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小病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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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程冬答应得可干脆,但这并不能减缓林夏遥的尴尬。她悄悄收回了自己扶住程冬腰侧的右手, 又把左手里那冰凉凉的手机啪一声贴在程冬肌肉线条分明的腹肌上, 啪的程冬兜住她肩头的手都要兜不稳了。

    “手机给你啦, 还有什么事?没事赶紧出去出去出去!”受限于身高, 满脸发烫的林夏遥又不想仰头, 视线只好在面前程冬尚且裸着的胸腹处巡视一番,感觉实在是无处下手去推他,只好用言语下逐客令。

    程冬被林夏遥挥着右手一通驱赶,一点也不生气, 还格外开心,放开了原本扶稳她肩头避免她摔跤的双手, 伸手接住了她往自己身上贴的手机,却不肯出去,跟在后面问她:“你穿得这么整齐,刚才你也没关门,我也敲门了, 你怕什么啊?”

    “我哪里怕了!谁怕了!”林夏遥被他言语一激, 利索地拒绝承认。

    “那你干嘛话都不看我?”程冬很无辜地求关注。

    “因为和你话要看你眼睛特别特别累!”林夏遥努力仰头, 抬眸横了他一下, 表示自己要是时时刻刻看着他眼睛话,自己要得颈椎病!这是客观条件限制的!她忿忿不平地回道:“有本事你长一米六啊!那我天天看着你眼睛话!”

    “那你话都看我哪儿啊?”比一米六也就高个三十公分的程冬,弯着清亮的眼睛问她,语气里都透着笑意。

    林夏遥不可抑制的,眼神就往他还滴着水的上身溜了一圈。

    虽然林夏遥没话没回答, 但程冬还是特高兴,显摆了一下:“身材还不错吧,让你看让你看,随便看。”

    其实身材确实还不错,毕竟程冬当年就不爱读书,除了爱游戏,就是爱球,宁可连上十节体育课,也不愿意上五分钟的数学课。而林夏遥是宁愿连上五十节数学课,也不愿意上十分钟的体育课。

    再加上这几年工作辛苦又繁忙,他就更加注意锻炼身体了。毕竟身体才是熬夜连轴转的本钱嘛。

    但是林夏遥拒绝承认,顶着通红的脸颊,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故作镇定地扫视一圈,毫不客气地点评道:“嗯——也就一般吧。我觉得你长胖了!”

    长胖这话,对于女孩子而言,讲出来堪比攻击。但对程冬而言,哪怕明知道林夏遥有八成可能是在逗他,他还也是不可置信地低头瞥了眼自己。一丝赘肉都没有,平坦结实,线条分明。

    “哪儿胖啦!”程冬兜住他遥遥妹妹的肩头摇了两下,非让她个明白不可。

    林夏遥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板起脸,在程冬的胸口指了指,冷静道:“你看你十来岁那会,瘦多了!肋骨都数得清!现在怎么不是胖啦!”

    这话是真的。

    虽然程冬一直在同龄人里都算高的,但从十岁左右那阵子开始,依然算得上是疯狂长高,衣服裤子鞋子用不了一个季度就要全淘汰。明明上午下午加上宵夜,一天三顿加餐,也是只窜个子不长肉,夏天太热,在自家楼下院子里球时往往不穿上衣,肋骨都数的清。

    没错。林夏遥当年坐在旁边,一边看他球一边刮着冻酸奶当冰淇淋吃时,还真的数过,肋骨根根分明。不仅用眼睛数过,当年也真的上手数过……

    而且不仅上手数过,夏天她还老拿冰棍儿包装袋和冰西瓜直接冰过他,冬天则是干脆窜到程冬背上不,还拿自己的冻手往程冬脖子里塞着取暖。总之,时候几乎是百无禁忌,长大了反而是越想越多。

    “那时候我才多大?现在这叫肌肉线条好吧?”程冬为自己抱不平。

    “那我不管。就是胖啦!胖啦胖啦!”林夏遥还伸出自己的细胳膊和他比划,“你看!我就没胖!”

    “你这是不合格!从到大都是过瘦好不好!”程冬觉得她两只胳膊加起来,都掰不动自己一只左手。

    程冬把左手往洗手台上一撑,只是稍稍用力,看起来像是环住了靠着洗手台面向自己的林夏遥的半边身子,挑衅她:“你试试?我觉得你整个人挂上来我单手都撑得住。”

    林夏遥的目光顺着他上臂的肌肉线条向下滑落,瞅着还有没擦干的水珠也像她的视线一样,从肩胛骨处往下滑,觉得在热气蒸腾水雾弥漫的浴室里玩这种幼稚游戏,很不明智。

    “好啦!知道你身材最好了行吧?”虽然程冬确实肩宽背挺、长腿劲腰,但林夏遥还是使用了非常敷衍的语气回答他,并且忍无可忍地伸手去推他,“不是你催我赶紧的吗?再不洗头发要干不了啦!”

    程冬就这么倒退着被她推了出去。林夏遥没有真的推得很用力,怕程冬倒着走在浴室的瓷砖上像她一样滑到了。程冬也没有抵抗得太认真,不然林夏遥根本推不动他。

    反正林夏遥推他,他就倒着走,还逗她:“劲儿好大啊!”

    程冬一路就这么被推出了浴室门口,又推出了他自己的主卧门口,他胸口处的林夏遥才松了手,顶着绯红的脸颊,气鼓鼓地关门,去洗头洗澡了。

    听到门咔哒一声,程冬才抬手在自己腹部上方轻轻抹了一把,感觉被林夏遥柔软的双手这么推出来,推得发烫。

    可门又咔哒一声,惊得仍旧站在主卧门口的程冬又赶紧把手放下了。

    林夏遥从主卧里冒了个脑袋出来,轻声细语地和他:“我洗头洗澡特别慢,等会儿洗完就直接上床睡觉了,那先晚安啦?”

    “嗯,晚安。”程冬觉得这夜晚意犹未尽依依不舍似的,趁着门没关,理智又挣扎着从缝隙里冒出来,赶紧叮嘱道,“眼睛别忘了滴药!”

    “知道啦,晚安晚安。”林夏遥的声音和关门声一起传来。

    程冬遗憾地滚回了他的书房,抱着笔记本电脑直接靠在沙发床上加班,效率低下,心浮气躁,浮想联翩。

    林夏遥抱着换洗衣服回到了浴室,正在自己按照颜色排排放置的瓶瓶罐罐里挑选。

    当她在樱花味、椰奶味、蔷薇味和覆盆子味中犹豫不决时,那股清爽又好闻的味道,就随着通风的气流一起,在身周浅浅环绕起来。林夏遥的目光往她给程冬买的男士套装上兜了一圈,突然就联想了起来。

    昨天是她先洗程冬后洗的。他岂不是在椰奶香味的包裹下洗完的澡?

    林夏遥赶紧屈起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觉得自己八成就是想太多,需要清空一下脑子。这辈子洗了二十多年澡,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谁先洗谁后洗,都这么多事儿啊?

    可惜脑子不是想清空,就能清空的。

    热水喷头开,水流哗哗地喷下来,林夏遥最终拿了覆盆子味道的沐浴慕斯,往自己手心里挤了一大团,想着用香甜气味镇压掉男士沐浴露那股浅浅的清爽味道。

    可是捧着绵密泡沫的右手往自己的左胳膊上一抹,她莫名就想起了刚刚抱住程冬时,揽着他腰侧背脊的手感。确实很不一样……

    随后又反应过来,觉得自己怕不是疯了吧!自己的胳膊和程冬的腰手感当然不一样啊!不穿上衣的程冬,明明以前也常碰到啊!

    可等她洗完澡,滴了眼药水,靠在床头闭目眼神时,忍不住又想,即使以前常碰到,那现在也不一样啊。毕竟五岁的程冬,十五岁的程冬,和二十五岁的程冬,确实就是很不一样啊……

    她见过他几岁屁孩上树下河的童年,也见过他十几岁叛逆少年离家出走的青春期,但那也不代表,程冬他就不会慢慢长成一个风华正茂成熟沉稳的青年男性啊。

    靠着床头晾头发的林夏遥往被子里缩了缩,觉得自己现在似乎不应该再像时候那样,和二十五岁的程冬哥哥一点界限都没有。毕竟大家都长大了。

    然后她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梦里依稀又有点舍不得。觉得凭什么年少同伴,长大后就要渐行渐远,要学会客气礼貌又不失体面地离开彼此的生活。

    半夜里突然惊醒了,林夏遥捧着隐隐作痛的头,感觉不妙……自己顶着湿脑袋就睡着了不,还是靠着床头慢慢滑下去的,被子都没盖好。

    她正想整个人都躺进被子里,又反应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之前想着自己是后洗澡的没关系,贴身衣物还扔在浴室里没洗呢!

    林夏遥赶紧掀开被子跳起来,跑进浴室里洗衣服,又从空调房里跑去炎热的阳台上晒衣服,全都折腾好了,才终于老老实实躺回被子里睡觉。

    等到程冬第二天早上,想着要去林夏遥租的房子里取吹风机,跟着闹钟起床,提前了二十分钟站在主卧门口,轻轻敲了两次门,里面都没有反应。他就拿着手机照明,尽量把灯光对着墙壁,摸黑进去主卧卫生间洗漱了,连卫生间的灯都没开。

    可程冬正刷着牙呢,就听到床头柜那里传来了林夏遥的手机闹钟声。

    他拉开卫生间的门,往床那边看了眼,被子里裹着的林夏遥压根就没反应。

    半首歌悠扬地唱完,林夏遥也没有要起床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设置这么早的闹钟,但想着林夏遥毕竟七月份没课,程冬也就没有特意去叫她。

    等程冬洗完脸,轻手轻脚地带上卫生间的门,又算替林夏遥带上主卧的门,她的手机闹钟不依不饶地又唱了起来。

    迟疑片刻,程冬先去客厅里拍开了四周那圈暖黄色的壁灯,然后半开着主卧的门,就着照进来的那点不刺眼的暖光,进去床边瞅了眼。

    床头柜上的手机继续不依不饶地吵,闹钟备注很有意思,叫:收衣服。

    程冬替她摁掉了手机闹钟,犹豫着要不要人工叫林夏遥起床,就发现她好像有点不对劲。程冬伸手一摸她额头,满手滚烫,发烧了……

    其实闹钟响了这么久,林夏遥不至于还睡得那么死,她就是发热,脑袋疼,浑身难受,动都不想动,觉得眼皮特别重,睁都不想睁开,懒得理闹钟了。

    程冬是拿冷水洗的脸,此刻冰凉的手放到林夏遥发烧的额头上来,她忍不住就想在他手心里多蹭一下,觉得舒服到想闭着眼悄悄喟叹。

    林夏遥从就容易生病,发烧不是一两次也不是一二十次了。程冬想着她最近长途飞行,倒时差休息不好,又是折腾搬家,又是污染超标房子,发烧也不奇怪,压根也没问她为什么会生病。

    甚至被她滚烫的额头在自己冰凉的手心里依赖地蹭两下,心全软化了,舍不得撒手了都。

    可他返身在客厅里找一通,温度计也没找到,半颗药也没找到,还是着急到上火,觉得自己是不是记性有问题,忘了他家根本没有常备药箱,除了一点创口贴之类的。

    因为程冬健康到冬天冷水浇头都没事。

    程冬急匆匆地下楼去,先电话去告知工作室同事一声,自己今天在家远程办公,而后冲到二十四时药店里,把常见病痛的药都搜刮了一圈,整了个家庭常备药箱回来。

    程冬回到家里,也没开大灯,就着客厅的光源给主卧照明。他坐去床头,也没有非要喊林夏遥起来,轻轻揽住她脑袋,拿刚买回来的测温仪测了一下,果然是发烧了,三十八度三。

    他把林夏遥放平整了,给她捏好被子,又起身出去,开火煮了个青菜粥,再烧水兑温水,查看明书,拿药。

    等到粥煮好了,程冬盛出来一碗,放上勺子,连着药和温水一起拿进了主卧,才拉开了一半的遮光窗帘。

    七月盛夏,早已是天光大亮,刺眼的阳光就晒到了床尾。

    程冬拉窗帘没拉全,床头基本没照到,林夏遥的脸还躲在了阴影里。

    “乖,遥遥。先起来吃个早饭才能吃药。这药明书写着不宜空腹。吃完了你再睡好不好?”程冬温声低语地喊她起床。

    “唔……再让我躺十分钟。就十分钟。好不好嘛。”林夏遥昨天没睡好,眼睛都睁不开,话声音又软又轻,含含糊糊的,不知是撒娇还是耍赖,整个人缩着往被子里躲。

    程冬倒也没勉强,但他也并不把遥遥嘴里的十分钟当真,去衣柜里翻了条新毛巾出来,去卫生间里拿常温水浸透了,反复洗了好几遍,拎出来,坐到床头,伸手拨开她脸上散乱的发丝,动作轻柔地把毛巾敷到了她脸上,替她擦了把脸。

    病号在凉凉的湿毛巾下哼哼唧唧的,等到程冬再把毛巾揭下来,她总算是舍得睁眼了,躺在床上仰着脑袋,白皙柔软的脸颊烧得,乌黑透亮的眸子水润润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怎么了?”程冬被她这目光看得,心中一颤,毛巾都差点没拿稳,“先起来吃一点青菜粥再睡,嗯?”

    林夏遥有点委屈地鼓了鼓脸,嘟了嘟嘴,把原本想的话咽了下去,弱气兮兮地表示:“我想刷牙。”

    程冬被她逗出了一个无奈的笑,抬手理了理她额边被染湿的长发,应道:“烧成这样了,还记得饭前要刷牙啊?刷牙也得先起床啊。”

    “那我起来嘛。本来嘴里就没味道,不刷牙吃饭更奇怪了。”病号嘀嘀咕咕地掀被子,乖乖爬起来了。

    程冬看她那个夏日睡裙清清凉的模样,叹了口气,努力挪开视线,伸手把她晾在床尾凳上的大浴巾提溜了过来,整个裹住了病号,问道:“你行不行啊?走路晕不晕?”

    “哪有那么夸张嘛。”林夏遥嘟囔了一句。

    可程冬还是跟在她后面,兜着她肩头,全程盯着她刷牙,等她刷完了,再一路护着把病号送回床上,端起床头柜上的碗,舀一勺温温的青菜粥送到她唇边。

    林夏遥从就是个发烧专业户,其实在英国那五年,也没少生病,一个人也扛过来了。可是这会儿有人照顾有人做饭端水喂药,她顿时觉得自己病来如山倒,天大地大病号最大,好脆弱好可怜好需要安慰。

    不想动手就不想动手。昨晚想着什么长大了,应该注意点界限,都忘了。

    就靠在床头裹着被子,只管张嘴等喂粥。

    咽下去最后一口青菜粥,吃掉了退烧药,程冬就让林夏遥躺下去再睡个回笼觉了。

    程冬起身去拉遮光窗帘。

    “程冬。”林夏遥躺在枕头上喊他。

    “嗯?”程冬拉好了窗帘,回头来收拾床头柜上的碗筷和杯子。

    病号吸了吸鼻子,吃饱了胃暖了,刚刚咽下去的话又冒头了,可是又不好意思,拐弯抹角地夸他:“你现在好像我奶奶啊。”

    这表扬可把程冬气坏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刚收拾了餐具怕不干净,就拿手背往病号滚烫的脸颊上挨了一下:“哪里像!快点!换句表扬来听听。”

    虽然程冬知道她想什么,也知道这是句夸奖。时候林夏遥病了,奶奶就给她熬粥,盯着她吃药,在床头坐着陪她哄她睡觉。

    但是昨天才刚刚显摆了一把身材的程冬,怎么可以把自己坑到用奶奶来形容!这还不如哥哥呢!

    林夏遥缩在薄被里偷偷地笑,软声应道:“那换成爷爷吗?”

    “不行!”程冬是真不干了,放下手里的碗,抽出床头放着的湿纸巾把右手擦干净,然后伸出去轻轻捏了捏病号挺翘的鼻尖,“快点,句好听的。”

    林夏遥被捏着鼻子,也不反抗,一摇头感觉自己脑袋还既痛且晕,便只是闷声闷气地反驳道:“没有啦!真是的,辈分这么高的赞美你都不要,没有啦没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