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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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灼被拍门声吵醒,推开门就瞧见素兰抱着宝站在细雨中。

    “你干嘛?”桃灼急忙接过宝,“下着雨呢你把孩子抱出来做什么?”

    着狐疑的目光扫过素兰,“你不会是想和我同房吧?我可不同意。”

    “胡什么呢。”

    素兰恼的在桃灼后背上拍了一巴掌,然后急忙回身把门关严。

    “出事了。”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素兰道,“我那屋里进了两个当兵的,是找郎中。他们一身的血,可吓死我了。怎么办?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当兵的?不知为何,莫名的有些心慌。桃灼将宝放在床上,而后转身问着,“长什么样?”

    “没敢细看,好像是挺英俊的。”

    桃灼沉思片刻,“你们娘两别出去,我去看看。”

    夜雨扑在脸颊上凉涔涔的寒意,桃灼捂住唇,将欲要出口的咳声硬是压了回去。虽然他也有细心调理自己的身子,可咳疾是落下的病根儿,已经无法完全治愈。

    正欲推门,想了想又缩回手,桃灼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边,偷偷的朝着里面看去。

    蓦然间瞪圆了双眸,呼吸卡在喉咙里泛起闷闷的疼痛。潜伏的记忆疯狂滋长,那些过往令桃灼全身止不住的发抖。回过身,桃灼无力的靠在墙上,听着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分离与相遇,或许都只是上苍开的一个玩笑。

    夜雨中,桃灼脸色苍白入纸,他捂着狂乱跳动的胸口踉踉跄跄的回了屋子。

    “你怎么了?”桃灼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将素兰吓了一跳。

    桃灼摇了摇头,牙齿着颤的,“我没事,你去叫他们走,马上走。”

    “哦。”素兰也没敢多问,正要往外走却又被桃灼拽住。

    “你切记,别提起我的名字。”

    素兰点了点头,总觉得桃灼实在奇怪,难不成……,是逃兵?

    正屋内,徐天磊焦急不安的来回踱步,目光不住瞟向门口,“这郎中怎么还不来。”

    坐在凳上的顾煙抬手想揉眼,徐天磊手急眼快的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别揉,万一毒性扩散了,我怕你的眼睛保不住。”着,一脸懊悔的垂着头,“都怪我不听话,还连累了你。顾将军,我对不住你。”

    “兵不厌诈。”顾煙淡淡开口,“也是敌人太狡猾,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可再鲁莽。”

    徐天磊点了点头,可惜顾煙看不见。

    这会儿素兰进来,壮着胆子道,“我家郎中身体不适,不能为二位诊治,你们还是另寻他处吧。”

    穷乡僻壤之地且有人生地不熟的,去哪再找郎中?徐天磊心里着急却又没了主意,只能把目光投向顾煙,“顾将军,怎么办?”

    顾煙沉默了片刻,“郎中应该是住在隔壁吧,天磊你过去问问他为何不肯诊治,不必太谦和。”

    满屋的草药味实在浓烈,且外面下着雨这女人却是抱着孩子出去的,而这会没把孩子抱回来,还提了我家郎中,顾煙才猜测着郎中就在隔壁偏房。

    桃灼心事重重的靠坐在床边,心里如被狂风搅乱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不复平静。

    随着房门被踹开,桃灼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护住床上酣睡的宝。

    徐天磊谨记顾煙那句不必太谦和,抽出腰间长剑一副凶神恶煞的闯进来。当与桃灼四目相对,脸上表情瞬间变成呆呆的傻萌。

    “桃灼?”徐天磊又惊又喜的,“怎么会是你?”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的顺着房檐聚成一片片的水洼。

    素兰担心宝也担心桃灼,却站在门边不敢乱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着坐在凳上之人。

    眼角又痛又痒,顾煙总是忍不住想去揉。但手抬到一半又放下,毒粉亦扩散,只怕揉过之后更难痊愈。

    随着房门被推开,徐天磊和桃灼一前一后的走进来。桃灼在素兰身前停住脚步,“你去陪宝休息吧,暂时先别来这边了。”

    素兰点了点头,声叮嘱着,“你心点。”

    烛火摇曳,散着温和而柔弱的光。

    桃灼翻看着顾煙的双眼,他面无表情的好似心中并无波澜,平静的只是一名郎中与一名患者。

    “桃……。”徐天磊刚一开口,桃灼的目光带着冷冷之意睨了过来,徐天磊急忙转口,“花、酿,有么?我想暖暖身子。”

    “没有。”桃灼淡声回着。

    因咳疾伤了嗓子,桃灼的声音不似从前清透,总是带着淡淡的嘶哑,令人从声音上已经辨别不出。

    “郎中,他的眼睛还能恢复么?”

    “瞎了也无妨,眼盲心才不盲。”桃灼置气似的随口就回了一句,完就有些后悔了,到底还是没办法只把他当成普通患者。

    顾煙稍稍仰起头,似是看向桃灼,好在他的视线里只有一片漆黑。

    回身去厨房取了几种药材,桃灼细心的碾碎了调和成糊状,而后涂抹在黑色绫布上,覆盖住顾煙的双眼。

    “疼么?”桃灼问着。

    顾煙点了点头,桃灼心中冷哼,活该。

    “今晚你们就宿在这吧,明儿一早我过来给你换药。”着,桃灼把手伸向徐天磊,“诊金。”

    徐天磊无奈的解下腰间的钱袋子,桃灼毫不客气的尽数拿走。

    回了偏房,只见素兰坐在床边还未休息。

    “娘子。”桃灼咧嘴一笑,“等着和我同床共枕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开玩笑。”素兰愁眉苦脸的,“不会惹上麻烦吧?我瞧着他们不像好人。”

    桃灼很赞成的点了点头,夸道,“眼神不错。”

    “你不是不愿意给他们诊治么,怎么又过去了?”

    桃灼将银两递给素兰,胡作无奈的叹气道,“谁叫你贪财呢。”

    惦着白花花的银两,素兰乐的嘴都合不拢。

    背过素兰,桃灼收起那副玩世不恭,杏眸里终还是融进了一片神伤。他是不想再与那人有任何牵扯的,偏徐天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差跪地哀求了。来也还是桃灼不忍心,罢了,就当是还了他的救命之恩。

    狭窄的床榻上挤着三个人,宝在中间将这对孤男寡女隔离开。桃灼尽量贴着床边,为她们母子留下足够的空间。

    桃灼闭着双眸,却清醒的没有一丝困意。顾煙的擅自闯入,令桃灼无所适从,曾经的痛是真的,曾经的爱也是真的,虽然会学着去遗忘,可心中还是有一道伤。

    “桃灼。”黑暗之中,只听素兰问着,“我还能叫你的名字么?”

    “不能。”桃灼开口,带着一丝玩笑的,“叫相公吧,你不是一直想嫁给我么。”

    片刻的沉默后,素兰语气里竟是含了娇羞,“你会娶我么?”

    没有回答,仿佛石沉大海,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差点儿就答应了她,可总好似被什么牵绊着,使得桃灼无法迈出这一步。他所向往的那种平淡看似近在咫尺,却无形中被隔阂的远如天涯。

    翌日,难得桃灼没懒床,早早的就起身出了屋子。

    雨停,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泥土香,檐下燕子飞来飞去,沐浴着清的第一缕阳光。

    “相公。”素兰着哈欠从屋里出来,问着,“要不要把他们的饭菜也带出来?”

    “你呢?你收了人家那么多钱,难道还让人家饿着肚子啊?”

    “那不是诊金么。”素兰撇了撇嘴,转身朝厨房走去。

    想想也是,诊金归诊金,饭钱他们得另付。于是,饭桌上就出现了这一幕……

    “我没钱了,你有么?”

    顾煙摇了摇头,“没带银两。”

    “你不是有玉佩么?”

    顾煙下意识的往怀中一摸,断然拒绝道,“不行。”

    这两日中了埋伏被追杀,滴米未进。徐天磊看着满桌饭菜口水都要流了出来,一咬牙,解下腰中长剑递给桃灼,“抵押给你了。”

    桃灼不屑的看了一眼,“我要你这破铜烂铁做什么?”

    “你什么眼神啊?”徐天磊不服气的嚷着,“我这可是盛京最厉害的铸剑大师造的名剑,它叫追风。还破铜烂铁,你家破铜烂铁值百两黄金啊。”

    素兰听闻,急忙伸手接过,强忍笑意的推了推桃灼,“行了,就它吧,做人别太贪。”

    徐天磊欲哭无泪的看着桃灼,“你给我保管好了,我还是要赎回来的。”

    桃灼差点儿就脱口而问,你的血玉可赎回了?幸而话到嘴边,又急忙收住。

    吃过了早饭,桃灼留下为顾煙换药。刚刚解下覆眼的黑色绫带,就瞧着他颤着睫毛想睁眼,桃灼急忙呵斥着,“别乱动。”

    大概除了沈枫还没见过这么凶的郎中,顾煙愣了一下,乖乖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如此听话的顾煙,令桃灼的心不受控制的怦然一动。

    久违的血腥味掺杂着兰草香,仿佛初见那一年他坐在书案边,问着,叫什么名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自此,沉沦失陷。

    “爹爹。”宝摇摇晃晃的进来,断了桃灼的思绪。

    一边将黑色绫布缚住顾煙的双眼,一边问着,“怎么了?”

    宝歪头看着顾煙,“爹爹,你为什么要蒙住这位哥哥的眼睛啊?”

    可可(

    叫我爹爹,叫他哥哥,桃灼忍不住扑哧一笑,莫名的捡了个大便宜呢。

    换好药,桃灼上前抱起宝,贴在他耳边偷声着,“因为这哥哥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