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个解释！”

    谢乔生定睛一看, 也不禁瞪大眼，讷讷走过去瘫坐进沙发, 拿起这叠照片一张又一张地翻看。

    一张是他正在开车，副驾的林慕有个模糊的侧影；一张是他下车, 林慕往他的方向走；一张是两人坐在烤肉店, 林慕含笑递手机给他看；一张是林慕低头吃菜时, 他正微笑看她……

    谢乔生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沉闷,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来得这么快，他一张一张地翻开这些偷拍，又莫名有点酸涩, 一直很想在两人独处时弄些自拍，过往几次都没好意思, 而现在……

    看向照片的眼神不由微妙起来，第一次两人独处的合照竟然是狗仔偷拍的。这会儿他也没心思自怨自艾，默了片刻, 沉声问：“照片已经流出去了吗？”

    “这么照片是真的？”秦昭恨恨道，“谢乔生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 你才23岁，处于上升期你居然跑去谈恋爱还一谈就被抓！”

    谢乔生抿紧唇线：“是真的，但……还没有在一起。”

    “嚯。”秦昭惊得后退坐进沙发里, 又好气又好笑，“敢情还是你剃头挑子一头热，而我为了这不实恋情就付了五百万。谢乔生啊谢乔生, 你真行！”

    不实恋情……天知道他多想坐实恋情。

    谢乔生面容怔忪，有点愧疚：“对不起，秦哥。”

    “现在就别这些了。”秦昭烦躁地摆摆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这狗仔明明拍了有些日子，偏偏等真人秀播出才来试探，肯定是在节目播出前就知道有你加盟，猜定你的身价会水涨船高，要不就凭这只有些暧昧的照片哪能开口五百万，顶天也就一百万。”

    谢乔生却听岔了重心：“秦哥，你也觉得照片看上去很暧昧？”语气居然有一点儿雀跃。

    秦昭用力搡了他肩膀：“我谢乔生你不是失心疯了吧！我TM什么都没看出来，你给我老实点儿，别作死。”

    “我有数，秦哥。”谢乔生拢好照片揣进兜里，站起身正色道，“以后我会更注意行踪的保密和安全性，至于她……我是认真的。”

    “合着刚才我那一段都白了是这个意思吗？”秦昭怒不可遏地盯着眼前镇定的男人，“事业还要不要了？”

    “要，我都要。我相信自己可以平衡好两者，秦哥，也希望你能给我这个空间。”

    眼前的谢乔生态度坚定，秦昭也明白他现在估计陷进去了一时半会儿肯定拉不出来，只好模棱两可道：“你是成年人我也管不了，你好自为之。”

    谢乔生松口气，舒缓地笑了：“谢谢你，秦哥。”

    离开星娱传媒大楼的谢乔生坐进车里，开车灯，怀着一点春心又开始欣赏这些偷拍照片，指腹轻轻抚过照片上林慕的面容，微笑、咧嘴笑、抿嘴笑……都有，唯独没有寡淡的神情。

    他心满意足地将照片按在胸口，期盼早一天能和林慕堂堂正正地拍合照，他俩都长得好，拍出来一定好看。

    ……

    一晃日子，《大神带我飞》又播出了，和第一期一样好评如潮，谢乔生的粉丝自从第一期后涨幅没降过。

    林深坐在沙发里，手拿一个平板，略略划过屏幕，扫了眼通稿下的评论，问：“谢乔生现在粉丝数多少了？”

    一旁的姜助理报上最新数据：“昨天已经突破千万，现在差不多是准二线，人气极高。”

    “啪嗒”，林深锁了平板，搁在一边，食指揉上太阳穴，淡淡道：“还不够。”

    姜助理会意：“我这就去买一些营销号多多宣传他在节目里的萌点和颜值。”

    林深点头，一挥手：“去吧。”

    ……

    真人秀的火爆给林慕也带来不少困扰，现在她走在路上不时会有人上前要合影，甚至还有要签名的，她拒绝得心累，感慨谢乔生的工作真不容易。

    拒绝归拒绝，她被偷拍的照片时不时会被人放上微博，加之她也算业内有名气的摄影师，一时间人气陡增，每天开微博都有通知新增了多少粉丝，有多少条圈她的微博，她看得疲乏，这些日子干脆一直切换到号手机才得以安宁。

    林深从她出院后频繁出差，这天约上她一起吃饭，林慕想想确实挺久没见了，于是答应，这会儿正站在工作室楼下等他。

    林深驱车到她身旁停下，林慕拉开车门进去，系上安全带却见车纹丝不动，她偏过头，见林深解开了安全带，神色淡淡地看着她，她问：“怎么了？”

    林深抬头望了眼写字楼：“还没去过你的工作室。”

    林慕一想还真是，笑着答：“下回吧，今天门都关上了，人都走光了。”

    “人走光才好。”

    她疑惑：“嗯？”

    “我不喜欢人多。”林深见她眼里皆是困惑，并无一丝羞色，又补充一句。

    “哦，是这样啊。”林慕仍然笑着，“还是下回吧，我这会儿都饿了。”

    林深重新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就知道吃，也不长个子。”

    “嘁。”

    席间，侍者端上一盘切好的西瓜，林慕瞟了眼便皱起眉，林深好笑地勾起唇角，对侍者：“来一杯鲜榨西瓜汁。”

    他拈起一片西瓜，咬上一口，吐了籽，林慕嫌恶地撇开眼，林深揶揄道：“还是这么矫情，怎么，看一眼西瓜籽都难受？”

    林慕眼睛盯着窗外，不看他：“明知故问。”

    “姐身子丫鬟命。”林深扔掉手里那片西瓜，扯过纸巾擦手，“起西瓜，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什么？”

    林慕脸上神色自然，四个字接得很随意，林深默了一瞬，垂眸道：“没什么。”

    带着西瓜清甜的轻吻，原来只有他放在心上。

    “我去上个厕所。”林慕往后退了退椅子。

    林深一摆手，都不似从前还要嘲讽一遍她脆弱的膀胱。

    “嘟嘟”，林慕的手机屏幕一亮，他下意识瞄了眼，通知信息出现的时间很短，却仍让他捕捉到几个字，乔乔的衬衫？

    林深侧过身子瞥了眼卫生间的方向，拿过林慕的手机，显示指纹解锁，手指一划，提示输入密码，他不假思索仍然输入那四个数字。

    首屏出现。

    他勾了勾嘴角，点开通知栏。

    【@森子要努力回复 @乔乔的衬衫：衫大消失好久了，什么时候回归呀，想你！[爱心]】

    指尖一戳通知信息，跳转到微博界面，勾起的嘴角放平，手指往下滑，林深脸色越来越难看，直接拉到最早的那条，去年五月。

    他锁好屏，放回原来的位置，连角度都顾及到，一般无二。

    去年五月……比他来中国还要早两个月，一股难言的慌乱从心底蔓延，林深头一次有点茫然无措，有些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转变，他恨不能掌控全局的无力感。

    林慕从卫生间回来，见他神色诡谲，问：“你怎么了？”

    他深深地望进她眼睛：“没什么。”

    ……

    自从微博粉丝过了千万，谢乔生心里的愁思就没离开过，连评论下呼天抢地的求千万粉丝福利都一并忽视了。

    以后还怎么和林慕见面？

    他想约她一起去国外，又觉得这种邀约既唐突又轻浮，一票否决。

    所幸，有朋友开了家私密庄园，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开业不久，不少圈内人都去过，保密性极高，他一得知这消息，便邀请林慕一同前去尝尝星级大厨手艺。

    相处这些时日，谢乔生发现林慕在真心话大冒险那晚的话并不假，她对吃食很挑剔，挑食材又挑口味。

    拿星级大厨勾她，一勾一个准，林慕果然一口答应。

    吃饭时，谢乔生有点瞠目，因为林慕点了好几个在他眼里属于biantai辣的菜，什么水煮鱼、龙虾、剁椒鱼头……

    他捏着筷子手都有点颤，犹豫着先吃哪个试试水，他一咬牙一跺脚，夹了块水煮鱼片，入口就辣得他眼眶一红，连忙咽下喝了好几口水。

    林慕好笑地递过几张纸巾：“吃不了辣就不要逞强啊，这里有好几个清淡的菜。”

    “谢谢。”谢乔生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心道你点的菜怎么着也得捧场吃啊，总不能一口都不碰。

    他喝完一杯，又起身拎起柜子上的茶壶倒满，再给林慕添上茶水，问：“林慕，以前你在中国生活的时候，是哪个地方的人啊，这么能吃辣。”

    她淡淡笑了笑：“不记得了。”

    她没假话。

    自有记忆起，她便跟着父母辗转各地，听过好几种方言，几岁的孩童哪还分得清家乡与外乡？

    ……

    二十年前，成都某郊区。

    扎羊角辫的圆润女童好奇地望着隔壁楼门口的瘦身影，她已经这样看了十几分钟，那个女童身子干瘦，一件洗得灰白的短袖挂在身上，被风吹起，斜斜晃晃。

    她一直蹲在路边，手里一根木棍看不清在土里划弄着什么。

    隔壁新邻居搬来好久，这段时间她每到下午都这样拿一个木棍蹲门口。

    曾想男杵在门口看了许久，犹豫很久，还是迈着碎步走近，她蹲在一旁，问：“你在弄啥子？”

    那瘦的人突然一蹦而起，脚掌跐上土面，直至模糊一片，扔掉木棍转身进屋。

    曾想男呆呆地看她身影消失，而后委屈地瘪了嘴，她站起来，往回走，又听见身后门开的声音，她转回身，见女童手里拎着一个空瓶出屋。

    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些松动，朝曾想男喊：“喂。”

    曾想男屁颠屁颠跑到她跟前，兴奋道：“你愿意跟我话啦？”

    她抬起胳膊晃了晃手中的空瓶：“酱油去哪里？”

    曾想男只瞄了眼空瓶，注意力被女童胳膊上的淤青吸引，眼睛微睁，女童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动作僵硬地垂下胳膊，拉直了衣袖盖住：“问你话呢。”

    “哦哦。”曾想男也觉得自己刚才那样太不礼貌，往一个方向指了指，“顺着这条路走，抵拢倒拐。”

    “抵拢倒拐？”女童面容微怔。

    “抵拢倒拐都不晓得呀……”曾想男苦恼地挠挠头，“就是沿着这条路，走到一个墙再转弯，这下懂了不？”

    “知道了。”女童着话已转身走去。

    曾想男跟上去：“你叫啥子名字，我叫曾想男。”

    这女童是附近唯一一个和她同龄的，其它孩不是太就是太大，太她不乐意搭理，太大又总会欺负她，曾想男很想和她成为朋友。

    “林慕。”女童走路极快，扔下这句话脚步生风。

    曾想男跟得气喘吁吁，仍然不放弃：“你的名字好好听喔，还有你话也好好听喔，像电视剧里的人一样。”

    她好羡慕，林慕会普通话，她想学可还没到上学年龄，照着电视剧里人那样发音又不伦不类。

    林慕脚步一停，侧身望着粉嫩脸颊已沁出汗的曾想男，她眼里的崇拜和羡慕呼之欲出。

    她抬起空瓶按上胳膊，狠压单薄衣衫下的青紫，一阵钝痛袭来，她咧开嘴笑了一声。

    “你羡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