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如那年初到盛京,也是这样一个寒冷萧瑟的冬。只不过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在承德门前下了轿辇,桃灼并未急着入宫,而是驻足看着周围的红墙绿瓦。
恍如见到那个怯怯的身影,将双手放在唇边呵着热气,揣揣不安的站在宫墙外等着他爱的将军。
那时的桃灼只单纯的想留在将军身边,做梦也没料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宁公子。”顾煙低沉的嗓音断了桃灼的回忆,“请随我来。”
顾煙在前面引路,桃灼紧随其后。这几年顾煙好像没什么大的变化,依旧挺拔的背影,俊朗的散发着英气勃勃。令人生畏,也令人心动。
巍然耸立的天恩殿坐落在正中,金色的瓦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熠熠光辉。房詹的四角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飞龙,是皇家的象征。
拾着白玉台阶步步而上,走在前面的顾煙忽然停顿住脚步,但很快就若无其事的迈上石阶,只是往一侧闪了闪。
到了大殿外,桃灼才知晓顾煙为何要靠边行走,原是殿外跪着一人,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却屹立着一动不动。
桃灼没敢随意乱看,跟着顾煙进了天恩殿。
荆国的皇帝也上了年纪,上几句话就要咳上一会儿。
与桃灼了一些场面话,并为他安排了宫外一座闲置的府邸作为住处,又派了家仆不计其数,是侍候却意在监视。
桃灼一一应下,并跪谢天子之恩。
好不容易挨到散朝,桃灼随在众臣身后走出天恩殿。
如此迎着面,桃灼才看清跪在殿外之人,竟是三皇子萧慕。
三年未见,他倒是长了不少,脸上也褪去从前的稚嫩,愈发的英俊不凡。
显然萧慕也认出了桃灼,墨黑的瞳孔中显露出错愕。只是人多眼杂的两人也没能上话,桃灼对他淡淡一笑,就绕身而过。
出了宫门就瞧见顾煙站在红墙下似是在等候,桃灼脚下略有迟疑,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顾将军还有事?”
桃灼的生分令顾煙总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难受的很。
“我送你去皇上赐的府邸。”
此次出兵豫国,已是数月不见子秩,顾煙心里想着早点儿回将军府,可也不知怎么的,脚下的步伐总是停留着想等等桃灼。
“不必了。”桃灼淡声拒绝,指了指身后赐给自己的家仆,“他们应该找得到。”
赶巧着车夫把马车牵了过来,桃灼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对顾煙没有半分从前的依恋。
新府邸很大,前前后后的院落也够逛上半个时辰的,桃灼一个人住倒显得荒废了。
命人将各房各院都扫了出来,桃灼拎着他的兔笼子住进了宅邸的正屋福熙阁。
倒也揣着心眼呢,留在身边服侍的依旧是自己从豫国带来的那几个,其余的都吩咐着做些外面的粗活。
待炉中炭火旺盛了,屋子里有了热乎气,紫嫣为桃灼解下斗篷,柔声细语的问着,“宁王殿下饿不饿?奴婢去做些吃的来。”
“吃不下,你去把床铺扫一下吧,这些时日的奔波实在乏累,我想休息一会儿。”
“是。”
也不知是不是因屋子里暖了,桃灼瞧着紫嫣脸颊透着淡淡的粉红。
桃灼确实乏累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昏昏入睡。睡梦中好似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碰在了唇上,桃灼嘤咛了—声,将自己缩进被子里。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晌午,桃灼刚刚坐起身,紫嫣就急忙走上前。
“殿下可算是醒了,府里来了位客人,已经等候许久了。”
为桃灼更衣时,紫嫣的指尖总是有意无意的从桃灼身上滑过,带着撩拨之意。
“我自己来吧,你去收拾床铺。”
这丫头有了攀附之心也不足为怪,毕竟是从豫国一道过来的,总认为自己和主子更亲近,心性高了自然就没那么安分了。
桃灼若的轻了怕她不以为意,的重了又怕心生嫌隙,索性就先置之不理。
今儿阳光倒是好,只是刚一踏出福熙阁,寒风还是不留情面的钻入衣领中。桃灼捂唇咳了几声,快步朝着待客的碧落轩走去。
对于来客是谁隐隐也猜到了几分,所以见到坐在桌旁品茶的萧慕时,桃灼并未露出半分惊讶之色。
如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两人谁也没有刻意的起身行礼。桃灼在萧慕的身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我是该称呼宁公子,还是依旧唤你桃灼?”
桃灼笑了笑,“三殿下若觉得生分了便是宁公子,若还记得同分馒头的情谊,那便是桃灼。”
萧慕亦是笑了笑,“还好我念旧。”
关于桃灼身份的转变,萧慕并没有追着细问,桃灼就那么随口—,萧慕就那么随耳一听。
“你吧。”桃灼放下青玉茶杯,“昨日因何受罚?”
摇着杯中浮动的茶叶尖,萧慕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不得父皇喜欢吧。”
这话题略显沉重了,一时桃灼也不知如何安慰。
倒是萧慕自嘲的一笑,“矫情了,我已经不是孩子,喜欢与不喜欢对我来都不重要了。”
或许时间并不能将一切都改变,如眼前的萧慕,流露出的孤寂和失落一如掖幽宫里初见的少年。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临走前萧慕邀桃灼晚上到临风楼一聚,算是为他接风洗尘。
出门之时桃灼穿了件红色的斗篷,站在铜镜前,桃灼怔怔的好似看到了曾经身处凤鸣轩的自己。勾起唇角,桃灼尝试着露出一丝媚笑,魅惑众生之态令身后的紫嫣惊艳的愣在原地合不拢嘴。
临风楼是盛京最热闹繁华的酒楼,豪门子弟在此饮酒作乐,文人墨客在此吟诗题词。
当桃灼走进酒楼之时,艳红的斗篷衬着他白皙娇的脸庞,顿时引起注意。有人私下里交头接耳,觉得桃灼好像三年前盛京中红极一时的那个男妓。
萧慕早已在此等候,还带来一人,徐天磊。
因徐天磊一路上护送桃灼来荆国,桃灼冷着脸子和谁都不话,这令徐天磊有些不是滋味。他也是极其重情义之人,总觉得莫名其妙的就疏远了。
恰好下午徐天磊入宫找萧慕,听闻此事就随同着一起来了。
见了面徐天磊又不知该些什么,起身后有些尴尬的拱手行礼,“宁公子。”
桃灼歪头看着徐天磊,嘴边漾出笑意,“徐公子的传家血玉可赎回来了?”
徐天磊被问的一怔,随后哈哈一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红昭那婆娘视财如命,如今连本带利的要我八千两才肯还我。一块破劳什子,若不是有着传家两字,扔地上都没人稀罕捡。”
气氛一下就缓了起来,都不再约束着,酌酒相谈。
桃灼是没什么酒量的,好在徐天磊和萧慕都不逼迫他,随着他一口一口的抿着。但一杯入腹,桃灼就有点晕晕乎乎的了。
“天磊。”桃灼放下酒杯,脸颊已经微红,眼眸中有几分愧疚的问着,“宝还好么?我一直想和你询问他的情况,可这一路上你总和顾将军在一起,我也没得机会。”
“难怪你总是冷着脸不话,原来是因为顾煙啊,我你怎么突然就不愿意搭理我了。”了一堆发现不是重点,徐天磊急忙回他,“宝现在很好,住在将军府里,由顾煙亲自看护教导。”
桃灼“啪”的一拍桌子,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起全身的毛,“他凭什么收养我儿子,他顾婵算什么东西。”
看到周围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萧慕连忙解释着,“醉了,醉了,莫见怪。”
徐天磊急忙凑过去将桃灼搂在臂弯下,“祖宗你点声,心被人听了去。”
“听就听。”桃灼推操着徐天磊,“我还怕他听啊,就他还教导我儿子,养成个冷血无情的混蛋么?”
“是是是,你的对,顾煙冷血无情,顾煙不是东西。”徐天磊连声劝慰着,“别嚷了,你现在身份特殊,心惹祸上身。”
一杯就能喝成这样,坐在对面的萧慕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桃灼嘿嘿一笑,从徐天磊的臂弯下挣脱出来,趴着桌子凑到萧慕面前,自以为很声的和他着,“你听到了么?天磊骂顾将军不是东西。抓到他的尾巴了,以后他敢不听话就把这事告诉顾将军。”
萧慕强忍笑意,指了指桃灼身后的徐天磊,“都被他听到了,你心他杀你灭口。”
桃灼急忙转头看向徐天磊,娇憨憨的问着,“你听到了么?”
徐天磊叹了口气,“我没听见,我聋。”
“那你再一次。”
“什么?”徐天磊好奇的。
“顾煙不是东西。”
“嗯。”徐天磊无奈的敷衍着,“顾煙不是东西。”
桃灼忍不住捧腹大笑,转头与萧慕道,“他又骂了一次,你记下来。”
这次萧慕也没忍住笑,看着满脸郁闷的徐天磊,“他是真醉,你是真傻。”
趴在桌子上,桃灼的脑袋枕着手臂,依旧口口的抿着杯中酒。
忽然听到脆脆的喊声,“爹爹。”
不等桃灼反应过来呢,一个肉团子已经扑进怀中。
瞬间酒醒了大半,桃灼又惊又喜的揉着宝的脸颊,“宝?你怎么在这?我不是眼花了吧。”
“我今天背书得到先生的夸奖,父亲带我来这里吃好吃的。”
顺着宝的手指,只见顾煙和陌子秩就站在不远处。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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