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夜谈
顾府前院书房
顾国安坐在书桌后面的太师椅上, 顾启珪恭敬地站在书桌前。
顾启珪着今日他和安珏然遇到两位皇子的事情。
“今日什么情形?”顾国安左手扣着案几,沉吟道。
“我和安表弟去了‘橼阁’, 被叫上了二楼, 和二位皇子了会儿话。”顾启珪简短的把事情讲清楚。
“今日怎么想起去‘橼阁’了?”顾国安没有继续接着往下问, 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听今日‘橼阁’将出手一副三木先生的字儿,想着我还欠安表弟一幅呢, 想拿来还他。”顾启珪实话实,要他对三木先生的字有多喜欢从来都是没有的, 时候的恶作剧也只是想让安珏然买个教训, 要不然那熊孩子不知道会怎样呢。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谁知道竟然是仿品。不过今日,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那把剑就当是迟来的回礼吧。
顾国安立刻就想起来了幼子所提之事,那都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 难为孩子现在还记得“那想来,今日也没有把回礼送过去。”
“虽然不是三木先生的字, 不过珏然倒是在‘橼阁’得了把好剑,本应是属于二皇子的, 不过到底是我出钱拿下的。”顾启珪道。
“二皇子的剑?”顾国安低语。
“是, 二皇子亲口剑跟了他很多年,是季太傅着人专门治的。”
“二皇子时落过水, 虽外在不显, 但太医诊断一生不能习武。”顾国安缓缓道, “在皇子馆, 他是连平时的射御课都不会去上的。”言下之意,这样的人怎么会藏剑,难道仅仅为了留个念想,那为何在此时把剑送出?
“不过至于他们为什么在那,应该真是个巧合。”顾国安继续道,“二皇子尤其欣赏林甫先生的字,爱字成痴也不为过。三木先生作品存于世的不多,十之八九在二皇子处。”顾国安知道这个还是暂任太子太师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沐沣的字迹,与前朝三木先生的字真的是形神均相似,要不是对三木先生的字熟悉的,真的很难分辨出真假与否。
后来经了解,他才知道,这位太子自开始蒙学,就一直摹李三木的字,虽然现在已经可以写出自己的风格了,却还是习惯性写出李三木的字迹。
顾启珪现在才终于知道四皇子那揶揄的口气是为何了,原来二皇子竟是这么喜欢三木先生吗,这么难道置于‘橼阁’的那副仿本是二皇子写的?顾启珪不是很肯定。难道就是因为他和安珏然只看了几眼就没再有兴趣,才会被叫到雅间?
“二皇子和四皇子似乎很是亲近,尤其二皇子对四皇子很是包容。”顾启珪斟酌着用词。
“……”顾国安没再话。
书房里静了一会儿。
“此事就到此为止。”顾国安扣着案几,沉声道。
“嗯,我知道了。”顾启珪没再多问,爹爹既然没有立刻回答他,此事应是事关重大。
顾国安点点头,站起来,走到茶几前坐下,示意顾启珪来煮茶。
顾启珪本是静静的跟在顾国安身后,明白爹爹的意思也不推辞。
顾启珪慢慢的拿出茶具,开始煮茶,他的煮茶功夫一般,还是在国子监学到的基本手法,也只是能把茶水煮熟的水平,像他大姐那样的技术他是没有的。
待水沸腾,父子俩中间升起一团团的热气。
顾启珪替自家爹爹斟上一碗茶,递过去:“爹爹。”
“此去江南,是历练,也是挑战。”顾国安接过茶碗,却并没有饮下,而是放在了手边,慢慢开了口。
顾启珪坐正身体,聆听教诲,他已经很久都不曾听爹爹这样话了。
“其实你还,本应该再等两年的,奈何你自己好像着急了。”顾国安顿了一下。“你娘亲就总怕你不快乐,活得太累,以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自聪颖,懂事也早,不知不觉已经长这么大了。”顾国安着,颇有感触,抬眼看向他儿子。
只见顾启珪正心地捻着茶叶,“爹爹,这茶叶是不是不好,我尝着这茶味道是太淡了点。”顾启珪最是受不了听爹娘讲这些,回忆过去什么的不适合他。
顾国安笑了笑,“这茶倒还凑合吧。”他这儿子听不得这些话,他就是故意的,二皇子和四皇子的事儿,他原本就没有想让幼子这么早掺和进来,他现在还是不应该关心这些事的时候。
顾国安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又不着痕迹的放下了,嗯……这么几年过去了,他这幼子的煮茶水平还是这么的……嗯……一言难尽。
“此去江南,必定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你只管呆着,多看,多听,多学,但不要多管。”顾国安叮嘱道。
“是,我知道,爹爹。”听到自家爹爹终于不抒发感情了,顾启珪松了口气。
“我挑了几个人给你,他们都是我顾家世代的守护者,这几人今后就跟在你身边儿。”他当然不会让幼子只领着顾擎一个人去江南,其实就算明面上安排上这些人,背地里他也要派人的,这大概就是做父亲的觉悟吧。
“是,谢谢爹爹。”他自不会推辞。
“对这些人,你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得到他们的认可,你现在是他们的主子,也只是因为我你是他们的主子。等有一天,你得让他们自己认为你就是他们的主子。”顾国安严肃道。
“是,爹爹。”顾启珪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们顾家的这些暗卫,还是曾祖父在时,誓死追随顾家的将士或是将士们的后代,他们的忠诚不用怀疑,当然,他们也有他们的傲气。父亲是越过祖父亲自从曾祖父手里接下的传承,所以,就连祖父顾雍也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的。
平时根本也看不见他们的人影,但其实他们在顾府无处不在。他也是这两年,爹爹干什么事都不在避讳他,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府里还有这么些人,他从来没见过。
“江南局势复杂,你此次过去,就安心做好你该做的事情。”顾国安站起身,再次叮嘱。
“我知道了。”顾启珪答得干脆,其实今日也是他想的太多,自昨日他的脑子就像是一锅粥,现下倒是好了些。
就如爹爹所,他可以不必想太遥远的未来,尽力做好眼下的事情就好了。京中事情根本不用他思虑过深,现在好戏才刚刚开锣,远远没到该他这个毛头子上场的时候。他还是安心准备县试就好。
顾国安走后,顾启珪也回了“明璋院”。
此时的安家,安意荣的书房灯也亮着。
安意荣和安珏然坐在茶几上,谈论着今日的事情。不过相比顾家夫子稍显正式的谈话,这里就显得温馨多了。
因为,安珏然在用晚膳,安意荣就坐在一旁看着,怕自家孩子噎着,安意荣还间或给倒杯水。这在书房吃东西,本是极其不雅的事情,不过这父子俩不觉得就是了。
“怎么遇上的?”安意荣问,他初听到自家儿子竟然在京城里看见了二皇子,就很是惊讶。又听闻二皇子和四皇子在一起相谈甚欢,觉得这事儿有些奇妙。最重要的是,至今他没有接到任何消息,二皇子已经离开了慈恩寺。
“今日,顺宝和我‘橼阁’看字儿,顺宝喜欢这些,临走的时候就被叫去了雅间。”安珏然吞下口中的事物,才回答自家阿爹。事情描述的极其简略,但有关顾启珪的习惯他还是的极其清楚的。今日,他在外逛了一下午,回到府里,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去找阿娘肯定也是给两盒点心,就只能来阿爹这蹭吃的。正好,他还记得顺宝的叮咛,要和阿爹下午的事情。
“对了,阿爹,我在‘橼阁’看中一把剑,顺宝买送我,后来才知道竟然是二皇子的。”安珏然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安意荣的眼神深了深,祖父去后,府里大部分的情报网都在他这里,二皇子沐沣可是个不能习武的。
“二皇子给我的感觉有些像以后顺宝。”安珏然也不上来是为什么,不过就是看了二皇子和四皇子相处以后的一种感觉。
安意荣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却是捕捉到了‘顺宝’这两个字眼。他自是知道这孩子和顾启珪相处的好,要,血缘的牵绊也真是奇妙不是吗?他从来不阻止他们的交流,一来,京城之中有他表哥,他讨不到什么好处;二来,养了这么多年,他是真的把他当做亲生的孩子教养的,自然希望他开心着长大。
身为安家的孩子,压力非常大,尤其珏然这一辈,更是身负重压,本就是因为他的自私才把这个孩子拉到这样的境地的,他怎么可以让他孤单的长大,剥夺他交友的权利。而且,启珪那孩子还不错。
这几年,不也证明了他所想的,时候原本活泼灵动的孩子,越发的寡言,就连时常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是慢慢变得冰冷起来。在安家也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还有些时候的影子,就连在表妹面前也是客气居多的。他一直以为孩子在外面都是这样的,直到他看见孩子和顾启珪在一起时候的状态时,他才惊觉,原来一直在发生着改变的是他们才对。
“启珪怎么的?”安意荣低声问道。
“顺宝,和阿爹清楚就行了,是别万一影响了阿爹的事,但对其他人要保密。”安珏然终于吃饱,可以好好地回答他阿爹的问题了。
只是没想到,安意荣却站了起来,道:“启珪的不错,此事阿爹知道了。珏儿就不必在想这件事了,好好当值就行了。”
“好了,如果吃饱了,就赶紧回房去吧,书房阿爹叫人收拾。”安意荣着走出了书房,显然是要回后院。
“好,我知道了,阿爹也早点休息。”安珏然行礼送自家阿爹离开。
今日的事情就像是一颗石头被丢进浩瀚的大海里,并没有翻起很大的浪花,但它确确实实的发生了,也确实地在知情人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的种子。
也许有一天,事情就是因为现在这颗的种子要生根发芽,才水落石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