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家目光放的长远,钓金龟婿,讲究的是赶早不等晚。
女孩子青春短,那张脸,搁不了几年,大学毕业二十出头,就怕蹉跎个几年,什么都还没感觉呢,定位不清不楚,一旦挨三十的边,在婚恋市场上就迅速贬值了,不管你承认不承认。
这世界上,永远不缺乏年轻的女孩子,割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但对个体来,青春却只有一次,上了年纪的女人最有体会。
沈母显然深谙这个道理。
夫妇两人,一个市第一重点中学名师,一个知名律师,跟陈家比,虽有高攀的意思,但胜在家世清白,女孩子自身985毕业在即,陈清焰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和三十而立的年纪多少冲淡这个不怎么门当户对的基本盘,况且,陈清焰本人,非长房长孙,远离陈家政商圈的大背景,没有要为家族联姻的利益任务。
这一点,也是沈母早盘算过的。
母女两人在查房的大部队走后,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听张姨热情高涨张罗完后,沈秋秋态度却不太清晰,她只清高地点评了一句:
“他看着算年轻。”
年轻的女孩子习惯把30岁的男人视为老男人,似乎,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物种。
但他身材实在是好,应该有健身的习惯,一张脸,轮廓分明,白大褂一丝不苟,不话时,是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沈秋秋中间似有若无看了他四次,他没有看自己一眼,连余光都没有。
这让沈秋秋有点挫败。
简嘉就是在沈秋秋怀着那几分挫败出来时,顶头迎上的她。
彼此都有些意外。
“你,”简嘉忘掉那一巴掌的不快,她不记仇,眼下,心里涌起的更多是面对疾病时的感同身受,“你家里有人生病了吗?”
沈秋秋轻蔑剜她,笑一声,什么也没回答,觉得这人真够贱的。
人直接走了。
简嘉没觉得尴尬,抿了抿唇,妈妈刚再次抢救过来,她感恩无比,一下理解透所谓的除了生死,都是事,跟沈秋秋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尽管,她作祟,让自己大学最后一回的国家奖学金泡汤,理由充分的很,简父落马,国家奖学金是给品学兼优顶尖学子的,显然,简嘉如今身份敏感,再拿这个钱,不太平。
院里充分考虑了沈秋秋写的匿名信。
辅导员找简嘉谈话时,点到为止,奖学金给了递补的沈秋秋,简嘉听到风言风语,没有任何争辩。
她和国奖轰轰烈烈擦肩而过。
她不再怪大家为什么总要把爸爸的过错过渡到她身上,想通这一点,简嘉花了一年多时间。
医院里到处是消毒水的味道,简嘉行走其间,已经适应很多。陪护房离ICU近,简嘉进来,那个儿子车祸成植物人来陪护的退休老交警问她:
“姑娘,你妈妈怎么样了?”
“我妈妈没事,抢救过来了,谢谢您关心。”
“那真好,那真好。”老交警在搓手,一脸的高兴劲儿。
好像他儿子醒过来了一样,简嘉看着他花白双鬓,忽然心酸,想哭。她天生情感丰富,好像在爱哭和爱笑之间没什么过渡。
“哪位是林兰畦的家属?”护士闪进来,挥着手里的缴费单。
简嘉立马站起,心口狂跳,道了谢,看一眼上头的数字,定定神,开始算用过医保大概又是个什么数字。
再次见到陈清焰,是在医院附近的餐馆门口。
简嘉交完费用,到饭点,站在洛阳牛肉汤店面前,暗暗比较起大碗的价钱,她仰着脑袋,皮肤白得发光,像脱胎的玉。
绑的马尾,额头饱满,在明晃晃日光里头,一圈毛乎乎的金边,好似个可爱的女孩,眼巴巴张望橱柜里自己心仪的花裙子,陈清焰在里头隔着玻璃看到了她。
等她进去,只有陈清焰对面还有空位,他这两天格外忙,脚不沾地,吃饭时间控制在了不超过二十分钟。
今天骨科罕有碰了回医闹,要人,陈清焰坐着的,一个反手,对方直接骨折,这下更没完没了,弄出不动静,他抽身出来,食堂里一群女人正议论得花枝乱颤,见他现身,相熟的挤眉弄眼想问话,陈清焰没什么心情开口,索性出来吃。
“陈医生,真巧,我请您。”简嘉发现是他后,不等人反应,转身去柜台结账,指了指不远处的陈清焰,微信支付了。
陈清焰没拒绝。
两人隔着一片腾腾热气。
白大褂脱了,他穿的衬衫,2.5mm厚的海产贝壳扣,顶级缝线,极其合身,看起来干净利落,坐在洛阳牛肉汤的汤馆里,鹤立鸡群。
有三五扎堆吃饭的姑娘们在互相趣,看着陈清焰。
陈清焰则掏出一张纸币,推了过来,那是简嘉偷偷托护士压在他办公桌上的,油费。
“陈医生,那天您跑了十几公里,也忙了一晚上,您必须收下。”简嘉把钱推回去,一脸正色,她认得他的车标,这点油钱,不值得一提,但她不能装傻。
人如果能第一次不要脸,就会有第二次。
她很警惕,尤其是爸爸出事后,有些事,开头总是浑然无觉,心想着下次不这样了,事实上,只有变本加厉,温水煮青蛙的道理非亲身经历不能懂。这世上很多道理,要等发生了什么,才算真正理解。
陈清焰被她严肃的表情惹得想笑,很难,对,很难跟那天晚上哭得可怜兮兮的一张花脸再联系上。
“哦,那恐怕不够。”陈清焰的黑眸在氤氲的牛肉香气里有点湿润。
简嘉脸皮薄,没想到他会这么,窘迫了下:“我再转您,成吗?”
她现在经常因为钱而窘迫,人一旦因钱敏感,就莫名生出或多或少的寒酸气,目前,简嘉尚年轻,没修炼出处变不惊从容淡泊,真相从来都是这么难看。
陈清焰低头划拉几下,把手机给她,简嘉加了好友,转账50,觉得不好意思,改成100,还给他,心翼翼问:
“您看这够吗?”
加上纸币,她付了200。
陈清焰瞄一眼,放回口袋,微微冲她一笑,什么也没,快速吃完顺手捞起桌角上的书,先告辞了。
忽然生疏得跟从不认识她一样,简嘉莫名失落一瞬,很快,自我调解,两人本来也不算认识。她晃晃脑袋,把那个英俊又挺拔的身影给摇出去。
但钱迟迟没收,24时自动退还,简嘉又发了一遍,以为他是忙的缘故。
直到几天后简母情况还算平稳,简嘉没办法,让外婆过来陪床,随时等待被医生召唤。
老人知道她在清吧拉大提琴,很好沟通,放她出去,简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需要去“龌龊之徒”。
周琼来接的她,当时,她们走出来,陈清焰和同事们不知在交流什么形色匆匆而过,他太扎眼,周琼“哎”了一声,指着背影:
“这个人,不就是那天把你带出去的那个?是103的医生啊。”
周琼撇下嘴,啧啧两声,露出个看透男人的表情,随后却:“那天,几个姐妹都注意到他了,也不喝酒,只抽烟,去那种地方找安静的吗?”
两人吃了晚饭,周琼帮简嘉化妆,卷发,自从知道简母住院后,她态度柔软了许多,但算不上热情。
“程程,你……”周琼看着简嘉的红唇,微微翘着,天生索吻的模样,迷迷离离一双眼,像在邀请,她的胸脯饱满而柔软,被吊带兜着,是完美的形状。
“我要是男人,也想上你。”周琼忽然附在她耳朵跟前这么,一句话,一下催化着两人的友情朝前一大步,仿佛,又回到学时代亲密无间的时光。
女孩子之间就是这么奇怪,越私密,越羞耻,好像关系就越无障碍可以无话不。
简嘉听得懂,显然被狠狠刺激到,很新鲜,又无地自容,下流话对于被保护太好的年轻姑娘来,就无异于一次惊天动地的野、合。她红着脸,看周琼冲自己暧昧挑动眉头笑,这才想起来去人。
两人闹起来。
夜色压上,城市就像巨伞,先把角角落落的七情六欲饮食男女都给收罗进去,再砰一声,张撑出个鲜活活的血肉世界。
大家在里头各自沉浮。
陈清焰的车里又在放巴赫。
推脱不掉,见缝插针寻了个空,牺牲掉休息时间,他来跟沈秋秋相亲,现在,人就在副驾驶上坐着。
巴赫成为开场白。
两人谈论几句古典音乐,再延伸,德国古典哲学,一长串死人名字在沈秋秋嘴里如数家珍,这很清流,符合两人所受教育。
可有可无地的也零碎。
沈秋秋依然矜持,在被问及想吃什么时,回答的得体:“吃些清淡的吧,对胃好。”
陈清焰把人带到一家气氛比较安静的餐厅,除了服务员收拾餐具发出些微声音,周遭的人,只在窸窸窣窣低声交谈,沈秋秋不动声色量一圈,看出消费不低,她瞥了两眼陈清焰的手腕,刚才在车里,光线不够。
表上没有任何Logo,极简。
用餐时,气氛冷清,沈秋秋也不主动开口,觉得这种事男人主动才有意思。她交过两个男朋友,一个学生会主席,精明世故,因两人个性皆强崩盘;一个富二代,出手阔绰,因出国留学和平分手,在陈清焰这种熟男面前,沈秋秋心里微怯,但瞬间把男同学们的好感扔到八千里外,陈清焰的家庭背景和个人事业,她了如指掌。
两相一对比,他们实在太嫩,她明白,这才应该是最理想的男人。
她年轻,年轻的姑娘就要配这种功成名就的男人,很公平,她突然坚定不能跟同龄人一起拼徒耗青春的想法。
女孩子的虚荣心在陈清焰开车来接她时,就已经得到了一定值的满足。
沈秋秋心里是兴奋的,但脸上,绝无端倪。
但他好像兴致不浓。
沈秋秋知道自己不是第一眼美女,但好在耐看,凤眼微动时,很有韵、味,最糟心的是她太矮,勉强160,在陈清焰跟前,却收到意想不到的鸟依人效果。到卫生间补妆时,看着镜子,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吃完饭,走出来,陈清焰手机响了,程述在呼唤他来“龌龊之徒”喝两杯,一伙人已近两月没来放松,那边吵得很,陈清焰没有拒绝的空间,电话挂了。
“你有事吗?我自己可以车回去。”沈秋秋听到那边大声的吵嚷,撩了下头发,初出茅庐的妩媚,实习生涯,把她锻炼得很好。
陈清焰抬腕看表:“我先送你。”
两人客气一个来回,沈秋秋装作无意问:“你要去哪儿,顺路吗?我不想麻烦你。”
陈清焰很坦诚:“酒吧,南黎路那边的龌龊之徒,不怎么绕。”
“龌龊之徒”是东城区最大的一家酒吧,很有名气,沈秋秋当然知道,她笑笑,顺势找到话题:“听过,我室友也在那工,跳钢管舞,据,收入不低。”
陈清焰耐心听她完,稍有惊讶,但没发表什么看法。
沈秋秋歪着头:“你心里一定奇怪财大的学生怎么会在那种地方对不对?有个词,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陈医生肯定听过。”
她借新话题,跟着上了车。
一路上霓虹闪烁,途径“龌龊之徒”时,沈秋秋忽然开口,像撒娇:
“我也想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