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参观完列宁号核动力破冰船,她们下一站目标是萨米人村落, 可以坐驯鹿雪橇, 以及雪地摩托。
稀疏枯冷的桦木林后,藏着一轮下弦月, 清冷、近乎透明。有两粒星,虽然最终会消失, 但它们总是无畏地闪耀着。
天色微醺, 萨米人举着火把牵驯鹿而来。简嘉晶莹的脸躲在围巾里, 她高兴地跑过去, 用蹩脚的俄文, 问对方可不可以摸鹿角。
没想到, 对方会英文。
驯鹿眨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 无辜地看着她。简嘉笑嘻嘻摸了摸鹿角,分枝繁复, 她笑的很大声:“我想到一个超搞笑的,松鼠可以把蘑菇挂在这上头, 哈哈哈!”
杜冉莫名其妙看她一眼:“搞笑吗?”
“不搞笑吗?”简嘉反问, 她憋住笑, 认真听戴大皮帽子的萨米人在用英语和游客:
“we are not w,thisthe life style for us.”她觉得,每一种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都挺好。
因为要排队坐雪橇, 两人趁着空闲, 在雪地里拍照。这里, 人迹罕至,纯粹的自然力量,淡蓝的空气透过所有的冰雪。没有薄雾,没有帷幕,天空和大地一样不可思议。
周围,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大家纷纷裹在羽绒服里,有人只露出两只眼睛。
简嘉忽然蹲下抓起一把雪,趁杜冉不注意,一股脑塞进她脖子里。杜冉大叫,两人在雪地里疯起来。
雪很厚,简嘉拼命掘雪朝杜冉洋洋洒洒扔过去,她眉眼弯弯,露出整齐的洁白牙齿,呼出大口的白气。
忽然,一团雪啪的一下准确无误砸中她后脑勺。简嘉没留神,应声倒地,趴进皑皑的白雪里。
“是谁呀!”她抬起脸,像狗一样抖了抖毛,有点生气。
但很快,灵巧的舌头一伸,舔了舔嘴唇上的雪。随后,向四处张望,除了游客三五结伴,没有人。
她又格格笑起来,迅速爬起,擦掉鼻端的一点白雪,累得哼哧乱喘又朝杜冉奔去。
“and theone please!”萨米人在提醒她们。
“好了,好了,程程别闹了,你真能跑我要窒息了!”杜冉无奈点了下她额头,简嘉帽子围巾上全是雪,她掸几下,两人一起坐到了雪橇车上。
简嘉在前座,杜冉在后座,驯鹿在前面一摇三晃的走。可以看到它艺术品一样的鹿角,宛如童话。
“哎,你看它屁股,毛茸茸的好想摸,尾巴真短!啊,我好想踹它的屁屁怎么办?”简嘉捂着嘴乐,她转过脸,示意杜冉看驯鹿的屁股。杜冉本来哂笑:“无聊。”但,两人极快达成一致,想要摸驯鹿的屁股,甚至,想好好撸一撸。
但又很快,简嘉摇头晃脑唱起《铃儿响叮当》,她很快乐。
脸上,做着夸张的表情,并用翻译腔对杜冉挤了下眼睛:“嗨,我的老伙计,看在上帝的份上,请傻笑一个!”
杜冉弯腰抓雪砸向她,顷刻间,简嘉脸上开花,她捂住脸倒傻笑停不下来。一个重心不稳,从雪橇上翻下去了。
“啊!”简嘉尖叫一声,被人扶起,又重新坐上雪橇。
后来,简嘉试着让驯鹿跑起来,却失败。萨米人给她换上一辆更轻盈的驯鹿车,示意她坐上来,随即,在雪地里颠簸起来。
风从耳边隆重的呼啸而过,简嘉不停在尖叫。
跑着跑着,很不幸,简嘉连颠被挤,再度翻掉下去,整个人陷进又深又绵软的雪地里。她爬起来,跳上车,继续颠。
还不过瘾,不得不从雪橇上下来时,简嘉问萨米人要了个简易的橇板,栓上长绳,她塞到杜冉手里,嘤嘤撒娇:
“你拉我好不好?”
杜冉看她那副蠢萌蠢萌的劲儿,高冷拒绝,抱肩:“我这么瘦,程程,你以为你真是一只白兔的重量吗?”口气欠揍,可杜冉确实又高又瘦。
“对呀,我就是一只兔子,咕叽咕叽,咕叽咕叽……”
“你智障。”杜冉伸手,拇指和食指一捏,“闭嘴。”可杜冉马上好心给物色到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子,像巴西人。
两人叽里呱啦用英语沟通完毕,年轻的男孩笑着走来,拿起绳,简嘉有点不大好意思但还是果断蹲上去了。
力量就是不一样。
简嘉不停地笑。
杜冉给她录这段傻样儿,可惜,男孩拽着她朝前跑时,忽然滑到,绳子丢开。简嘉在巨大的惯性使然下,冲向了萨米人堆起的雪堆。
她栽了进去。
像壁虎一样四肢张贴在那。
然后,轰地又摔下来。
简嘉在地上了个滚,天地没有界限,在视线里混沌一瞬。她站起来,把红色的毛线帽摘下,抖抖雪,头发瞬间被冷风吹的翩然飞舞。她又把帽子戴上,对着杜冉的镜头露牙笑。
嘴巴完全舒展,满满的胶原蛋白,简嘉年轻的一塌糊涂。
随后,她们体验雪地摩托。简嘉不满足于只坐在后面的雪橇上,亲自跨上摩托,让萨米人教她技巧。
不同于城市,她没尝试过开车上路。况且,她没车开。这里,一望无际,是广袤无垠的洁白世界,好像怎么折腾都可以。
“杜冉,你坐后面抱紧我。”简嘉,她戴上了口罩。
杜冉投来不怎么信任的一瞥:“你行吗?”
“行,我当然行!”
两人风驰电掣、刨起一路雪沫向金黄色的落日冲了过去。简嘉大声:“我们是不是像野狗一样潇洒!”
“你什么?听不清!”
“我,我们是不是像野狗一样潇洒!”
“啊,这比喻留你自个儿就好!”
等到日暮,游客们聚在一起吃烤鹿肉,篝火映着红的脸。简嘉掰了块面包,跑到一边,去喂当了一天背景墙和娱乐工具的驯鹿。
温热的鼻息喷在掌心,非常痒,简嘉摸摸它可爱的鹿角:“你为什么总一脸懵逼啊?”
驯鹿对她眨了眨眼,简嘉又笑起来。
篝火旁,萨米人拉起手风琴,游客们跳起圆圈舞,简嘉立刻跑了回来,加入大家。
她裹了件萨米人的红格纹披肩,尝试喝伏特加。简嘉五官皱巴到一处,她吐吐舌头,一抬头,看木屋的主人又拿出了吉他。
越来越快的节奏,人们瞎跳起来,围着篝火。
简嘉灌了一大口伏特加,烈焰般的灼烧、刺激。主人用俄语风味的英文问大家谁会跳披肩舞,简嘉自告奋勇站出来:
try!”
杜冉忙过来替她抱住羽绒服:“我看好你,程程,你这放飞自我估计亲妈都不认得了。”
简嘉冲她一皱鼻子,把披肩朝腰间一围,当裙子。
周围是喝彩声,人群里又推出个年轻的俄罗斯男人。
简嘉朝中央站定,她脊背挺拔,颈肩成一道优美的弧线。音乐一顿,她扬起下巴,狡黠笑了笑,扬手在耳畔拍起节奏,非常地道。
所有人都在用一种愉快欣赏的目光看着她。
她眼神热烈,腰肢扭动,全依仗着良好的舞蹈功底和对方跳出张力。她奇异地融入了陌生国度陌生的夜晚里,彻底释放自己。
年轻的男孩子同样报以热烈的目光,他微微含笑,深邃的五官一刹那和某人重合了,在简嘉转过一个圈,甩动裙摆时。
高耸的眉峰,漆黑的眼,还有冷淡的薄唇。长睫毛像梦一样覆盖出翕动的阴影,简嘉从对方瞳孔里,看到火焰。
她扬手要再拍子,以为自己认错。
耳边是活泼轻快的乡土民谣,和兴奋的乐手。
但,陈清焰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他在和自己跳舞。
简嘉僵住了。
霎时间,两人重逢。
陈清焰黑眸沉沉,他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只有欲.望。但他也扬起手臂,在简嘉耳旁,拍响手掌。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混在一堆游客里,戴着顶黑帽子。
节奏还在,但简嘉跳不下去了。是的,他一出现,完整地破坏掉了她的快乐。
她在反应过来后,猛地推开他,奔向杜冉扯过自己的羽绒服胡乱套上。挤出人群,急急朝驯鹿走去。
走出几十步远,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咯吱作响。突然,身子被用力一拽,简嘉反身跌进陈清焰的胸膛。
“我快要被你逼疯了……给我机会,我会好好对你,相信我。”陈清焰不由分开始吻她,呓语般喊她“程程”。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时间。
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那,站着观望的杜冉。
在这样最原始最严酷的自然环境里,医生像一头十足的兽。
他吻的太深,侵略性太强,简嘉一点都挣扎不动。两人唇舌纠缠不清,压抑的医生仿佛怎么都吻不够,彼此贴合。许久,简嘉觉得脸上沾上一些温热的液体。
她被吻到虚脱。
“为什么不辞而别?你不能不要我。”这是陈清焰松开她后,的第一句话。他咄咄逼人,又是如此软弱,眼睛里全是爆发出来的情绪。
简嘉心里直抖,她双手抵在他胸前,眼睛睁得很大,睫毛乱颤。
“你没资格质问我,陈清焰,我们离婚了,我爱去哪儿去哪儿,你管不着。你知道吗?我跟冉出来特别高兴,可是,你一来,太败兴了。”
“是吗?”陈清焰冷笑一声,他捏住她肩膀,“看到网上的谣言,你哭什么?我死了你不该拍手称快吗?”
简嘉同样冷冷看着他:“就是一只流浪狗死了,我也不会幸灾乐祸。你放开我,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吵架,陈清焰,你有病吗?跑那么远来和我吵架的?我以前不会和你吵,现在更不屑和你吵,你真幼稚,放手!”
她猛地甩开他,转头就走,重新跑向人群。找到刚才那个俄罗斯人,邀请他,继续跳舞。
对主人点头示意一下,音乐也重新响起。
她没有故意气陈清焰的意思,只是,凭什么他来搞破坏,她就因此坏了心情?不,她要快活。
红光在木屋前,组成一个在冰雪世界里的天地。
陈清焰慢慢走到人群外,沉默地看着她。事实上,他目光追随她一整天了,那团雪,是他忍不住砸的。她跌倒时,陈清焰无声笑了,隐匿在帽子围巾下。她一直在感染自己,强烈的,无形的。
他缓缓挪动步子,一步步的,在人群外围,从不同角度凝视着简嘉。她那么年轻,朝气蓬勃,在他诱拐编织的这段婚姻关系里几乎凋萎。但此刻,分明又重获养分,还是那个明朗的年轻姑娘。
简嘉腰臀处有个完美的凹槽,她非常聪明,学什么都很快。此刻,与其是学,不如是正巧和她内心的某部分性情吻合,她本来就是这样的。
陈清焰觉得简嘉熟悉又陌生,但毫无例外的,无论是哪一部分感觉,都让他此刻心跳难控。而且,在如此酷寒的条件下,他对她,又有了生理反应。陈清焰非常邪恶地想把她压在身体下面,让她哭,让她求饶,用最原始放纵的手段占有她,征服她,看她高.潮。
那种雄性动物的特质,暗涌激荡。陈清焰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想再要理智,在北极圈里,像烈火一样蔓延。
但没有他,她在这个世界上可以轻易获得自由。而且,阳光在翅膀上闪闪发光。
她像从来没有属于过自己,或者,简嘉从来就不会属于谁。
曲子终于散了,陈清焰看到那个俄罗斯男人忽然低头问了句什么,简嘉只迟钝两秒,她点点头,男人便绅士地吻了吻她的脸颊。
简嘉笑了,她和对方握了握手,用俄语谢他今晚的配合。
陈清焰攥紧拳,戴着鹿皮手套,他面无表情,几乎是失控地压住心头的醋劲和戾气。
游客们陆续回木屋,今晚,大家要在这里休息。简嘉走到主人那里,调皮地弹了两下琴弦,主人在不停夸赞她。并告诉她,可以单独送她一个鹿角工艺品,纯手工,纯天然。
她裹住羽绒服,非常轻快地走向木屋,和杜冉有有笑。因为跳舞,脸上红扑扑的,眼睛更亮。
从陈清焰身边经过时,她一眼都没看他,一眼都没有。
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么个人。
在香港那次,也是如此,他一眼不曾回头。
杜冉却忽然回头,越过陈清焰的肩膀,看向那个跟简嘉跳舞的俄罗斯男人,摆摆手,请对方一起喝杯朗姆酒。
用kuksa木制杯子,很精美。
“喂,”杜冉不动声色碰了下简嘉,“他一直在盯着你看,像一匹狼,今天肯定也留宿这里。”
简嘉目视前方,她把头发挂到耳后,觉得帽子里热烘烘的,淡淡:
“不管他,跟我们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