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天, 终于到了路遥翘首以盼给谢乔生拍海报特刊的日子。

    一大早，路遥便到林慕家中催促：“可以出门了吗？”

    路遥进屋的时候, 林慕才换上衣服，看着门口妆容精致、神色亢奋的路遥无奈道：“才七点半,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积极, 一夜之间转性了？”

    路遥像条尾巴地跟在林慕屁股后面转悠, 这会儿靠在卫生间门口看她刷牙, 也不管林慕用电动牙刷能不能听见，一个劲儿叨叨自己有多激动。

    林慕吐出口中泡沫，漱了漱口，拿起毛巾擦擦：“行了, 知道你有多激动。待会儿到了你千万收敛些，别让人以为我们不专业。”

    “这个我当然知道啦！我也就和你嘛！”

    她看路遥眼里掩不住的兴奋, 忍不住叹息：“记住你这句话啊。”

    出门前路遥不许她素颜去见爱豆，挽起袖子嚷嚷要亲自上阵，林慕连忙告饶, 给自己化了淡妆，简简单单的一层粉底和眼线。

    两人一同来到星娱传媒, 被人带到三楼的摄影棚。入眼就看见谢乔生，他正捧着文稿倚墙研读，嘴里声地念。

    林慕带着路遥走上前去招呼：“嗨, 这是同个工作室的摄影师，路遥。”

    谢乔生从文稿里抬头，合上剧本, 微笑着朝路遥伸手：“你好，谢乔生。”

    路遥大大方方握住他的手，哈哈笑两声：“你好你好，真人帅好多啊。”

    谢乔生听惯这类话，客客气气回道：“谢谢。”

    谁知下一秒，松开手的路遥左顾右盼，问：“问个问题啊，林阳今天在不在？”

    林慕扯了下路遥的衣摆，低声喝：“路遥。”

    眼前的谢乔生脾气很好，不觉得冒犯，抿嘴道：“在的，你想不想见见？”

    “真的可以吗！”

    路遥眼里的光都要闪瞎林慕了，她忍不住又扯了扯路遥的衣摆。

    谢乔生注意到林慕手上的动作，脸上笑容扩大：“我叫他过来。”完给林阳电话，挂掉电话，手机朝路遥晃晃。

    路遥已经激动地不出话，林慕只好替她道谢，谢乔生摆摆手：“事嘛，不用在意的，待会儿把我拍帅一点儿就行。”

    拍摄的途中，林阳果然来了，在休息空当大步走来搂住谢乔生的脖子：“上次的美女摄影师在哪儿呢？”

    林慕刚好走过来想和谢乔生沟通接下来的拍摄要点，听到这句脚步一顿。

    谢乔生早注意到她走近，胳膊肘撇过去拄了下林阳。

    林阳话一完，眼尖地发现林慕，撇过头笑嘻嘻道：“美女摄影师，上次你给谢乔生拍得真不错，什么时候能给我拍拍吗？”

    林慕本来有些不好意思，听到有单子上门，抬头笑笑：“当然可以。”

    安静站在一边的路遥看到林阳终于按捺不住那颗狂跳的心，走上前，拘谨地和林阳招呼：“你、你好。我是路遥，一直都是你的粉丝，你的见面会我几乎都去过，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能不能合个影呢？”

    林慕认识她五年，没陪她去过林阳的见面会，自然也从未见过这一面的路遥，那心翼翼的模样，真是……太好玩了。她偷偷在心里笑。

    林阳爽朗地笑道：“没想到我还有这么美的粉丝，你要是入行，不定咱们还可以合作呢，合影当然可以啦。”

    久经情场的老将路遥居然脸红了，林慕在一边看得直为陈宇宁叹惋。

    两人顺顺当当地合了个影，自拍他拍都来一套。

    谢乔生在一边看，心里忍不住嘀咕，这才是偶像和粉丝的正确开方式嘛……

    他垂眼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林慕，她正含笑看路遥和林阳摆各种pose，莫名有些失落。

    她看了都不羡慕的吗，自家爱豆还在一边站着呢，大好机会就这么白白错过，后悔哭鼻子去吧。

    她会不会哭鼻子谢乔生不知道，他在心里已经开始替她后悔了。

    拍摄结束后，林阳热情提议去唱K，得到一群人附议，路遥肯定要参加，硬拉上林慕不许她走：“我知道你累了，可是和林阳一起唱歌的机会千载难逢，还有你喜欢的谢乔生呢。”

    拍了一整天，谢乔生于她而言，并不比柔软的大床更具诱惑。林慕不太想去，还是被路遥拽上车一起到了某KTV包厢。

    星娱的人明显是常客，熟稔地点了一堆酒，聚在一堆玩起各类游戏，路遥很兴奋地融入，众人玩得时不时爆发阵阵欢笑。

    林慕很少来这种场合，自然更不会这些游戏，她坐在沙发一边，拿出手机，一手握着可乐喝，一手刷微博玩。

    谢乔生玩完一局，有些口渴，直起腰从另一桌倒酒，瞟到林慕独自在角落里玩手机。昏暗的包厢里，屏幕上的MV还在放，光影偶尔映在她脸上，娇的身影窝在沙发一角，像有自己的天地，不显孤单。

    “怎么不一起玩呢？”他起身坐到她身旁。

    “嗯？”林慕觉察旁人有人坐下，抬眼发现是谢乔生，有些惊讶，又笑了笑，“喔，我不会玩游戏。”

    谢乔生没想到她不会玩，还以为她是手机上瘾，提议道：“我教你啊。”

    这会儿大家在玩三国杀，有些复杂。他又问：“你会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林慕摇摇头。

    真心话大冒险这么古早的游戏都没玩过，他又：“这个很简单，转一下指针，指向谁，这个人要么回答别人提出的一个问题，要么完成别人提出的任务，很好玩的。”

    林慕不想玩这个游戏，她笑着婉拒：“不用了，你们玩就好。”

    谢乔生想了几秒，又提议道：“要不唱歌吧，来KTV光玩游戏不唱歌也不过去。”

    这次他不等林慕回答，起身拍拍掌，待众人转过头：“别玩游戏了，一起K歌啊。”

    谢乔生平时来KTV很少唱歌，今天居然主动提出唱歌，林阳立马举手：“附议！唱歌！”

    路遥狗腿地跟着爱豆举手：“附议附议！”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拿起手机app点歌。

    “你要唱什么歌，我给你点。”谢乔生也拿出手机，指尖触着屏幕，偏过头问林慕。

    她窘迫地回道：“呃，我也不怎么唱歌。”

    谢乔生挑起的眉毛耷拉下来，他忍不住重新审视一遍身旁的女人，怀疑这和初遇时强行要合照的不是同一个人。这几次接触他能感觉林慕有点内向，却没想到内向到连唱歌都不会。

    他不肯放弃地追问：“不怎么唱歌，总有歌会唱啊，看。”

    他的目光太执着，林慕不好再推脱，报上歌名。谢乔生这才满意地给她点上还置顶，笑眯眯地看着她：“下一首就到你啦。”

    林慕拿起可乐喝一口：“嗯。”

    该她唱歌了，她握住话筒，随着音乐缓缓附和，空灵的女声回响包厢。

    “Winter has e for me， “t carry on.

    冬天悄然来临，不能振翅飞翔

    The s to my life are strong

    生命的枷锁太过沉重

    But soon they“ll be gone.

    但不久它们终将粉碎

    I“ll spread my wings one more time.

    我将会再次伸展羽翼

    Is it a dream

    这是梦吗？

    All the ones I h□□e loved calling out my name.

    我曾爱过的种种，呼唤着我的名字

    The sun warms my face.

    阳光温暖了我的脸颊

    All the days of my life

    生命中的每一分钟

    I see them passing me by.

    从我身旁匆匆逝去

    In the end I will find some peaside.

    终结之时我愿，找到心中净土

    New wings are growing tonight.

    新生之羽翼伸向黑夜”

    众人起哄，纷纷在app发出拍掌送花的特效。

    林慕安安静静地唱，也没和旁人调笑，一声声很认真，神色淡然。

    谢乔生在旁边愣愣地看她，这样子的林慕，让他想起第二次见面凝固入定的她。

    心里泛起一丝异样，还没来得及琢磨，话筒被递到手中，抬起头入眼是林慕的微笑：“下一首到你了。”

    “喔。”谢乔生接过话筒，垂下眼整理思绪，又愣神了，在她面前。

    前奏响起，轮到林慕愣神了。

    她看向屏幕，《贝加尔湖畔》，原来这首歌叫这个名字。

    众人更加热情地起哄，包厢里更喧嚣了，林慕听不进这些，耳边只袅袅回绕一个低哑深沉的男声，轻声缓缓哼着曲调。

    一点一点挠着耳膜，心却平和下来了。

    等她回神，谢乔生已经唱到尾声。

    “唱得怎么样？”谢乔生唱完后把话筒传出去，悄声问她。

    “嗯，还不错。”她笑着答道，笑里有几分恍惚，他确实唱得好听。

    只是，那段日子先入为主地听多了哼唱，便觉得这歌只适合夜里，低低哼唱。

    ……

    平安夜那天，林慕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给自己化妆，几年不曾化过宴会妆容，手生了不少，化得很慢。

    化完后，她看着镜子的自己，手指抚上脸颊，感慨岁月流逝，身上还是那条裙子，镜中人不再是年仅十四的少女，更非那时心境。

    抬手摸了摸发尾，来中国一年，头发已经过肩，她看了看镜子里熟悉的扮，恍若回到十四岁那年，怔住片刻，动手挽起头发盘好。

    傍晚时分，她下楼看见立在车旁的林深一愣，他也穿着成人礼那年的白色西装，同样的款式穿在一如那年英俊的男人身上，机场重逢时回忆纷至沓来的熟悉再次无征兆袭来。

    “这算什么，怀旧系列吗？”她走到林深面前，开玩笑。

    林深唇角勾起，拉开副驾车门：“你这么想也可以。”

    林慕坐下后仍然很惊奇，忍不住问了昨晚拆开盒子一直亘在心头的问题：“这条裙子，你找人定做的吧，为什么会一模一样？”

    他轻描淡写：“我的记忆力一直都很好，你知道。”

    她撇嘴道：“再好也不会到这种程度，别糊弄我。”

    林深淡淡笑道：“有照片，照着做很容易。”

    林慕“喔”一声，想起那天确有一张宾客的合照，她和爸爸妈妈都在。

    车停下，她看见林深准备下车，伸手抓住他的袖口：“等等。”拿出身边的盒子递过去，“圣诞礼物。”

    林深挑了挑眉，拿起盒子晃晃，没什么声音，这么的盒子，肯定不是毛衣，难得她会送其他的礼物给他，他抿了抿唇：“什么礼物？”

    “拆开看看。”林慕声催促。

    “这么着急。”林深好笑地一点点撕开包装纸。

    他的手指还是那么好看，动作也透着不出的优雅，林慕忽然不恰当地想起他撕蝴蝶的那幕，低头笑了笑，那时她怎么也猜不到和眼前的少年会结交了这些年。

    林深开盒子，拿出里面的细杆，难得露出不解的表情：“这是什么？”

    林慕从他手里拿过细杆，一点点伸展开，展示道：“自拍杆，这样可以伸缩。”手中的杆一伸一缩，“看懂了吗？”

    他眉心皱起：“送我这个干什么？”

    她抬眼朝他灿然笑开：“为了自拍啊。记得你生日我跟你过的话吗，希望你可以多拍照留下回忆。”

    林慕拿出一个的操控器，把手机架上去，随意按下按钮拍了一张：“这个还是蓝牙的呢，是不是很好用。”

    他嗤笑道：“我记得你的原话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帮我拍照。现在送我这个，是咒我找不到那个人么。”

    笑容一僵，她没好气地收起自拍杆：“不要算了。”

    林深抓住她收拾自拍杆的手，抽回自拍杆，淡淡道：“送人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没礼貌。”

    他一点点伸展自拍杆，套上手机，身子贴近林慕：“是这样用吗。”

    她伸手拿着自拍杆移动，教他找合适角度：“对，这样的角度就很好。”

    “咔嚓”，拍下两人第一张自拍合照。

    照片定格一瞬又回到镜头自拍模式，林慕探过头想看看效果，林深却收起手机：“该进去了。”

    几年不曾参加这种场合，林慕有些不适应，穿着高跟鞋走得很慢。林深拉起她的手套进自己胳膊挽住：“不用紧张。”

    “嗯。”

    进入宴会厅，她跟着林深辗转各处，与人寒暄。

    她没太多，至多在旁人和她招呼时点头致意一两句客套话，一旁的林深倒是比从前健谈不少，比一般人仍是神色冷清淡然，言语不多，但比从前已经多了很多。

    “你也学会客套话了。”刚从一个中年商人处离开，林慕低声偏头。

    林深微不可闻地笑了声：“至少和你不用。”

    待了一会儿，林慕想去上厕所，待她从厕所出来，碰见过道斜靠的谢乔生。

    谢乔生同一时间看见她，愣了下又笑了，走上前：“好巧啊，林慕……姐。”

    第一次看见化了明艳妆容的林慕，不是前几次清丽的娇柔模样，本就黑亮的一双眼被眼妆衬得妩媚极了，有一分妖异的味道。她皮肤很白，身上的靛色礼服衬得肌肤如霜。

    谢乔生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女人，许是别的女人出现在他眼前都已是精致妆容的样子，而林慕，之前不施粉黛，乍然看见她化妆后的模样，惊艳得他有些愣神。

    林慕微微一笑：“是啊，真巧。”

    谢乔生不自然地偏头咳了一声，调整下表情：“没想到在这也能遇见林姐。”

    “叫林慕就好，我跟人一起来的。”

    他从善如流地改口：“林慕，你和谁一起来的呢？”

    “林慕。”

    谢乔生转身看向走廊尽头迈步过来的男人，那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眼睛注视着林慕走近，右手自然地揽上她的腰。

    “这是？”

    林慕还未及开口，林深自己开口了：“林深。”

    谢乔生恍然地笑了：“原来是林慕的哥哥，你好，我是谢乔生。”

    林慕嘴角隐隐抽了下，她和林深长得很像吗，为什么这些人一听同姓就直接扣上兄妹帽子。

    罢了，她也不想解释和林深是什么关系。

    一回生二回熟，妹妹就妹妹吧。

    “林慕？”林深低头看了她一眼。

    她连忙介绍道：“谢乔生，合作过的明星，上次和你提过的人像拍摄。”

    林深点头致意，揽着林慕离开。

    谢乔生对林深临走时向他投来的冷冷一瞥感到很不自在，这会儿盯着两人并步离去的背影心里又出现一些不舒服。

    他在走廊这头走来走去，想挥去心头的那点烦闷。

    林阳从厕所出来，见他一个人傻兮兮地来回转悠，攀上去拍了下他的头：“瞎晃悠什么呢。”

    “有烟吗。”

    林阳掏出一包烟递过去：“怪不得瞎转悠，想抽烟了啊。”

    谢乔生的指尖碰到烟盒又收回：“算了。”转身往宴会厅走去。

    他一进大厅，便看见舞池中央的两人。不止他，很多人同他一样，都笑着欣赏舞池一双翩翩身影。

    两人随音乐韵律飘动，轻一转弯，衣袂翩跹。

    真般配。

    望着舞池那对默契身影，谢乔生脑里突然晃出这个念头。

    他瞟见林深放在林慕腰际的手，心里那点烦闷又冒出头了，别开眼不去看。

    “那不是林姐吗？”林阳的眼神真好，一眼认出林慕。

    “嗯。”谢乔生垂眸，淡淡应了一声。

    “和她跳舞的是……林氏CEO啊。”

    谢乔生侧头看林阳，追问一句：“是谁？”

    林阳又拍了下他的头：“一点儿新闻都不跟进，前段时间橙星被收购的事你总知道啊，收购橙星的就是林氏集团。和林姐跳舞的是林总。”

    林阳念了两句：“林慕，林深，这两人是亲戚？兄妹，亲兄妹还是堂兄妹啊？”

    “大概吧。”谢乔生垂下眼，走去餐区取来一杯酒。

    一曲舞毕，林慕和林深也走向餐区，自然碰见谢乔生和林阳两人。

    林阳率先招呼：“林姐，又见面啦，你今天真美。”

    “谢谢。”林慕赧颜，“刚才没看到你呢。”

    “嗨，我呀，”林阳揽过谢乔生搂住，“和乔生一起来个酱油罢了。”

    林慕闻言手抖了下，酒洒到裙子上，脸微微发白，向两人示意后离开。

    谢乔生没呆太久，没一会儿找个空当溜走，路过天台的时候，瞥见眼熟的两个身影，林慕裹着林深的白色西装外套，两人靠得很近。

    他驻足看了两秒，快步离开。

    ……

    林慕走上天台，室外温度极低，冻得瑟瑟发抖，胸口湿的布料贴着肌肤非常冷。

    肩膀突然被盖上一件外套。

    她抬头：“林深。”

    “怎么一个人跑外面来？”他拢了拢外套，给她套好。

    她拉过外套紧了紧：“来透透气。”声音轻若蚊蝇。

    林深扳过她的肩，直视她：“你是不是又在乱想从前了。”

    她缄口不言，垂着头，下一秒被带入怀抱，和冷冷的外表不同，他的胸口很暖。

    “林慕，不要再想以前。”

    “好。”

    ……

    当夜，林慕睡得很不安稳。

    梦见自己又变成一个女孩，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空瓶，在呼呼雪风的大山中艰难前行，一眼望去，漫天白地。

    女孩哈了口气暖暖手，再次掖好领口，拎起空瓶步步地走。

    前方忽然现出一线亮光，她兴奋地提速跑过去，一点一点，跑得太快，光太刺眼，脚一迈，她来不及多看两眼踩空下坠，身下是漩涡火海，烈烈灼人。

    “哈。”下坠的一瞬林慕惊醒，心悸不已。

    她摸起床头的手机电话。

    “……”

    “林慕。”

    “林深……”

    那头传来一声轻叹：“你是不是作恶梦了。”

    “嗯。”

    “梦都是假的。”

    “……喔。”

    那头又轻声笑了笑：“难道要我哼歌给你听？”

    “……没有。”

    “最好没有，快去睡觉。”

    “好。”

    作者有话要：　　歌名《The Swan Song》，非常好听，吃我一发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