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缕光,透过萧萧树影,洒下点点斑驳。
桃灼拎着满满一桶井水,步履艰难的往厨房走去。鹅卵石铺砌的路在冬日里有些滑,但厨房里的刘妈妈这水用的急,所以桃灼只能选择走这条抄近的路。
自入了将军府,桃灼就被派到厨房里杂,接连五日。桃灼想将军可能是把自己遗忘了,又想着忘就忘了吧,至少现在也不愁三餐温饱。
“哎呀。”管事的刘妈妈看到桃灼拎回的手,嘴里很是不满的咂巴着,“让你挑点水,这一桶恨不得洒出去半桶,怎么这点事情也做不好呢。”
桃灼绞着手指,声解释着,“路滑,我又怕耽搁厨房用水,走的急了些,好几次脚下不稳就不心洒了。”
“你们这些乡下来的就是不懂规矩。”刘妈妈叉着腰,“洒了就是洒了,找什么借口。”
一旁切菜的张厨子瞧着桃灼可怜见的,就替他了两句,“刘妈妈,我瞧这孩子年纪,又身单力薄的,您就嘴下留情饶他这次吧。”
着,问桃灼,“你今年多大了?”
“快满十八岁了。”桃灼轻声回道。
张厨子点了点头,随手指着墙角的菜,“水还够用着呢,你先把这些洗了吧。”
刘妈妈倒是也没在为难,只了句,这要是在做不好你就收拾包袱滚蛋吧。
桃灼虽然有时候笨手笨脚的,但他从不偷懒耍滑,每一片菜叶子都洗的干净。
长时间浸泡在凉水中的双手有麻麻的刺痛感,手指尖泡的嫩白,起了一道道褶皱。
“谁叫桃灼?”尖细的嗓音带着几分傲慢的响起。
桃灼抬头,只见一个穿着绿色罗裙的貌美女子单手掩鼻的站在厨房门口。正是平南郡主的贴身婢女,名唤彩珠。
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桃灼略有胆怯的缓缓站起身,“我是。”
彩珠不耐的扫了桃灼一眼,“跟我来。”
出了这偏僻的后院,桃灼才知道将军府是有多大。一眼望去重楼飞阁错落有致,画栋雕梁碧瓦青砖。绕过一座座长廊,穿过一座座假山木桥,约半柱香的功夫前面带路的彩珠方停下脚步。
推开朱漆门,瞬间传出幽幽的檀木香。
“郡主,人带来了。”一改之前的傲慢,彩珠卑躬屈膝的道。
“嗯,进来吧。”
平南郡主慵懒的靠在软榻上,十指纤纤抚摸着怀中一只通体雪白的猫。
“听你是在军营服侍过将军的?”郡主头也不抬的问着。
“是。”
桃灼垂下头恭恭敬敬的回着,然而还是被身后的彩珠推了一把,训斥道,“怎么一点礼数不懂,跪下。”
不敢有半点迟疑,桃灼噗通的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听闻军营不许有女子出入,可是真的?”看似漫不经心的随意问着,可郡主抚摸猫背的手明显缓了下来。
“是。”桃灼点了点头,诚实的回着,“正常情况下是不允许女子出入的,除非是军妓。”
突然间一声惨烈的猫叫,原是抱在郡主怀中的猫一溜烟儿的顺着窗缝跳出去。平南郡主擦着护甲上的血迹,还想装出平静却忍不住咬牙切齿。
“竟然还有军妓?”
桃灼被吓得没敢出声。
嗒嗒的脚步声响起,郡主身姿摇曳的走到桃灼面前,尖细的护甲轻勾着桃灼的下颌,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我问你,将军最喜欢哪个女子?他是只选了一个下贱的陪着,还是有很多个贱胚子在他身边环着?”
平南郡主着实美貌,可眼中透出的狠辣却骇人。那一副善嫉的面孔,令她精致的五官都变得扭曲。
“没有。”桃灼因为害怕而睁圆了双眼,深怕自己像那只猫一样,无故的就多了一条血印子。
紧张的吞咽着口水,桃灼声音发颤的回着,“将军身边没有女子,那些军妓是用来慰劳将士的,将军,没碰过。”
“当真?”郡主眼中还有不信任,但语气却软了很多。
桃灼急忙回着,“当真。将军从未碰过那些军妓。”
勾在下颌处的护甲终于移开,桃灼松了口气。
只听郡主转过身偷声道,“两年了,竟然也忍得住,不会是有什么疾病吧。”
重又坐回软榻上,郡主已然换上一副笑脸,“那军营艰苦,你侍候将军也算尽心尽力。彩珠,赏他金锞子。”
出了琼花阁,寒风瑟瑟吹透了桃灼身上的冷汗。他掩唇了个喷嚏,走到四下无人处,拿出藏在怀中的金锞子仔细量了一下。
心脏砰砰乱跳,桃灼还是第一次见到金子。捧在手心里反倒像一棵烫手山芋,紧张的都不知道要藏在哪里好。
在厨房杂的日子虽是辛苦了些,但桃灼也渐渐感到踏实。且将军府的伙食实在不错,转眼到了冬月低,桃灼脸上的婴儿肥又圆了一圈,娇憨憨的像个娃娃。
入了二更,月色透过窗子染了一片凄白。桃灼将厨房扫干净后正准备离开,张厨子却恰巧推门进来。
“先别走。”张厨子道,“听风楼那边传话要桂枣山药汤,一会儿你送过去。”
“哦。”桃灼习惯性的点头答应,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夜色凉如水,站在冷冷寒风中,桃灼一脸茫然的看着一座座亭台楼阁,哪个是听风楼啊?
好在偶有巡逻的府卫经过,桃灼一路听一路寻着,磕磕绊绊的找到听风楼时已快是三更天。
庭院里几树梅花开的正艳,空气中凝着淡淡花香。听风楼三个朱漆大字,龙飞凤舞的跃然在墨色匾额之上。
屋子里透出淡淡的光,但外面并无守夜的婢女或是家丁。
桃灼上前轻声叩门,片刻后闻得一声,进。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入耳,依旧是淡淡的语气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桃灼手一抖,差点儿洒了那碗桂枣山药汤。
推开房门,温暖的气流迎面扑来。桃灼急忙回身将门关严,怕屋子里的温度被外面的寒风吞噬掉。
顾烨站在明紫檀书案前,手握褐色狼毫笔,低着头在宣纸上全神贯注的勾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