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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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关将近,盛京的街头就愈发热闹了,人头涌动,就连马车也只能放慢了速度缓缓行驶。

    想来顾煙是下了朝就到了自己那里,身上还穿着绯红色官服。荆国的武将官服看起来气派,上面绣着威风凛凛的祥瑞之兽。想来豫国武将的官服就难看了许多,只是一块没有什么图样的黑色素服,桃灼还曾嘲笑云逸穿上官服犹如披麻戴孝。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桃灼被问的一愣,恰好听到外面嚷着卖炒栗,顺口回着,“想吃炒栗了,许久没吃过了。”

    顾煙推开车门子让车夫停下,而后跳下马车。

    顺着车窗看见顾煙掏出银两递给卖炒栗的贩,桃灼放下车窗帘收回目光,有些无力的仰头靠在了车厢上。

    来得太迟,已经激不起心底的波澜。

    炒栗的香味很浓,在车厢里漂浮萦绕着。

    顾煙看桃灼吃东西的模样倒是没变,像只可爱的仓鼠,两腮微鼓不住的往嘴里倒腾着。

    顾煙随手拿起一颗炒栗剥去外壳,然后递给桃灼。

    桃灼没有丝毫扭捏的接过放入口中,边吃边问着,“若是新皇登基,会不会放弃盟约攻豫国?”

    “不会。”

    顾煙如此肯定的语气令桃灼心生疑惑,难道他已经知道新皇会是谁了?

    “你怎么知道不会,我听二皇子好战,当初攻豫国他也是极力支持的。”桃灼再次接过顾煙手中的炒栗,若无其事的仿佛只是闲聊着。

    顾煙垂头继续剥着炒栗,“二皇子有勇无谋,皇上不会把皇位传给他的。”

    “那会传给谁?”

    顾煙抬头看向桃灼,目光如一潭深水毫无波动。

    片刻后,只听顾煙道,五皇子。

    桃灼没再顺着此事聊下去,只是问了问宝的近况,又询问了沈枫的去处。只是顾煙也不晓得,只知道沈枫是和楚天歌一起离开的,是不是回了琅州就不得而知了。

    入了将军府,顾煙先下了马车,而后回身搀扶了一下桃灼。

    将军府里的一草一木好似都不曾改变,一路走来熟悉的景物映入眼帘,庭芳园的红梅怒放,与白雪相互辉映。

    偶有家仆经过,看到桃灼后皆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宝在听先生讲课,桃灼悄无声息的靠在门边看着那孩子专注的样子,嘴角不知不觉的就上扬着。

    过了一会儿,桃灼退出来,与在院子里等候的顾煙道,“我瞧着一时半会儿不会下课,我就先回了。你也不必和他我来过,只把我带的东西给他就成。”

    顾煙怔了怔,“才看一眼就要走?”

    桃灼莞尔一笑,“怎么,将军还舍不得我?”

    像是被什么东西在心口上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顾煙急忙避开桃灼的眼眸。

    恰路过陌子秩居住的辰星阁,桃灼忽然停住脚步,踮起脚尖在顾煙耳边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顾煙没听清。

    桃灼却是没理会他,反而转身对着辰星阁的院落拱手行礼,“陌公子。”

    寒风吹拂着陌子秩的发丝掠过他苍白的脸颊,眼神中流露岀复杂的情绪,一眨不眨的盯着桃灼那娇艳的面孔。

    也不知是自己聪明了,还是太熟悉陌子秩那种目光,好似自己也曾经这般看着他,有害怕,有怨恨,有痛苦和不安。

    桃灼笑了笑,“都陌公子出身溜达社区,却也是如此不懂礼数。是陌公子不屑与我回礼还是不屑与我话?”

    桃灼的讽刺令陌子秩脸色又白了几分,犹如一张薄纸,就连唇瓣都跟着失去了血色。

    他向来高傲,眼里只容得下顾煙。也是有顾煙护着,他才得以维持他的高傲。可陌子秩知道眼前的桃灼与旁人不同,因为顾煙也想护着他。

    从前陌子秩就担心桃灼会在顾煙心里留下一席之地,所以才总想着让桃灼离开。在桃灼失踪的那段日子里,陌子気是暗暗庆幸的。他并不是想害谁,他就是没法容忍旁人占了顾煙的心。

    可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他没想到桃灼竟然又回到了盛京。就如同桃灼曾经也没想到,陌子秩还能活着。

    “桃灼。”顾煙出声提醒,不忍陌子铿难堪。

    桃灼便回身与顾煙道,“我先走了,还麻烦让你府上的车夫送我一程。”

    马车吱吱呀呀的驶出了将军府,桃灼猜想着陌子秩够难受几天的了。其实桃灼很清楚,他们两个就算闹闹的也伤不到根基,以顾婵的性子定是百般容忍,两人分不开。

    桃灼也没想过让他们分开,就是不喜欢他们过的太舒服。若不是现在实力不允许,桃灼还想把自己受过的诬陷,冷落,都让陌子秩感受一番呢。

    自己虽是豫国的王爷,可在荆国的地界上也就算个客卿,人家尊着唤一声宁公子,但凡豫国那边有点风吹草动,立马就成了阶下囚。

    所以桃灼需要有个稳固的靠山,而最值得他信赖的就是三皇子萧慕。只是听顾煙的意思,朝中局势已定,想来皇上在病时就册了五皇子萧恒。

    将车门推开缝隙,桃灼与车夫道,“先别回府,入……。”

    正想入宫,忽然想起顾煙对自己的提醒。

    桃灼想了想,“去凤鸣轩。”

    朱红的楼阁撞入眼中,繁华奢靡不减当年。莺声笑语盈盈入耳,丝竹管乐琴音曼曼。

    凤鸣轩,桃灼抬头看着朱漆匾额,内心犹如隔世的感概。

    那年离开,红昭传了凌少主的话,是以后的路自己走他爱莫能助。所以桃灼走投无路之时,也不敢登凤鸣轩的门,心里总是觉得愧对凌少主。

    如今倒是不得不来此,一则有求于凌少主,二则关于幻情蛊一事应该与凌少主听。

    “客官里。”红昭的话顿在唇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桃灼。

    “东西。”这一声叫的,甚是亲呢。

    红昭笑着抬手掐了一下桃灼的脸颊,“前些日凌主子还嘀咕着,你忘恩负义,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宁公子,都不肯过来看一看少主。”

    本来桃灼心里还忐忑不安,怕被红昭赶出去。却不想听到这样一番话,顿时有点想落泪的冲动。

    “少主他,他真是这般的?难道,不是不愿见我么?”

    “哎呦。”红昭戳了戳桃灼的脑门,“从前觉得你傻气,如今还是没变聪明。少主接管凤鸣轩也快有十年了,除了你可没见他对哪个上心过。少主是真心疼你,倒是你这东西不知好歹,被那顾将军拐走后就把少主忘个干净了。”

    “我也没有忘记少主,我就是怕少主生我的气,一直不敢见他。”着,又好奇的问红昭,“凌少主怎么知道我现在的身份?”

    “这满盛京啊,只有凌少主不想知道的,没有凌少主不能知道的。”

    桃灼忍不住偷笑,真不愧是凌少主调教出来的,语气都是如出一辙。

    对云烟筑桃灼并不是太熟悉,只不过在此住了两天,还都是呆在屋子里没出门。偏车夫到了竹林外就什么也不肯进了,是凌少主有吩咐,无令不得擅入。

    桃灼也不愿为难他,就自己沿着路往里走去了。

    两侧竹林深篁,寒风一过,发出萧瑟之音。一眼望去,竹色青黄看不到尽头。

    虽是有风过之声,但桃灼依然感受到静,恍如万里无人烟般,除了风声入耳再无其他半点声响。越是走到深处,就连风声都渐停,静的令人心底发慎。

    忽然身后传来异响,桃灼警觉的回过头,只是除了两侧竹林和幽长的路再也没发现其他。

    桃灼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长长的吁了口气。

    只是走了没几步,忽而又听到声响。

    “谁?”桃灼回身问着,回应他的只有竹叶发出的簌簌之声。

    桃灼忽然腿一软跪在地上,似不受惊吓一般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一道黑影俯身靠近,紧张的询问着,“公子,你没事吧?”

    桃灼猛然转身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几分不悦的,“没事,还没被你吓死。”

    而后看着那人熟悉的面孔,桃灼一时忆不起名字,“花……。”

    “花不归。”着,没好气的瞪了桃灼一眼,“公子可真会做戏,害得我差点儿被你吓死。少主命我来迎你,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就得亡命天涯了。”

    “那你还吓唬我。”这下桃灼彻底想起来了,不正是当年那个要“杀”自己的车夫么。

    花不归抱怨着,“整日闷在此处,就那么几个人看都看腻了。与公子许久不见,我这是用特别的方式欢迎公子。”

    “是够特别的,胆子再点直接被你送去阎王身边了。”完,又问着,“少主怎知我过来了?”

    “红昭的信鸽子比公子早到了。”

    果然来找凌少主帮忙是对的,自己此时不方便出入宫中找三皇子,必是要有神不知鬼不觉就能传信的人或鸽子。

    靠近烟霄阁,远远的桃灼就瞧见雪地里跪着一人,虽是挺直着脊梁却也能看出身姿微微发晃,像是跪了许久的样子。

    “是夙夜么?”桃灼问着。

    花不归点了点头,“除了他,也没谁会被凌主子罚跪。”

    “他犯了什么错?”

    “他不需要犯错,凌主子罚他从来不需要理由,算上今儿,已经跪了三天了。”

    从夙夜身边走过,桃灼有些心酸。若是凌主子知道夙夜为他做的一切,不知会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