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世子爷身子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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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因路途中遇到山洪毁桥,绕了段路, 这才误了时辰, 还请世子见谅。”

    朱先生虽然不过是九品散官,但锦袍官靴, 腰系白玉佩,发束逍遥巾, 三十来岁,淡黄长脸上蓄了三柳髭须,看上去倒是相貌堂堂,一派仁人君子状, 此时坐在客位,拱拱手向郦静航表示歉意, 不过看其言行神态,并不觉得这是件多大的事。

    起来这人大概进皇子府也就两三年,跟郦静航没见过几回,并没有搭话的机会。

    但上辈子这人可是没少跟郦静航交道……

    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斯文败类。

    贪污受贿, 草菅人命这些恶行, 姓朱的都没拉下。

    这倒也难怪, 大皇子那人真本领没多少,这求虚名, 好看脸的毛病却有, 因此皇子府里,似朱先生这样走科举青云路不成就想投机的, 就有好几个。既然是投机,等真有了从龙之功,那自然是人得志,使劲猖狂了……

    郦静航的目光淡然地从朱先生面上转到手中拿着的礼单上,仿若未听到朱先生这话。

    整个厅里一片诡异的安静。

    石北石南两兄弟坐在下首,对望了眼,石南便惊讶地啊了一声。

    “啊呀,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请问朱大人,不知是哪处的桥路被冲毁了,烦请告之,这从京城到安海城的路对于侯府可是重要之至,便是当地官府不出力修好,我们侯府也乐意派人手去的……”

    朱先生那张黄脸瞬间涨成了红脸,“嗯,只是乡间河的桥,这个,路过时倒是忘记了问是什么地界,世子若是想知道,等下官回去问问随从……”

    心里恨得直想骂人。

    这郦世子是傻的吗?就由着底下人来拆自己的台?

    难道不知道,他定海侯府本就位置敏感,不宜结交皇子,所以大殿下派自己来,虽着送寿辰礼的名头,但实际是不想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

    要知道这些年,郦玟一界凡人,还是个女子之身,她的寿辰,在民间竟自发地变成所谓的永安节,朝廷早就暗中忌讳了,大殿下若是真给郦府送寿礼,岂不是表明了态度?

    郦静航早在听什么道路不通延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大皇子是的什么主意了。

    就算上辈子他在京城的时候,母亲寿辰时也没见大皇子出面,只在夜里才命王府里的内侍送了一份所谓大皇子亲笔抄写的孝经过来。

    没错,大皇子就是这般节俭,跟郦府来往时都是口惠而实不至,能用他自己的书画就绝不用金银珠宝锦缎这些俗物……

    大皇子常拍着郦静航的肩膀,一口一个航弟,亲得跟兄弟似的,只可惜这份兄弟情义,坚比金箔一戳就破。

    这辈子大概是因郦静航跟大皇子有了疏远,而且好几个月都没有回京城的算,所以大皇子有些心急,内侍换成九品教授……郦侯府受到的待遇还升了个档次呢。

    “虽误了整整一天,但朱先生也不是有意的,以本世子同大皇子的交情,肯定不会同先生计较的,不过朱先生以后办差还是要经心些,毕竟若是碰上十万火急之事,这迟一天可是要命的。”

    郦静航将手里的礼单放下,眉稍轻挑,唇角微勾,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讥诮之意。

    “哈哈,世子爷笑了……”

    朱先生面皮微抽,本以为自己身为大皇子的使者,千里迢迢地来到定海侯府,就不郦世子热情礼遇油水丰厚吧,总还得看在大殿下面上客气客气,没想到没上几句话,就噎得他不下去。

    果然是纠纠武夫!话粗鲁无礼,回去定然要好生在殿下面前给姓郦的告上一状!

    郦静航哈哈笑了几声,倒真似笑一般给朱先生个台阶下。

    “本世子一向心直口快,又爱开个玩笑,大殿下最是知道的,朱先生可别吓着啊……您千里迢迢地代表大殿下来贺寿了,那就是给我郦府,本世子做面子……石南石北!”

    石南石北二人都起身听命,“世子爷……”

    “你们俩人好生替本世子招待朱先生,这几日带着朱先生在城里好好玩耍,一应花销都是本世子包了,万莫替本世子节省……”

    郦静航着也站起身来,伸展了下胳膊,又了个哈欠,一脸困倦难当。

    “本世子自受伤后,身子骨就有些虚,又才娶了夫人,夫人管着不让我出府,就不能亲自陪着朱先生游玩了,下回先生再来,或是本世子进了京城,一定补上,补上啊,你们俩好生招待着,朱先生再坐坐……本世子暂且失陪啊……”

    眼瞅着这武夫竟然不算听他私下里传达大殿下的旨意,就要抽身便走,朱先生急得从椅上跳起来高叫,“世子爷且慢!大殿下让下官带了话!”

    这不讲究礼数的莽夫!蛮女生的儿子果然也是无父无君之辈!

    若非大殿下急着用人,他才不想跟这等连亲爹都不认的莽夫交道!

    郦静航正要出门的脚步这才止住,“大殿下有话捎来?朱先生快莫要卖关子了,赶紧……咳,本世子的旧伤,似乎有些犯了……”

    他着就捂住了胸口,脚下有些无力。

    “世子爷!”

    两兄弟登时都来了戏,一左一右上前搀扶住郦静航,忧心忡忡。

    “世子爷,大夫要您少思少动……”

    “朱先生,有话还请快,世子爷怕是得赶紧卧床静养……”

    一句话兄弟俩接力着完,视线交错,那含义已是对话了个来回。

    石北:世子爷唯一伤过的地方不是那里吗?咋捂胸呢?

    石南:兄弟你动动脑子啵?那世子爷捂那里?能看?

    “大殿下想请世子爷相助一臂之力,上折子自请扫平南阴县匪乱……”

    那南阴郡,本是大殿下表舅治下,物产丰富,盐铁俱有,表舅爷去那里做知府之后,很是有手段,短短几年就为大殿下捞了不少银子,更不用盐铁这两样要害之物了,谁知就有二皇子一派见不得大殿下好,暗中施加手段挑起了南阴县的民乱,大殿下表舅所在的南阴城被数千乱民围困,南阴城派了信使上京求救,大殿下倒是心急火燎地想要发兵平乱,可朝堂上几派人马互相扯皮攻讦,争论了好几天这才同意发兵,大殿下怕派的将领是哪位皇子一系反而把乱局搅和得更乱,只好举荐了大皇妃的亲兄长,起来也是武将世家出身,身手还不赖的,结果威武轩昂地带着三千兵去了,丢盔卸甲狼狈不堪地回来了,三千兵倒只剩下六百!

    这下满京城都看了大殿下的笑话,大皇妃更是天天以泪洗面,她兄长不但败了,还破了相!

    大殿下倒不在乎大舅子是不是破了相,可他心疼那每年近十万两的出息啊!

    愁肠百结时,府里就有人向大殿下推荐了郦家这位世子。

    虽年纪还嫩点,可身手极好,前阵还不安分地在海边一个城里跟倭贼干了一仗,让那城硬是抵住了上千的倭贼夜袭……也算是得了几分郦玟这蛮女的真传了。

    大殿下一想可不正是,于是招来几位幕僚,合计一番,就派了他朱先生来安海城传话。

    若是平时无事时,朱先生自然很乐意游玩吃喝,可军情紧急,也得催着郦静航赶紧回京写折子自请平乱啊!

    朱先生这一番话完,就看到对面的主从三人面上都露出奇怪的神情。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你眼瞎啊看不出老子、世子爷身子虚弱?”

    朱先生微微一滞,随即目光闪闪,摆出苦心孤诣的神情来。

    “世子爷到如今还只是世子,而我朝爵位承袭,都是由老爵爷亲自上表,或是世子立下功劳由圣上下旨御批。”

    看到那三人都是一愣,朱先生顿觉拿捏到了郦世子的心病,更是提高了声音,侃侃而谈。

    “而世子生母早逝……”

    朱先生心底闪过一抹不屑,女人就该在家里做饭带孩子,无才便是德,抛头露面都有违妇德,更何况是粗野不堪地带兵仗呢!郦玟这等妖孽,早就该死了,却还教她留下了个儿子!

    “自然无法亲自上表,世子又寸功未立,承爵之日遥遥无期。”

    “此次正是大好良机,世子爷家传武功兵法,正好有用武之地,将南阴城之乱解了,大殿下自可替世子上折,请袭定海侯爵位。”

    石南石北都听傻了。

    世上竟有如此自自话厚颜无耻之人!

    明明世子爷的身子骨都虚成那样了,这人还叽叽歪歪个没完没了,世子爷才十八岁,就算想要承爵,难道不会等身子骨好利落了,再慢慢挣军功吗?

    哪里用得着不顾旧伤,抛下新婚妻子和即将要出世的世子,跑去替大殿下的钱袋子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