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明察明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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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大人此时此刻内心已经开始埋怨云慕林的懒惰、不肯作为,害得他没法向温以恒及天铎帝交差。

    还没等伍大人开口作答,旁边的一名工人低着头回答道:

    “这武安君祠的修缮进度如此缓慢,都是因为修筑材料并不充足,自开工以来更无人监工。工人们头上没材料可用,便只能做得慢一些、散一些。”

    温以恒转向那回答的工人,问道:“你是工头?”

    “人正是,工人们都叫人钱工。”那名回答的工人点头回答道。

    “本相记得临行前,内侍省已经竟采购好的修筑材料发给你们了。怎么会存在修筑材料不充足的情况。”

    钱工镇定的回答道:“考虑到运输材料的重量及赶路到历佑县的时间,内侍省发放的修筑材料只够工人们使用前五天的量,到了第四天时建材已经不太足够。”

    “人曾请人提醒过太子殿下进行建材的补充采购,然而太子殿下既不回应,也不没有派去去采购建材,人亦没有银子采购建材,只能与工人们拿着仅剩的建材先慢慢修缮着。”

    天铎帝承诺由国库出银子修缮旧祠,而采购材料的银子被云慕林紧紧攥在里,历佑县也不会出银资,工人与包工头又不可能自己出钱去买建材,一来二去,修缮的进度就耽搁了。

    温以恒遥指祠堂屋顶:“连陶瓦的材料也不足够?圣上并没有让你们用琉璃瓦修缮屋顶,再如何缺银子,普通的陶瓦总买得起吧?”

    古代一般使用琉璃瓦或陶瓦来进行建造屋顶。琉璃瓦华美贵,常用于皇家的建筑,而陶瓦则是属于平民化的建筑材料,价格比琉璃瓦便宜许多,也算结实耐用,所以使用较为广泛。

    不知在朝中,整个京城乃至天下都知道太子与温相之间的不和,所以钱工面对温以恒的提问,也能毫无顾忌的畅所欲言,并不会担心温以恒会为云慕林话掩护。

    钱工直截了当的指出原因:“内侍省原先采购的陶瓦质量实在差,在来时路上一颠簸,就坏了一大半,人们现在用于屋顶上的陶瓦,都是剩余的陶瓦里勉强能看能用的了。”

    钱工这就是在告知温以恒,关于武安君祠的修缮工作,其中不只云慕林消极怠工,连负责采购建材的内侍省也贪污了不少银子。

    内侍省等同于清朝的内务府,向来是宫廷里油水最多的部门,进了这个地方工作,只需要贪污个三五次,也许一辈子的花销都不用愁了。

    跟在温以恒身边护卫的丁旭铭当即啐道:“连修缮建材银资都贪,内侍省里的那群兔崽子,这些年来油水回扣吃得多了,都忘了自己是什么货色了”

    丁旭铭的父亲原先曾在殿中省尚食局做过书令史,经常与内侍省打过交道,曾对家人提过内侍省里的贪污现象如何如何严重。

    再加上如今内侍省连用于修缮武安君祠的建材采购银资都贪污,丁旭铭自然对此现象愤慨不已。

    如果换做是旁人这句话,叫他人听了告到内侍省去,不定还会被内侍省克扣银两用度。

    但是出此话的人是丁旭铭,宰相身边的近卫,如今官至三品,比内侍省里位置最高的从三品內侍监还高半级。

    虽然“阎王好过,鬼难缠”,向来是太监比当官的更难缠,但是地位高如温以恒这样宰相之位,从来都是在宰相拿捏内侍省的份,所以内侍省在丁旭铭面前便不够看了。

    旁人见连内侍省都爆了出来,更加沉默不语,而历佑县的县丞也趁此会派人去向云慕林告知现场情况,将他请过来。

    温以恒并没有对钱工爆出的内侍省情况有所反应,只抬步走到修补了一半的墙体前面,伸去摸了一把,又问道:

    “本相记得将作监出的修缮图纸里标明,院墙与祠堂墙体都要用砌砖修建,为何现在两边的墙体却是油毡砂浆做成?”

    伍大人当即知晓情况越来越不妙,如果牵扯越来越多,只怕最后不仅连头上的乌纱帽不保,连象古冠也不保了,便开始抢答道:“皆因油毡砂浆能防雨水,又结实耐用。”

    “油毡砂浆再耐用,能比砌砖耐用?”温以恒声音越来越沉,语气更加不善:“况且图纸上标明是砌砖,就应该用青砖砌筑,岂容个人的缘由随意更改?钱工,你怎么?”

    钱工继续低着头回答道:“人们一开始带来的建材里确实有青砖,也用在做墙体修缮的底部了。”

    钱工一指祠堂墙体的底部,其中裸露的一块油毡砂浆缝隙里,确实显露了青砖的痕迹。

    温以恒继续问道:“既然原本就有青砖,为何后面又改为用次一级的油毡砂浆?”

    钱工如实回答:“皆因内侍省采购的青砖质量不”

    “够了!”

    县丞打断了钱工的回话,厉声斥道:“怎么可能全是内侍省采购的错?你又如何肯定一定是青砖出了问题?不定是你们工人从中掉包,把好的青砖拿去卖了,换些差的在里面!”

    后面跪着的一众工人里,有人听到这样污蔑指责便跪不住了,当即弹起来指着县丞回嘴骂道:“就是青砖出了问题!你还不让我们了!”

    钱工也跟着站起身澄清道:“确实是青砖有问题,的们绝对不敢欺骗温相、欺瞒圣上。”

    “温相您可能对这些比较专攻的知识有所不知,使用砌砖筑墙,需要在地面底层刷一层黏稠的石灰浆,然后采用青砖对缝的法进行逐一刷浆砌筑。”

    钱工盯着县丞,对他刚才的话进行反驳:“但是人们从京城里带来的、由内侍省负责采购的这批青砖质量太差,一刷上灰浆之后就会比原先膨胀,无法排准夯实。”

    “这样砌出来的砖墙既不美观也不安全,如果遇上刮风下雨的天气,墙砖会松动,墙体渗水的问题也会十分严重。”

    “的们正是担心这些问题,便决定换做比较便宜而且也算解释的油站砂浆作为替换。”

    能有会将原因明,钱工也算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已经将情况摆在了明面上,往后如果发生什么错误,云慕林也无法找工人们做背锅羔羊了。

    仅仅内侍省采购这一环节就出来这么大的问题,而如今全权负责的云慕林估计还在行辕里呼呼大睡,丝毫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已经火烧眉毛了。

    伍大人知道温以恒今天就是要刨根问底,心中大叫不妙,原本刚才希望云慕林快来的他,又不希望云慕林到场,只担忧温以恒与云慕林这两尊大佛见面后,会当场大吵起来。

    “这么看来,源头还是内侍省”温以恒脸上的笑意已经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冷峻的神情:“待本相回去后,确实得向圣上禀报一声,由圣上进行惩治了。”

    眼见身为监工的云慕林全程没有显身,温以恒当即命刚才做笔录的随从回县衙将笔录誊抄一份,再及简略概括的写明目前的情况,直接向京城飞鸽传书。

    温以恒当即发话:“既然材料不足,那这修缮工作就先停了,你们在这稀稀拉拉的做工也不像样子等合适能用的材料什么时候能到齐,你们再什么时候开工。”

    多停工一日,云慕林就多缓一日完工,无法在二十天内将武安君旧祠修缮完毕,办砸了这件事,天任是天铎帝也无法为云慕林兜着,云慕林也难以想象天铎帝以及天下臣民交差。

    温以恒也不由得暗自窃喜,还没等他与苏九冬出,云慕林自己就先捅了这么大的娄子。想到云慕林有可能会因此被天铎帝责怪,温以恒亦内心畅快非常!

    温以恒叫住伍大人,又恢复了温和的声音:“伍大人,方才你不是想领着本相去县衙吗?我们现在已经了解了情况,你可以派人去请太子殿下了,可将他直接请到县衙去见本相吧。”

    温以恒与云慕林这两尊大佛即将当面对峙,伍大人心里有苦难言,只怕云慕林最后会将所有罪责归结于他这位历佑县的县令、拿他来顶罪。

    温以恒来到县衙后,云慕林果然早已在里面等待。一见到温以恒前来,云慕林便先发制人的呵斥道:“温以恒,你凭什么命令那些工人停工!”

    只见温以恒淡然一笑,将云慕林往正堂里引去,二人随即在正堂里当面对峙,无人敢进去围观旁听。

    官员及随从们从温以恒与云慕林各自的表情与神态判断,目前应该是温以恒占上风,而云慕林则失态许多。

    最后云慕林一脚踹飞了玫瑰椅,直接摔门而出,带着满脸的不甘与愤慨怒气冲冲的闯出县衙,众人便知道温以恒赢了对峙,云慕林在这场战役里落了下风。

    飞鸽传书的速度到底是比人骑马加急运送更快,不出两日,温以恒就得到了天铎帝的回信。

    当丁旭铭拿着回信穿过县衙正堂里整齐站立的众位官员、递给温以恒时,人人都提心吊胆。

    伍大人等温以恒看完天铎帝朱批的信函后,诚惶诚恐的问道:“敢问温相,不知圣上在信上是如何处置此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