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子
“无事。”秦望川这个人,即便心里惊涛骇浪,表面上也是平静的,多年的战战兢兢的生活让她知道,有些事情,不得在面上显露。
屋中一时无言,徐清不知在想着什么,清丽的面容上有一丝悲怆,几缕微风拂过,扬起她鬓角的发丝,秦望川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想令面前这个女人快乐起来的念头,不知是原身的念头在作祟,还是她自己的初衷。
沉默了片刻,徐清突然说:“川儿,不如,娘让你恢复女儿身。”
“娘,这可是欺君之罪。”秦鹭一听就慌了,紧紧抓住徐清的手,若是此事曝光了,定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捅出大篓子的。
徐清拭去眼泪,拉着秦斐的手轻声道:“川儿是个女子,将来是要出嫁的,总不能真叫她娶个女子。如今人们都讽刺我儿为断袖,娘心中不好受。”
“不必。”秦望川突然说,她复又躺下,闭上眼,“我不在意。”
徐清和秦鹭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
秦鹭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秦望川紧闭的双眼后,噤了声,罢了,妹妹身体刚好,怕是累了,就对徐清使了个眼色,两人慢慢站起身来,生怕惊扰了她。
秦鹭拉过被子来替她盖好,轻声说:“川儿你好生休息,我们不打扰了。”
脚步声消失后,秦望川掀开被子从床上站起,走到镜子前。此时外面天色已暗,屋中的一切都朦胧起来,只有一些树枝的影子,在地上摇曳,气氛很是安静。
镜中人的脸与她前世相同,但因为年岁尚小,还相对有些柔和,才十五,就已经身材高挑了,肩膀也比较宽,正是那种扮女人精致,男人也不违和的身材,确实,很适合女扮男装。
只是这穿衣风格,让人不敢恭维。
身上的袍子虽是男款,但却坠了彩色的珠子,因她方才拽下了一颗,腰间的那朵牡丹花少了个花蕊。
发簪也有心机,本是银簪,她愣是教人给簪子上弄了彩色花纹。
总而言之,娘里娘气。
秦望川嫌弃地将那簪子拔下来扔到一边,再找时,发现她竟然只有这一个簪子,最后无奈,她使出家里祖传的“削铁”功夫,硬削去了那些花纹,又梳了一个男子的发髻。
她之所以会这些,多亏了姐姐,有段时间秦鹭迷上了什么cos,硬是逼她学会,然后再替她打扮。
秦望川打开柜子,却被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砸了个正着,她向后退一步,捂住鼻子。掉下来的是一堆绣品,绣工看起来不错,应当是原来的秦望川偷偷绣的。
“执念。”秦望川摇摇头,把那堆东西全部塞到了床底,然后翻箱倒柜好半天,才找到一件没花的深蓝色衣服。
把自己打点干净后,这才坐回床上,这是她的习惯,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干净。
闭眼调息,一股磅礴的力量如同刚被唤醒一般,在她体内叫嚣,沸腾,秦望川惊讶地发现,身体中属于她的古武内力依旧存在,这个发现让她惊喜不已,毕竟身在异世,发生什么不是她所能控制,有功夫在手,自然不须再顾虑太多。
而这具身体也都是些皮外伤,唯一致命的伤口已经在她来时好了,她心中庆幸。但同时,她也发现这身体似乎很没力气,像是很疲惫,想起刚醒来时的熏香,她皱皱眉。
用手指抹了一点香灰,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她就了然,这里面填了铃兰花,闻多了,足以致命。看来这府中的另一个院子,已经不想让她们再活下去了。
冷哼一声,将整个香炉丢到外面,她就又睡下了,受过伤的人觉很多,这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她梳洗过后,发觉自己已经前胸贴后背了,因着怕被人发现,徐清并未给她配备婢女,所以一切事情,大多是秦鹭在做。
刚想到这,秦鹭就敲门了,她走进来,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
“川儿,饿了吧,姐姐特意让厨房给你熬了粥,做了清淡的菜,快趁热吃。”秦鹭温和地笑着。
秦望川走上前帮她拿,轻声说:“这种事叫别人做就好。”
“川儿忘了,你的起居一直是姐姐照顾的。”
秦望川沉默了一下,说:“以后不会了。”
打开食盒,果然是几碟素色的小菜,还有一碗白粥,白粥熬得稀烂,看来是早起熬了很久的,秦望川闻着这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不由感叹这原身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在准备大快朵颐之前,秦望川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秦鹭一眼。
秦鹭了然道:“我吃过了。”然后坐在一边,温柔地看着她吃东西。
秦望川的饭量很大,速度又快,也算不上优雅,但却有种莫名的帅气,不一会儿,桌上的饭菜就吃了个干净,秦鹭看着她的动作,总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好像变了一个人。
见她吃完了,秦鹭想替她收拾,却让秦望川给按了回去。
“我来。”她道。
收拾干净后,秦望川想出去走走,顺便考察一下这里的环境,有备无患。
“我同你去。”秦鹭急忙说,她生怕秦望川再被她们欺负,她在,好歹能护着她点。
秦望川心中暖意流过,她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开了门,初春的清晨还有些料峭,秦鹭衣服薄,刚一招风就打了个寒颤,秦望川顺手接过一旁丫鬟手中的披风,给秦鹭披上。
秦鹭急了:“川儿,这是给你的,你身子刚好,不能招风。”
然而秦望川根本不听她的,径直往前走,走了两步,回头对那目瞪口呆的小丫鬟说:“你是雪儿?”
雪儿急忙弯腰道:“是的,奴婢是小姐的贴身婢女。”
“以后出门,姐姐的披风定要准备好。”
“是。”雪儿急忙应下。
秦望川和徐清秦鹭住在一个院子,院子也没有很寒碜,毕竟表面功夫要做足,还是足够大的,出了门,正对的便是一颗梧桐树,树上已经长出不少绿叶,再看去就是小径通幽,证明这个地方有些偏僻。
小径上落了不少花瓣,风吹过,残红轻飏,有些凄美之感。不过这种凄美,向来都会被秦望川无视,这次也不例外,她就坦然地踩着满地的花瓣过去了,留下秦鹭一个人看着这美景心疼。
两人顺着小径走出去,就是府中的花园,没想到一个丞相府竟如此之大,秦望川叹息,官僚主义,古今都不变呐。
秦望川在花园中随意逛着,一边打量这里的设置,整个花园的道路七扭八拐,有七个出口,大概是通往七个方向。
就在这时,从东南那边进来一群人,看那悠闲地姿态,应当是赏景的。为首的是一面庞英俊,长身玉立的男子,身穿蓝色蟒袍,一看便知是太子。
就是原身痴痴追求的那个司空徒,身后还跟着一脸娇羞的秦斐。
秦望川觉着这原身的审美还算可以,这个男人浑身都包裹在一种尊贵中,一眼看去便知其不凡,五官英挺,身姿倜傥,不管放在哪个朝代,这种相貌都不可多得,只可惜,她并不感兴趣。
显然,他们也发现了她,正在朝她走来。
秦鹭拉了拉秦望川的袖子,示意她快走,秦望川回头冲她眨了眨眼作为安慰,然后站在原地没有动,都已经让人发现了,再走的话,岂不是很没面子。
“望川,太子好心来探望你,你还不快行礼。”秦斐说。
秦望川连瞥都懒得瞥她,干脆利落地低了低头,“参见太子殿下。”
司空徒有些诧异,他做好了许多心理准备,虽说厌恶她,但也不至于想她去死,他想她可能哭泣,可能纠缠,甚至可能愤恨,就是没想过她能如此平静。
“望川,你自杀又不是太子的错,别耍小孩子脾气。”秦斐直接将秦望川的平静说成了发脾气,秦望川听了不禁失笑。
“姐姐说笑了,我之前的事,是别人的过错,怪不得太子。”
一听她这话,秦斐有些惊慌,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她秦望川一介庶子,又得世人所厌恶,再加上空口无凭,任谁也不会相信她说的。
“望川,过去的事情,咱们以后再细细聊。今日你还是远离些,免得惹太子不高兴。”
秦望川听出了她的意思,心中暗道一句“智障”,表面上却什么都没显露,只是点了点头。
还当她是从前那个懦弱的庶子吗?
“我就不打扰太子和姐姐了,先行告退。”秦望川淡淡地说,司空徒点头后,秦望川就拉起秦鹭,准备离开。
“等等,她还没向太子见礼呢!”秦斐上前一步拦在秦鹭身前。
“向太子见礼,你拦着做什么?”秦望川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秦斐,那双眼如古井无波,毫无情绪,但却让秦斐感觉到了无边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