，才是正途。”齐云霄冷漠地看着话的帝族族长，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诸位毋需多言，我意已决，就这样吧。”到最后，明虚道尊难掩话中疲惫之态。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道尊大义，老衲叹服。”

    明虚道尊微微颔首，卷起齐云霄离开。

    “师尊！”作为弟子齐云霄无话可，他跪在明虚道尊面前，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哭，他告诉自己这也会是他最后一次哭。

    “云霄，你是我最得意，也是最放心的弟子。我这一生收了三个徒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从今而后，九霄道宗就靠你一肩承担了。”此时的明虚道尊眼中方才流露出一丝不舍，他自责又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徒弟。他再做不了更多了。

    “弟子定不负……师尊厚望”

    “还有你与穆掌教之事，为师帮不了你了，你只需记得来日方长，不要强求。别的一切随你。”齐云霄心头大恸，哽咽着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一声声动物受伤时的呜咽声，充满了疼痛和攻击性。

    “你二师姐，就交由你处置。齐天”明虚道尊对着莫名处唤道。

    齐天显露身影，走了出来。他不放心齐云霄，偷偷跟了过来。只是他不好偷听别派隐秘，一直在远处守着，没有近前。

    “我有些后悔让霄儿拜入你门下了，你知道你这一去，霄儿要面对的是什么吗？太早了，一切都太早了。”齐天语气复杂地，他握紧拳头，恨不得冲着明虚道尊淡定的脸上揍一拳。可他不能，不是因为明虚道尊的身份或是他的牺牲，只因为霄儿会生气伤心的。

    “我知道”明虚道尊拥着齐云霄，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背安慰他。齐云霄把头深埋在明虚道尊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尽情发泄着所有情绪。因为今次以后，他就不能再有任何多余的情绪。那会让他和他身后的人，落入万丈悬崖，万劫不复。

    “但我从未后悔过，让玉瑶嫁给你。”齐天握着拳的手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所以，今后云霄也拜托你了”。

    “我自己的儿子自然会照看，哪儿用你来拜托？”齐天气愤地反驳，可眼眶微微红了。他上前拦过齐云霄，明虚道尊点头，走向了墟洞。

    齐云霄抹干眼泪，露出一张尤带泪痕的脸。他的脸依旧精致如画，俊美无俦。可原本如同远山清风的翩然若仙，芙蓉春晓的明媚温和。带上了九天月色的冰冷寒冽和疏离锋芒。

    “别看了，孩子家的看什么？”齐天阻止道。

    “我不是孩子了，我要看。”齐云霄紧咬牙关，“我要亲眼看着”。

    很快，一股剧烈的灵气震荡出现在墟洞上空。方圆万里内的灵气都被引动，卷起巨大的灵气旋涡。天空响起阵阵丧钟，整个地渊都回荡着，整整八十一响。

    然后荒天大世界原本烈日当空的天象突变，漫天星辰显现，一颗颗流星划过天幕。这场流星雨，短暂而绚丽，在那转瞬即逝的那一刹，迸发了璀璨夺目的光芒，惊艳又哀伤。

    “恭送明虚道尊——”地渊中所有人都在跪谢明虚道尊的牺牲，可这有什么用呢？齐云霄冷漠地想着，他的师尊不会回来，罪魁祸首依旧安然地做着白日梦。

    齐云霄淡淡道：“父亲，请送我回南海吧！”

    “你回去要干什么？”齐天看齐云霄样子不对，不放心，琢磨着他想干嘛？

    “心不平而止不禁，我心不平，要做的岂是三言两语能够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