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到了营帐前,桃灼捏着自己冰凉的脸颊,强扯出一抹笑意,装作开心的挑帘而入。
沈枫已经躺下休息,并非发觉桃灼的异样。倒是给葛老先生服药时,被看出了一丝端倪。
“前几日回来总是个不停,今儿怎么安静了?”
桃灼还以为自己伪装的挺好,不成想葛太医从细枝末节上就察觉出桃灼不同往日。
“我,我……。”桃灼不擅长谎,结巴了两声才寻得一个理由,“我怕扰了师傅休息。”
“你可没那么孝心。”沈枫依旧闭着双眸,嘴里丝毫不留情面。
惹得桃灼脸色一红。
葛老先生被他们师徒逗得一乐,遂又问道,“可是被人欺负了?还有十几日的路程,难免有些烦闷爱挑事的。”
“没有。”桃灼急忙摇头,垂下长长的眼睫毛轻声解释着,“没人欺负我。”
话音刚落,却听沈枫厉喝道,“实话。”
相比之下葛太医就慈眉善目的多,轻拍着桃灼的手背劝着,“离盛京还远着呢,我和你师傅都受不得寒气,煎药送药的还要指着你。你若这次忍了,那些个愣头青会变本加厉的。你且出来也好让将军为你做主,以后他们也会收敛。”
桃灼只得将所发生之事大致的叙述了一遍。
“这高猛实在过份,”葛老太医气愤的,“怎么桃灼现在也算军医,他竟半点不尊重。明儿一早就去回了将军,定要让将军狠狠责罚。”
然而沈枫拧着眉头想的却是另一人另一事。
“那程子渊都没问发生何事就无故训了你?他手底下的兵呢,就那么不痛不痒的了一句?”
见桃灼点头,沈枫气的直接起身下榻。扯过那身玉白色的华服穿好,又披上狐毛大氅。
“混帐东西,纵容自己手底下那群兵痞子无法无天,却管到我徒弟头上了,我与他评理去。”
眼见沈枫气汹汹的出去,葛老太医急忙推着桃灼,“快把你师傅追回来,他自幼身体不足,受不得寒气侵骨。夜里温度低,可别引发了旧疾。”
桃灼匆忙的追出营帐,却被沈枫的一声“滚回去”给骂住。
已入了二更,刚刚结束巡营的程子渊着哈欠朝营帐走去,恰巧撞到赶来的沈枫。
一袭白衣傲雪,如夜色里泠冽绽放的寒梅。程子渊片刻的怔神,一瞬间沉于沈枫的清冷之态。
“程校尉可真是威风啊。”沈枫冷笑,毫不掩语气中的讥讽之意。
程子渊顿时明白了沈枫因何而来,怕惊扰军中将士影响自己的威严,程子渊低声道,“咱们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驻营之地,越走越远,越走越偏,等停下脚步时已经看不清远处的营帐。
“有什么话是见不得人的?程校尉一副做贼心虚的德性。”沈枫细长的美目一挑,尽显鄙夷。
都秀才遇到兵有理不清,偏这程子渊,在沈枫面前半点气势也拿不起来。
“我不过就是了桃灼一句,你至于大半夜的找上门么?这军中除了你和葛太医,还有将军,哪个没受我过?偏你徒弟矫情,我他一句,他还跑去和你告状。”
“你也知他是我徒弟,轮得到你教训么?”
程子渊无奈的摇头叹气,“我也没有教训他啊,我就是看不惯他总是摆出一副可怜兮兮要哭不哭的样子,就了他一嘴……。”
话还没完,就被沈枫断,“我还看不惯你呢,那我是不是可以整日指着你鼻子骂?”
程子渊剑眉紧拧,已显不悦之色,“沈枫,你别得理不饶人。”
“你没理还能搅三分呢,我这么两句你就受不住了?你……。”
突然间嫣红的双唇被程子渊略粗糙的手捂个严实,程子渊沉下眸色,单手揽在沈枫腰间用力的一勾,两人贴合的身体半回旋,正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后。
“嘘。”程子渊靠近沈枫耳畔,低声提醒,“别出声。”
不过片刻,十几匹快马从眼前的路跑过,马背上的几名壮汉身穿黑色棉袄,腰间系着弯刀。
待那一群人没了踪影,程子渊才松开沈枫。
沈枫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好奇的问道,“什么东西?”
“应该是这一带的马匪。”程子渊为他解释。
沈枫随即就丢过来一个鄙夷不屑的目光,嘲讽道,“你个当兵的竟然怕匪?”
“你可真是……。”程子渊忿忿的指着沈枫,终于想起了那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区区几个马匪还不入我的眼,倒是你手无缚鸡之力的,我是怕起来伤到你。”
程子渊年纪本就偏一些,气鼓鼓的样子好似孩童,倒有几分可爱。沈枫忍不住掩唇而笑,“行,这次我谢你。”
沈枫笑意柔和,如皎月清朗,明而不媚。
鲜少看见沈枫露出这般笑意,蕴着暖色恍如冬日光。
程子渊觉得自己适才也是沉不住气,失了风度。竟露出一丝腼腆的轻声回着,“不必言谢,理应是我该保护你的。”
算是不言而合,两人并肩朝着军营方向而归。
偶有寒风瑟瑟,沈枫裹紧了身上的狐毛大氅。一旁的程子渊忽想起他是不能受寒的,急忙解下自己的黑色斗篷披在沈枫身上。
“多谢。”沈枫未拒绝他的好意。
“你既身有顽疾,为何还从军行医?”
“你当我愿意?”沈枫毫不避讳的直言道,“谁不知军营艰苦,哪个愿意跟来受罪。我是被我父亲逼的没办法。”
而后又感叹了一句,“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啊。”
提及沈枫之父沈平之,在盛京乃至整个荆国都享誉盛名。身为御医本位居五品,却被当今圣上破例提升为正二品官员。
程子渊抿唇而笑,“沈老太医妙手仁心。”
“是啊。”沈枫忍不住苦笑,“他倒是在圣上面前博了好名声,却害的我整日和你们这些臭男人厮混。”
“瞧你这话的。”程子渊嗤鼻,“你不是臭男人?”
见沈枫未理会自己,程子渊脑子一热的忽然凑到他颈间,“我闻闻。”
鼻尖触碰到脖颈处一块肌肤,彼此的体温都沁着一股子凉意。淡淡的药香缓入鼻息,程子渊后知后觉的感出一丝难堪。
平日里和军中兄弟脱光了一起洗澡也未觉不妥,可沈枫……,似乎和他们不一样。只是程子渊又想不出,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