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的留言讥讽蜂拥而至, 各种谩骂侮辱不比于之前阮心跳楼那件事。

    奇迹般的是除了最开始的波动, 到后面温以然几乎是心情平静般将信息浏览完。

    麻木了一般。

    若是放在以前她还会选择性逃避, 或者心有不甘，其实很多时候都想要开口反驳，可是下一整大段文字之后，最后也只剩下两个字。

    算了。

    反正也没有人愿意听她的解释。

    键盘侠最擅长的就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别人, 现实生活中无法实现的存在感在网络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成为他们的狂欢，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然后群起而攻击，根本就不在乎事情的真假。

    从始至终他们要的只不过是一个靶子，可以畅快淋漓发泄他们的不满。

    等热度散去之后，他们又会重新寻找下一个靶子，好像以此就能展现自己高高在上, 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身份。

    私信连番被轰炸，大概是有了之前的经历, 温以然这次淡定了许多。

    女孩面无表情地刷完有关自己的信息。

    其实追星久了，有时候也能看得出来后面是有人在带节奏。

    像刚才那几个最先爆料的营销号, 明显是收了同一个人的指使，连发的通稿也一模一样。

    思忖间，手机突然想了起来。

    是刚才才将她送回家的林嫣。

    温以然神色一变，她记得刚才下车前才听见林嫣秘书电话催她开会的事。

    若不是为了送她回家, 林嫣也不会耽误上班。

    接了电话，对方果然是刚从会议室出来的，林嫣语气焦急, 话都带着喘气。

    要不是她开会期间偷偷玩了下手机，还不知道温以然已经别人人.肉的事。

    温以然会和沈屿之结婚的原因沈家瞒得很紧，对外只是两人情投意合，所以林嫣一直以为他们是有感情的。

    直到今天看见爆料才发现事情的猫腻。

    阮心跳楼的事被人放在网上大放厥词，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温以然校园暴力逼迫室友跳楼。

    林嫣已经让人调查了之前的事，然而当年的事好像别人故意抹干净一般，顺藤摸瓜下去，林嫣最多只能查到阮心网贷的事。

    有关她给温以然下药的事只能从论坛的留言得知一二，并没有具体的证据。

    网上的水军就是抓住这一点，反咬一口温以然血口喷人。

    林嫣原本还好奇对方的来路，结果刚查到一半，她就收到自己父亲的警告，劝她别多管闲事。

    林父很少会插手林嫣的事，父亲刚一开口，林嫣就瞬间了然了。

    那些证据，十有八九是被沈家抹去了。

    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最爱面子，一段两情相悦的婚姻，一个干干净净的少夫人，总比一个有污点的人好听得许多。

    “以然，”林嫣深吸了一口气，女人双眉紧拢着，她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沉吟半晌才道。

    “我刚才听过沈家那边的口风，他们好像不想插手，想等这件事的热度自然降下去。”

    “我还在想办法，但是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如果......如果真的找到阮心给你下药的证据，你想......公开吗？”

    林嫣自然知道沈家的顾虑，不过是怕温以然脏了他们家的名声。她可以不顾及沈家的脸面，但是不能不顾及温以然。

    她是当事人，现在不澄清的话以后想要解释就更难了。可是澄清的话也有风险，一旦被下药的事公开，无论事情真相怎样，温以然都不会逃过其他人的评头论足，甚至还会比现在更甚。

    这种八卦永远不缺吃瓜群众，他们会一边唾弃阮心的不道德，一边讨论温以然那晚发生了什么。

    所以有的女孩子被猥.亵后也不敢发声，她们害怕自己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谈，以及接受不了他人眼里异样的目光。

    不管是调侃的，玩味的，还是同情怜悯，都足以让她们再次崩溃。

    所以林嫣才会犹豫。

    ......

    话筒对面迟迟没有动静。

    良久，对面终于传来温以然的声音，女孩轻声道。

    “......想。”

    握着手机的手指渐渐用力，的微光从前方玻璃镜穿透进来，落在女孩纤长的睫毛上。

    受害者是最有权利发声的人，从始至终，该承担过错、该羞愧难当的是施暴者，而不是受害者一方。

    她没有错。

    ......

    ......

    和林嫣通电话的过程中，陈言也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区的物业已经报了警，正在调查监控录像。

    见温以然挂断电话，陈言适时转过头，将物业那边的情况告诉温以然。

    想到早上温以然的异样，以及刚才的通话内容，陈言半眯起眼睛，视线在温以然脸上量，最后得出结论。

    “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见温以然点头，陈言立马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怪不得你今天看起来有点奇怪。”

    温以然：“为什么？”

    陈言摇摇头：“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他扬了扬手机，示意温以然：“物业那边还没有抓到人，你是想......先回家还是去哪里？”

    末了又补充一句：“不过公寓好像有点不安全，不建议你回去。”

    “我还是先......”

    原本想回公寓查录像，结果话到一半，温以然突然顿住，透过后视镜可以看见后座上的雏菊，以及祭拜用的祭品。

    女孩目光一滞，想到早上撞见陈言的样子，她突然想到什么。

    “......先怎样？”

    陈言抬眸，顺着温以然的视线看去，自然也看见了后座上的东西。

    就听温以然声道：“我是不是......扰你什么了？”

    时间已经不早，温以然忙不迭道：“你先去忙吧，我自己车回去就行了。”

    着人已经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却被陈言拦住：“不用。”

    男人扯了扯嘴角，陈言轻摇了下头，解释出声：“今天是我妹妹的忌日。”

    温以然怔住。

    男人浅浅一笑，陈言三言两语解释了事情的始末。

    陈是陈言的妹妹，只不过在陈言十三岁的时候，陈就去世了。

    之前温以然撞见陈言和母亲吵架也不是偶然，从陈跳楼后，他和母亲的关系就没有再缓和过。

    陈言很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原因是父亲出轨，所以从到大陈母都对他和陈极其严厉。

    婚姻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两个孩子身上，陈母一方面厌恶着有着一半血脉的两个孩子，另一方面又想通过两个孩子证明自己的价值。

    陈言还是幸运的，他从就聪明，名列前茅的成绩自然让母亲脸上增光不少，但是陈就不同了。

    因为成绩不好经常受母亲的骂，而且每次骂之后几天，陈母都不会和女儿话，甚至不肯让陈言和女儿话。

    美名其曰让陈好好反省。

    陈从听到最多的话就是——

    “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要是死了我就轻松多了！”

    “都是因为有了你，他才会在外面有了别人！”

    时不时的冷暴力和无端的咒骂让陈变得胆懦弱，以至于在学校受了欺负也不敢告诉家里人。

    直到那一次同学将陈言送给她的洋娃娃扯坏，那是陈视若珍宝的娃娃，也是她唯一的礼物。

    陈的异常终于引起陈言的注意，不过那时他还以为妹妹是因为娃娃摔坏伤心，所以就想着帮妹妹修补。

    只可惜陈言手工活不好，修补好些天都不能将娃娃恢复原样。

    为了让妹妹开心，陈言想着重新给妹妹买一个，然而家里原本就拮据，之前那个娃娃还是花了他所有压岁钱才买的。

    情急之下陈言想着帮人抄作业赚零花钱。

    结果才不到一个星期就被人举报，陈言向来是陈母的骄傲，闹出这样的事后，陈母脸上过不去，回家就直接将儿子骂了一顿。

    陈刚一回家就看见在客厅罚跪的哥哥，哭着喊着是因为自己哥哥才会帮人抄作业，结果不但陈言没得到母亲的谅解，连同陈自己都被母亲骂了一顿。

    在学校丢了面子，陈母将所有的愤怒都发在女儿身上。

    “都是因为你你哥哥才会变坏！你怎么还不去死啊！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就不会这样了！你就是个累赘！”

    那天晚上陈言和陈两个人都伤痕累累，陈言还记得那天晚上陈哭了一整晚，一直给他道歉。

    为了安慰妹妹，陈言偷偷跑出门，虽然才赚了一星期零花钱就被抓，但是他还是赚到了二十块钱。

    陈喜欢吃牛奶糖，所以陈言想买来哄妹妹开心。

    结果等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楼下乱成一片。

    陈从天台跳下了。

    手上的牛奶糖渐渐没有了温度，天旋地转之间，陈言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他跌跌撞撞挤开前边的人群，颤抖着跑向中间的人，声音带着哭腔。

    “牛奶糖哥哥给你买来了，你尝一口好不好？”

    ......

    往事历历在目，后来陈言终于学会了缝补娃娃，可是陈却再也没有机会看一眼了。

    男人眼底掠过一丝苦涩，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不肯原谅母亲。

    也是因为如此，当时温以然刚醒过来时，他才会对女孩多看一眼。

    不是同情怜悯，更多的是感同身受。

    没有人再能比他更理解冷暴力的苦楚了。

    无形的言语成了最伤人的利刃。

    温以然想着出声安慰，只是话到嘴边却觉得惘然。

    陈言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男人微微弯了弯唇角，轻声道：“不用安慰我，都过去了。”

    话间，车子已经在区前边停了下来。

    陈言原本还想陪温以然过去保安室，结果话未出口就听见前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宁远电话刚到一半，就看见找了大半天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男孩双眼一亮，只是看见驾驶座上的人时，他双眉微蹙了蹙。

    这是谁？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温以然朝他的方向跑了过来。

    男孩识趣将话咽下，转而改口道：“你手机呢？”

    他连着了好久电话都是关机状态。

    温以然“啊”了一声，垂首才发现自己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泼油漆的女人已经被送去警局，刚开始她还一口咬定不认识温以然，只是在网上看见了她的住处。

    后来不知道宁远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女人出背后指使的人。

    “是于琳。”宁远声音淡淡，背着手道，“那天陈洲拍广告时候，她也在。”

    化妆间内看见了陈洲给粉丝写的to签，又加上那天温以然想也在现场，于琳不难猜出那是温以然的微博ID。

    当年她进娱乐圈时，曾经找过温以然帮忙要资源，只不过那时沈屿之已经和温以然冷战，温以然自然没有答应于琳的要求。

    娱乐圈的路不好走，后来于琳攀上傅家老爷子，才开始渐渐有了资源，只是对温以然一直怀恨在心。

    若不是温以然当年不肯帮自己，她也不会沦落到要陪一个老头子上.床的地步。

    又加上前些日子于琳被林嫣当面泼了酒得罪了林家，刚好傅老爷子已经玩够，所以就顺便和她断了，也卖了林家一个人情。

    没了傅家，于琳在娱乐圈举步艰难，所以那天看见温以然的时候，她就心生厌恶。

    凭什么有的人就那么好运。

    “网上的水军还有通稿，都是她找的。于琳在御景逸品也有一套房子，早上那个女人，也是她放进来的。”

    “营销号那边称，他们还收到一段音频，话的人是阮心，本来准备是等晚上流量多的时候才放出来的。”

    刚开始阮心还不肯答应，后来听温以然已经和沈家没了关系，她才敢答应于琳，开始在网上肆无忌惮抹黑温以然。

    人证物证俱在，宁远已经交给了警察处理，连同当年阮心给温以然下药的视频，宁远也找到了。

    温以然错愕：“......视频？”

    当时就算是沈屿之帮忙，也只是找到了阮心和借贷那边的聊天记录，时隔两年，宁远居然找到了视频？？梓

    差一步就露馅，宁远瞳孔一紧，忙不迭开口解释道。

    “找......找朋友帮忙的。”男孩挠挠头，“那家酒店是我大学同学家里的，他人很好，我一开口他就答应了。”

    视频只拍到了电梯那边的情况，刚好那段时间阮心找不到温以然，所以给那个男人了电话，监控清楚记录了两人的对话。

    “不过这段视频我还没交上去，想问问你的意见。”宁远看着温以然道。

    “交上去吧，我没什么意见。”温以然摇头。

    宁远低低“嗯”了一声，余光瞥见刚从保安室出来的陈言时，宁远顿时像失了骨头一般，男孩捂着额头，气息微弱，往前踉跄了一步。

    他慢吞吞道。

    “以然，我好像......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