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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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望川尝试着走了两步,觉得有些不舒服,然后又在园中走了一圈,沈东陌捂住额头,果真这种东西不是仅仅靠衣服装扮就能改过来的,一旦秦望川走起路来或者有其他的动作,就一点美感都没了,就像是一个披着女人衣服的男人,怎么看怎么难看。

    “你非得走得那么大摇大摆的么?”沈东陌道。

    秦望川烦躁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说:“如今让我换回女装,就和教一个大老爷们做女人是一样的道理,我倒是不想大摇大摆,但那不是更怪异!”

    沈东陌挠了挠头,然后走到她身边,边叹气边说:“别给自己找借口,我也是个男子,但是我并没有像你这般走路,带着些痞气,你这就是自身养成的习惯,改一改就能改回来的。”

    秦望川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她看了看身上的裙子,这裙子好看是好看,但还是不适合她,于是她又一次钻进屋子里,捣鼓了半天,然后走了出来,换了一身火红色的衣衫,看起来爽利了许多,也很飘逸,头发直接解了下来,披散在耳边。沈东陌依旧是惊艳了一番。

    这样的秦望川带了些仙气,长发飘飘,衣袂摇曳,像一朵火红的莲花,不像方才那样柔美,但是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红衣却让她穿出了清雅淡然。这样的装扮更像是一个飒爽的女侠,所以她的一些动作也不会很违和。

    秦望川满意地在原地转了一圈,由于她的身高,所以放在普通人身上会累赘的这么一套衣服可以很好地架起来。火红的裙摆绽开来,像是绽开了的花瓣。

    这时有人从外面走进院子里,她手中端着一碗什么东西,口中还在说着:“公子,妇人让我给你端来一碗莲子粥,是夫人亲手…”话头到这里就断了,雪儿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望川。

    然后手中的粥碗咔擦一声落到地上碎了,眼看着她张开嘴要叫唤,沈东陌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一只手捂着她的嘴,一只手环着她的脖子,眼看着就要将她脖子扭断,秦望川急忙上前一个手刀打在了沈东陌的手臂上,他手一麻,松开了,秦望川将雪儿抢了回来,责怪地看了一眼沈东陌。

    “你怎么谁都想杀,不是跟你说了吗,在京城不许杀人。”秦望川护着吓得说不出话来的雪儿,对沈东陌说。

    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沈东陌改不了杀人啊。

    “习惯了。”沈东陌耸耸肩。

    这时雪儿突然后知后觉地来了一句:“公子,你怎么这副装扮?”

    沈东陌撇撇嘴,道:“这是你家小姐,眼睛瞎了吗?”

    雪儿被劝走的时候,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她很难相信这个事实,自己从小伺候大的主子,竟然是个女子,那么之前无论是断袖之言还是后来的玉树临风,都是假的?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敢相信,自家公子,怎么会是个女的。

    “一定是在做梦。”她喃喃道,捧着破了的粥碗,一步三晃地往前走。

    秦望川看着她的背影,语气有些为难:“沈东陌,你说他们都是这般的反应,我该如何解释。”

    沈东陌语气有些幸灾乐祸:“自己造孽,自然要自己承担后果。”

    秦望川摇摇头,她无力地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上下颚一张一合,慢慢说:“你不懂,我必须这样。”

    “因为之前你的母亲被人陷害成了妾,为了活下去就将你的性别说成是男的。这是我之前调查你的时候得到的消息,但是据说你一年之前性情大变,不知是何原因?”

    秦望川低头笑了笑,像沈东陌这般的人也不多,连调查都是明着来的,没有半点掩饰,十分有趣。

    “自小生下来就孤苦伶仃,在一个庞大的世界,没有任何人可以为你遮风挡雨,就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不能保护,任人欺凌,在笑得时候没有什么性别概念,便想当然地以为自己是个男孩子,后来知道了,也不想再改变了。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可以信任,几乎所有人都是敌人,有他们自己想要的利益,那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都被无情地夺走。没有办法,又不想死,只好奋起反抗。承受的东西远远不止欺凌和鄙视那般简单,杀戮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在那个地方,找不到其他方法,那就杀戮吧。拼了命地想让自己变强,每天想的就是多活几天,总有机会的。”

    秦望川平静地说,像是说别人的感受。沈东陌的表情严肃起来,他静静地站着,虽然这个故事很陌生,也不太像是可能在秦望川身上所发生的,但是那种蚀骨的悲切,又不像是在讲一个故事。

    “幸好,像条狗一样活了十几年,终于爆发了,忍耐很有用,它会让你变得越来越强,但是这条路又很容易让人迷失,也或许是我丢失了一些东西,丢失得太久了。活了这么久,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假面,我不知道那个才是自己,是那个强大的男人,还是这个强大的女人,又或者永远都是一个弱小的孩子,第一次杀人的场景在脑中挥之不去。”

    秦望川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一个怀抱打断了她,沈东陌没有忍住,突然将她拥进怀里。秦望川愣住了,都忘了推开。

    还是沈东陌自己反应了过来,他突然用力一推,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秦望川更加没有防备,直接摔倒了地上,她诶呦了一声,扶着自己的腰站起了身。

    “你脑子被门夹了?”秦望川问。

    沈东陌没有反驳,他还沉浸在方才自己出乎意料的动作中,无法自拔。怎么身子就不听大脑使唤了呢?

    “你刚才说的,是你自己吗?”沈东陌试探性地问。

    秦望川看了他一眼,说:“看你理解。”

    “你不会告诉我,你不是秦望川吧?”

    秦望川斜眼看了他半晌,然后说:“我是秦望川,但又不是秦望川,我不是说了我们合作吗,这些事情,我想我们解开了玉佩的秘密之后你就可以知晓了。”

    “你为何肯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有那块玉佩,你还是水刃的阁主,你有利用价值。”秦望川非常轻快地说,就像沈东陌暗中调查人一般光明正大。

    沈东陌完全无言以对。

    “那我们何时出发?”沈东陌问。

    “你不是还要找人吗,等你将人找到后我们马上出发。”秦望川说。

    “那你现在去哪里?”沈东陌叫住正转身的秦望川,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个夜晚,是个很普通的夜晚,但是京城却并不是非常平静。

    首先,皇宫。司空临安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景越小心翼翼地向他禀告着什么,这几日司空临安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戾气也越来越重,比从前更甚,以至于他们每次说话都是战战兢兢的。

    “主子,秦公子将之前您派过去的暗卫都打回来了,什么话都没说。并且秦府暗中多出了许多高手,像是江湖上的人,在保护着秦小姐。还有那个人的下落我们依旧没有着落,但是兄弟们得到了一个线索,他过几日会去扬州城。”

    司空临安淡淡地说:“消息可靠吗?”

    “确切无疑。”景越说。

    “好,将这件事解决了之后,就该对付沈东陌了,杀我母妃之仇,我终于可以报了。”司空临安拿起手中的一幅画,细细端详着,像是没有在意自己说了什么。但是景越知道他是认真的。他眼看着主子因为母妃的事情整日活在仇恨中,放弃了一切,心中自然是心疼的,如今若是能杀了沈东陌,一了百了,是一件好事。

    “那主子,你和秦公子。”

    “此生无缘,我只希望他能安好。”司空临安淡淡地说,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是,主子。还有一事,林小姐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了。”

    司空临安摇头道:“让她回去吧,我不想见人。”

    屋中又安静了,司空临安将手中的画卷展开,轻声道:“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如果离开你可以保全你,那我自然要做的。如果毁灭我自己可以保全你,我也是要做的。如果毁灭天下,”他顿了顿,“我万死不辞。”

    京城的另一边,沈东陌一袭黑衣,站在月色下,精致又带些阴柔的脸是暗夜中唯一能看清的东西,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像是暗夜中的精灵,妖异又充满杀气。

    他的脚下堆着许多尸体,都拿着砍刀,是水刃的人,就连他自己,此时也是受了伤的,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一个胡子拉擦的老头,穿着布衣,不仔细看就像是叫花子一般,但是他实力的强大,就是沈东陌也完全不是对手。很难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高手。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久了,你还活着?”

    那老者扒拉了几下自己的胡子,然后说:“年轻人,能找到我的存在,你很厉害,但是你太高估了自己的本事,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够赢了我,看在你是水刃挑中的阁主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今日就不杀你了,但是下次你若是还与我作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老者后半段的话,是在他的人消失之后传到沈东陌耳朵中的,他控制住差点爆掉的经脉,那老者的内力实在太过强大,他无法匹敌。隔空传音,也证明了面前的人不是他可以对付的。

    沈东陌狠狠地捶打了一下身旁的树干,然后整个人靠在了上面,喘着粗气。

    而在秦府,没人有困意。

    秦霄今天一直有一种自己疯了的感觉,尤其是面对着一头长发飘扬,一身红裙摇曳的秦望川的时候。若不是自己掐了自己一把,他会认为自己一定在做梦。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女儿?

    还有秦府的下人,没有一个不感到惊讶。

    “今日丞相怎么怪怪的,我方才进去送茶水,里面的气氛太奇怪了。”一个丫头说。

    “难不成是公子又犯事了?”另一个丫头放下手中的衣物,好奇地问。

    “不是不是,你们都没听说吗?今天公子向丞相坦白了,说她其实是个女儿身!”

    “啊?”传来十几个丫头家丁的惊叹声。

    屋中,气氛诡异得要命,秦望川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地喝茶水,秦霄也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一句话都不说,秦望川知道他还没有接受,于是给他些时间,先不多说。

    而徐清在一旁哭泣。

    秦望川看着这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开口劝说道:“我说爹啊,我是男的女的又有什么关系,你就拿我当个儿子看呗。况且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是怪您,当初我娘要是不说我是个男娃,早就让那韦弦给活吃了。”

    “这么说这件事还是怪我?”秦霄突然大声道。

    秦望川看了看他,然后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子!”秦霄扶着额头说道,他又悲催地意识到,似乎是不孝女。

    秦望川又劝了几句就走出来了,秦霄虽然生气,但是又拿她没办法,徐清在一旁梨花带雨,他更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秦望川懒得看他生闷气,于是提前出来了。

    一开门,门口哗啦哗啦倒了一片人,秦望川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看在他们眼中像是绽放的昙花,又或者是晴空的烟火。

    秦望川大步走了,火红的裙子在身后飘扬,青草的香气萦绕在每个人的鼻尖。

    一个偷听的丫头呆呆地说:“虽然公子换成了女装,但是为何还是如此有魅力。”

    “是啊。”另一个丫头说,眼睛盯着她的背影,虽然换成了裙子,但是公子身上的气质,还是十分帅气迷人。

    另一边,秦望川大摇大摆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刚打开门,就差点踩在一个人的身上,她急忙后退了几步,定睛一看。

    ------题外话------

    椅子明明已经在码结尾了,但是舍不得放手呜呜呜,总想再写点,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