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很凌乱，外卖垃圾堆积了整个客厅，四处都散发着一股酸臭味，也不知道多久没收拾。如果是夏季，恐怕房间里到处都是四飞的虫子和苍蝇。

    杜笙显然被恶心到，低头一看柳明月，张嘴呼吸都觉得恶心。

    柳明月闻听见杜笙的话，明显一怔，她哑然望着杜笙，身体已经开始止不住地发抖：“你……”

    “你在杀妍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杜笙用手帕捂着鼻子，又往后退了一步，看女人的眼神宛如看一坨碍眼的牛粪，“你在她脸上划下一刀又一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也会有今天？”

    “我……”柳明月看着男人那嫌恶的眼神，垂下了头，压根不敢再去看他。

    杜笙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开视频对她进行拍摄：“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条活在阴沟里的虫。看来柳姐真的不懂杀人偿命的道理，宁愿这样苟活着。”

    柳明月拿手格挡自己的脸，拒绝被杜笙拍摄。

    可男人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字一顿又道：“我昨天得到消息，你弟弟在狱中误把乙醇当白酒喝进了腹中，导致一只耳朵失聪。他一个残疾人，你猜猜在狱中，会不会有人欺负他？我可听，监狱里环境艰苦，哪怕是感冒也能要人命，加上什么穷凶恶极之辈都有，再不心摔断个胳膊，摔断个腿……”

    杜笙到这里，显然被屋内气味熏得难受。他右手握着手机拍摄视频，左手却从兜里掏出烟，叼在嘴里，又单手取火机点燃，深吸了一口。

    听着他的话，柳明月浑身都在发抖，一阵冰凉浸透骨髓。

    她和弟弟相依为命，以前有什么事，也都是她这个弟弟帮她担着。如今得知弟弟在狱中过的苦日子，难过却无能为力。

    什么误饮乙醇，监狱怎么会给犯人乙醇？明显是有人不想让弟弟在监狱里好过。

    杜笙吐出一口烟，隔一片白雾看她，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你现在住的这地儿，的确不好找，待会我就把你这视频发出去，让全世界的人都看看，现在柳明月是什么模样。另外，我已经通知了高利贷公司，他们的人估计很快就到，来找你讨债。”

    “杜笙，你到底想我怎么样？我都这样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女人攥紧了拳，眼中满是恨意，她撕扯着嗓子冲着杜笙吼道。

    杜笙觉得她这话有些可笑，冷笑一声：“你现在苟且偷生，却让妍妍以悲惨的方式死去。柳姐，在妍妍无助绝望，求你放过她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过放她一条生路？”

    柳明月以为，自己毁容就能逃过一劫，可她没想到自己悲惨至此，却不是终点。仿佛自己现在生活的地方不是人间，而是地狱。

    然而她大概不知道，后面等着她的才是真正的地狱。

    杜笙：“你不动杀人偿命的道理，不要紧，以后也不需要再懂。”

    柳明月望着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杜笙把手机揣回兜里，居高临下望着她：“你想活着，我让你活着，且好好地活着。你欠了这么多高利贷，又无法偿还，你今后所面对的是什么，想必自己也清楚。从今天开始，只要杜氏集团不倒闭，每天都会有人监视着你，即便你自杀，我的人也会想方设法救你，不会给你任何自杀机会，让你每一天都经历痛苦。总之，你余下半生，休想安生。”

    柳明月脸色惨白，心都凉了半截。她跪着移到杜笙跟前，抓住他的脚踝，趴着地上低声下气求他：“求求你，放过我……姜妍是我和弟弟动手杀的不错，可罪魁祸首是云逸啊！如果不是他一步步引导，给我灌迷魂汤，我不会走到今天这步，是他想摆脱姜妍，借我的手杀了姜妍！杜笙，如果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还不够，我去自首！我去警局自首！”

    即便这些日子杜笙早有猜测，也有心理准备，但在得知这个真相的时候，那种带着杀意的愤怒依然控制不住，呼之欲出。

    如果可以摒弃道德和法律，他一定手刃这些人，替死去的姜妍报仇。

    “自首？”杜笙知道，即便自首也判不了她的刑，毕竟姜妍还以杜悦的身份活着，并没有尸体。如果现在她去自首，只会让警察觉得她是精神错乱，为了躲避高利贷而胡言乱语。

    杜笙一脸嫌恶地踢开她：“你已经错过了给妍妍偿命的机会，你想去求死？抱歉，此后余生，我只想让你生不如死。”

    完这番话，杜笙摔门离去，把柳明月的视频、地址，发给了各家高利贷。

    柳明月出事后，没有正规贷款公司愿意给她借钱，所以给她借钱的都是非法高利贷公司。

    她逃避债款躲了这么久，早就惹恼了那伙人。见她实在没了回娱乐圈的能力，便算把他弄去X交易合法的国家，让她以身赚钱抵债。

    即便现在的她丑陋，可她依然是个姑娘，收拾收拾，还是能赚钱的。

    这种代价对于柳明月来无疑比死更痛苦，她几乎能想象从此以后过的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可她耳畔不断回响着杜笙的话，即便她自杀，暗中监视她的人，也不会如她所愿。当然，在她没有还完债之前，这些高利贷公司的人也不会给她自杀机会。

    对于柳明月的遭遇，杜笙一点不同情。

    因果报应，终于偿还。

    *

    深夜，杜笙坐在后院的阶梯上看星星，攥着手机，一遍遍刷着姜妍的照片。

    照片里，女孩面容姣好，她的身后是摩天轮，她穿着最纯粹的白裙，连笑容也是最纯粹的天真。

    他沉默地一张张翻着照片，闪电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在他身边坐下。

    杜笙伸手过去搂着闪电的肩背，目光却依然盯着姜妍的照片，低喃道：“世间人心险恶，配不上她天真无邪。”

    “汪汪！”

    闪电冲着他叫了一声，似在回应他。

    杜笙揉了揉它毛绒绒的脑袋，低声：“你知道吗，我被妍妍从水里捞起来，睁眼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被她给迷住了。当时的我，心里骂了句操蛋，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仙女呢？我仿佛透过她的身体，看见了她那个纯净的灵魂，仿佛，前世就已经和她相识。又仿佛，是我欠她。冥冥之中，不断有个声音告诉我，杜笙啊，就是她了，她就是你单身20年，一直等的那个姑娘。”

    男人的声音低低地，带着悲伤的嘶哑。

    闪电动了动一双招风耳，静静地望着他。

    杜笙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苦笑一声又：“造化弄人。”

    紧接着，是长达十几分钟的沉默。杜笙将脸埋在膝盖里，突然红眼哭了起来。

    男人抽泣着，哭声压抑而沉重。

    闪电显然被男人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坏了，围着他圈，甚至伸出狗爪去拍他。

    见男人依然哭，止不住，闪电迅速跑回姜妍卧室，咬住她被子一角往地上拖。姜妍被冷醒，坐起身望着闪电，了个哈欠问它：“闪电，你干嘛呢？”

    闪电冲她叫了两声：“汪汪！”

    然后往门口跑。

    姜妍意识到什么，便也穿上拖鞋披上衣服，跟了出去。

    她跟着狗下楼后，一路跑到了后院的阁楼。从楼阁后门进去，一路穿过走廊，到了前门。

    正厅门前的阶梯上，坐着一个人。姜妍站在门内，盯着那个人的背影仔细看，借着门口的灯光，清楚看见他双肩在抖动，也听见了男人压抑的哭声。

    姜妍吓坏了。

    这段时间，杜笙给她的感觉是突然转变，突然成熟。她倒也能理解，得知心爱的女孩死去，大男孩有这样的转变，也不奇怪。可她看着此时的杜笙，却又意识到，这样的迅速成熟，给他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看着他这样，姜妍的心脏也一阵钝痛，很快，她的面颊也一片湿润。

    姜妍抬手一模面颊，这才发现自己也是泪流满面。

    她……怎么也哭了？姜妍下意识地想克制，可她越克制，眼泪便止不住，就连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她抓着心脏，紧咬唇齿，想忍受这阵痛苦。

    这时候，杜笙站了起来。

    而姜妍也下意识地躲到门后，身体紧贴着门板，不让他发现。

    通过门缝，姜妍看见杜笙转过了身，而他脸上的眼泪已经擦干，毫无刚哭过的狼狈，只是那双眼睛依然是红的。

    等杜笙离开，姜妍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抬手把自己脸上的鼻涕眼泪擦干净。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心疼杜笙。

    这种心疼，显然不是长辈对辈的心疼，也不是朋友对朋友的心疼，而是……就像她当年，心疼程沣那般。

    这个想法一出来，姜妍自己也吓一跳。

    她是杜悦，又不是姜妍，为什么会对杜笙有这样异样的心疼感？

    她甚至开始怀疑，姜妍压根没死，还在她身体里。

    一丝复杂的情绪在姜妍心头蔓延开，那颗少女之心，在“砰砰”地跳动，仿佛被什么重物不断敲击，一阵痛痒。

    闪电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冲着她“汪汪”了一声。可惜姜妍不会狗语，压根听不懂。

    *

    偷狗事件经过几天的发酵，已经达到一个巅峰值。有人不断地删微博，却不能阻挡众网友帮助姜妍讨公道的心。

    因为这件事实在闹得太大，棋市长甚至私下带着儿子来过杜家，算私了。

    可姜妍不同意私了，杜南的态度也十分坚决，坚持让棋市长儿子付出代价。

    棋市长见杜南是铁了心插在中间，以为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很快，棋市长又自我反省，表示愿意承担一切教子不当的责任。

    棋市长带着儿子开了新闻发布会，当着记者的面，让儿子跟姜妍公开道歉，并且承认自己错误。

    面对外界诸多骂声，面对自己给父亲带来的麻烦，棋陵也才意识到，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但他的确是利用父亲的职务，去威胁了警犬基地的人，所以这件事棋市长也受到牵连。而警犬基地的人受到处罚，相关人员全部做出了处理，警犬基地的队长亲自站出来和姜妍道歉，希望得到她的谅解。

    毕竟涉及偷窃，棋陵被捕，依法处置，甚至被学校开除。

    而主谋于梦也被A大开除，并且不能再考A大。这对于以“偷”名号红遍互联网的于梦来，无疑是个击。

    她电话去求云逸，可那边却非常疏离地回答她：“抱歉，我并不认识你，我没有义务帮助一个陌生人。”

    于梦彻底崩溃。

    她在拘留所里见了姜妍，哭着跟她承认错误，跟她道歉，可是姜妍并不接受。

    于梦抹着脸上眼泪，告诉她：“都是那个叫云逸的教唆的，是他一直在背后教唆我。”

    姜妍问她：“你有证据吗？”

    于梦摇头，把自己是怎么和云逸认识的经过告诉了她。

    听了她的辞，姜妍反而不觉得奇怪了。

    于梦这姑娘的性格太偏激，稍微有人给她点甜头，就极容易走错路。她身上歪理太多，父母又溺爱她，该的时候不知道，该教育的时候也不知道教育，所以有今天，姜妍倒不觉得奇怪。

    在回剧组路上，姜妍把云逸所作种种，一字不差告诉了杜南。

    电话那端的杜南听了之后很愤怒，对这个辈失望地彻彻底底。

    *

    姜妍回了剧组继续去拍戏。

    然而觉醒的孙燕却无论如何不肯再被催眠了，世界这么美好，他为什么要在陈锦泽的身体里沉睡？

    他不要！

    不仅如此，这位高冷影帝，居然学姜妍在微博开起了直播。

    他开直播不是教人学拳，也不是教人偷东西飞檐走壁，而是教人堪称易容级别的化妆术！

    因为闪电的事儿，姜妍始终欠了陈锦泽一个人情，于是被他拉走，当了模特。

    拍戏本来就很累了，可怜地姜妍还要被陈锦泽无情地纠缠和揉捏，非得把他那张可爱的稚嫩的脸蛋，化装成一个老太太。

    姜妍：“…………”

    当陈锦泽的直播结束后，片段视频迅速走红网络。撇开化妆师是陈锦泽，单独讨论这个化妆术，就足以折了许多化妆师的腰。

    网友们眼睁睁看着可爱脸姜妍被化妆成了老太太，网友直呼惊奇，满屏地刷“6666，杜奶奶”。

    机智的网友们一致认为：杜悦和杜笙分手了，并且和陈锦泽在一起了。

    这前任现任，简直让人羡慕地想哭。

    陈锦泽的粉丝战斗力相当可怕，开始手撕姜妍的粉丝。姜妍的粉丝堪比倔强青铜，一个比一个倔强，奋不顾身与影帝粉撕逼，不管是否会被喷得粉身碎骨。

    “不要拉我们陈影帝炒热度谢谢，两人只是良好的合作关系，并不是男朋友谢谢！我们家影帝只是和杜悦学过拳，是师父和徒弟关系谢谢！”

    “杜悦的粉丝真他妈可笑，我们家泽泽承认了吗？你们就开始脑补？神经病。泽泽粉不约，一切等官宣。:)”

    “杜悦家粉丝真是忘恩负义，我们家影帝帮你们家杜悦的时候，你们都忘了吗？现在居然拉着我们家影帝蹭热度，我们家影帝不恋爱谢谢！”

    ……

    陈锦泽刷到这条评论，心里一万个吐槽：神特么不恋爱，他要谈恋爱谢谢！

    在娱乐圈，一旦有两家粉丝开始撕成这样，一定会上升到正主，导致正主关系会变得很微妙，甚至从此疏远。可剧组里的人发现，无论网上粉丝怎么撕，却并不影响陈锦泽和姜妍的感情。

    拍戏之余，剧组工作人员总能看见陈影帝和孩子们一起接受姜妍训练，和孩子们一起扎马步。

    工作人员都觉得：“…………”大概是眼花了，嗯。

    *

    最近互联网上，杜悦的消息总是时不时地刷着屏，即使云逸想避开这个名字，也避无可避。

    云氏集团在A股上，收入利润一直在地产上市公司里排名第七，可最近受到“地产寒冬”的波及，遇到了资金饥渴的困难。最近经济形势本来就不好，也正是他们需要依靠杜氏集团的时候，那边却拒绝给他们提供任何帮助。

    董事会给他的压力很大，甚至开始质疑他的能力，要换新的总经理。在外界和内部的重重压力下，他决定断臂求生，让资金回笼。

    就在云氏集团最需要资金的时候，杜笙充当了雪中送炭的角色，以30亿买下了云氏集团36万平方米的住宅。

    这笔钱的确给云氏集团填了窟窿，当外界都在感慨杜家和云家亲情浓厚的时候，云逸却气得在办公室里摔茶杯。

    30亿就是云氏集团当初买地的价格，杜笙这是摆明了“老子有钱，就是来明抢的”。

    可外界那些不知情的人居然还夸他们两家亲情浓厚？可去他妈的，杜家就是一提着钱箱来抢的强盗！

    云逸总算明白，自己公司的状况为什么每况愈下，原来杜家早就开始拿温水煮他，在他快死的时候又把火关掉，适时地生吃他一口肉！

    *

    转眼就到五月中旬，姜妍在剧组里虽然忙，可杜笙的事情她也非常留意。

    杜笙六月份要出国，得知他为了赶论文和工作的进度，又加上情绪上淤塞，直接一病不起，住进了医院。

    姜妍请了半天假，借用寺庙里的厨房，给杜笙炖了一锅鸡汤，拎着去了医院。

    VIP病房内，杜笙正坐在病床上工作，他正用插着针管的手在字。

    病床上的桌板上放着电脑，纸笔，以及一些书籍。

    姜妍敲门进去，杜笙抬眼看见是她，又低下头翻书，轻咳了一声：“祖奶奶。”

    姜妍莫名就被这个称呼给气到了。

    她站在原地，气得鼓了鼓腮帮子，饱满透着微红的脸蛋鼓涨，足像一只河豚胖胖鱼。

    她怎么觉得有点委屈呢……

    虽然她从前总是在心里拿杜笙当崽子，可真当这个崽子开口叫她“祖奶奶”的时候，她又委屈地想揍人。

    这种情绪真是……非常妙不可言了。

    她把鸡汤桶搁在床头柜上，一边拧保温桶，一边侧目看他，低声：“杜爷，既养病就好好养。”

    杜笙没搭理她，又用插了针管的手去握笔，在草稿纸上书写着什么。

    姜妍心里头发闷，吁出一口气，把鸡汤盛到碗里，递给他：“喝点汤，鸡汤养身。”

    她记得自己拍《海笙月》的时候，杜笙为了给她养身体，特地每天做鸡汤给她送过来。大概因为不会做饭，手指头都被弄伤，裹上了创可贴。

    杜爷从前待她是没话，她不能因为杜爷最近对她的冷淡，也对杜爷冷淡。

    想到这里，姜妍又开始自嘲。

    杜爷对她好，压根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姜妍。可她又不是姜妍，他是杜爷的祖奶奶，虽没血缘关系，却也又辈分在的祖奶奶。

    姜妍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情绪安抚好，莫名地，又开始淤塞。

    姜妍将情绪整理好，把鸡汤放在了他的桌板上。

    虽然他不理，但她却厚着脸皮搭讪：“最近孩子们都挺好的，也总是念叨你，你跟他们没有从前亲了。那晚之后，你就故意躲着大家，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大家都是你的朋友，你这样，大家都挺担心你的。”

    姜妍显然不太会安慰人，也想不出能用什么话安慰他。

    见杜笙还是不搭理她，吁出一口气：“鸡汤我给你放这儿了，明天我还让人来送，直到你出院为止。”

    她刚转身准备离开，杜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姜妍回过身看着他。

    因为生病，杜笙脸色有些发白，他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直勾勾望着她，：“陪我看场电影。”

    “嗯？”

    姜妍一脸不解。

    杜笙咳了一声，一双眼睛坚毅而清澈：“后天我就要出国，这一去至少五年，每年回国的次数也不多。我希望你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姜妍看着他，虽然早就知道杜笙要出国发展杜氏集团的海外项目，可亲口听他出来，居然有些不舍。

    杜笙喉咙一滚，声音低得有些嘶哑：“我和妍妍有过一次约定，她，如果以后能赚钱，便请我看电影，带我去游乐园。她是没机会再实现这个愿望了，你既得了她的身体，我希望，你能帮她完成这个愿望。”

    姜妍显然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

    杜笙见她迟疑，垂下头：“不强求，不愿意就作罢。”

    姜妍眼睛一眨，指着她带来的那桶鸡汤：“我请假做的鸡汤，挺金贵的。你喝了这桶鸡汤，我就答应你。”

    杜笙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静默几秒后，抱起姜妍带来的鸡汤，“咕隆咕隆”一口喝了个干净。喝完之后，还不忘把干净的汤渣给她看。

    “可以了吗？”

    虽然他把鸡汤喝得很干净，可姜妍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杜笙喝光她的鸡汤完全像是在做任务，很是敷衍。

    她点了点头，杜笙突然把自己手背上的针管拔掉，由于动作粗暴，有血渗出来。

    姜妍被他的动作吓坏了，斥责道：“你真是疯了，不疼吗？”

    她话间，杜笙已经走进了更衣室，两分钟换好衣服走出来，冷淡地回答她：“不疼。”

    连杜笙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跟这位祖奶奶较劲儿。

    *

    从医院出来已经极晚上下午六点，两人一起去了电影院。

    由于两人身份原因，他们都戴了口罩和鸭舌帽，走近电影院，姜妍为了照顾病号，特意让他去休息区等着，她去排队买电影票。

    在排队过程中，姜妍看见旁边队伍里有对情侣。

    女生垫着脚，勾着男孩脖子，用撒娇的口吻：“贱贱，我要吃爆米花要喝可乐，你买给我好不好？”

    “你不怕长胖了？”男生。

    女生：“我就吃一口，就喝一口，剩下的给你好不好？”

    男生一脸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包塞给她：“好，你在这里排队，我去给你买爆米花可乐。”

    男生不仅买了爆米花可乐回来，还买了一束玫瑰花，女孩开心地不能自已，“唧”在男生脸上亲了一口。

    姜妍暗戳戳记下了，似乎找到了让杜爷开心的方法。

    ……

    杜笙在休息区等了大约半个时，见姜妍还没回来，以为这位祖宗不会买票，甚至迷了路。

    就在他算去找姜妍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女孩抱着一束玫瑰花从远处朝他走了过来。

    玫瑰花挡住了姜妍的脸，等她靠近时，杜笙差点以为这是来卖花的姑娘，下意识就了句：“不买。”

    话音刚落，这一大束玫瑰花就塞到了他手中，然后他就看见了姜妍那张巴掌脸，以及她头发上顶着的一个“我是可爱”的发夹。

    随着她摆动头，姜妍头上的“我是可爱”也跟着摆动。

    这是姜妍买爆米花时送的赠品发夹，一共送了两个。分别是“我是可爱”和“我是甜富帅”。

    搁以前，死姜妍都不会戴这种优质玩意儿。可今天情况不同，想着能哄杜爷开心最重要，便戴在了头上。

    她戴上发夹后，还特意摆了摆脑袋，不自觉地眨了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问售货员：“可爱吗？”

    虽然她戴了口罩，可那双眼睛却覆满了灵动气息，在她摆头时，那种可爱就不知不觉从她眼睛里溢出来了，并不影响她散发可爱魅力。

    售货员连忙点头：“可爱！”

    得到称赞的姜妍抱着玫瑰花便乐滋滋走了。

    此刻，她站在杜笙跟前，把花递给杜笙后，主动地把“我是甜富帅”的发夹别在了杜笙脑袋上，笑着：“我们笙笙真可爱！”

    杜笙下意识地看了眼周围的人，又下意识地垂首，低声：“你不用刻意装成她。”

    他虽然很嫌弃脑袋上的“我是甜富帅”发夹，却并没有摘下来。

    姜妍因为他的话怔了两秒，她只是励志做个老可爱，怎么就变成了刻意装成那个傻姑娘了？

    懂不懂老年人的乐趣了？

    姜妍无意间给了他一记白眼，切了一声，丢下一句“你再等我一下，我去取爆米花可乐”。

    杜笙真切地听到了那声“切”，也看见了她那记白眼，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

    等姜妍离开，杜笙喉咙一痒，没忍住咳了两声，俨然一副娇弱病公子的形象，如果不是他戴了口罩遮了脸，这幅形象没准儿还能惊艳一把旁人。

    旁边有男生指着他跟女友：“你看看别人家的女人朋友！再看看你！就知道缠着我给你买花，什么时候——”

    男生话没完，就挨了女生一个拳头：“你还想要花？给你一个大嘴巴子你要不要！”

    ……

    听着耳畔的争吵声，杜笙低头看着手里的玫瑰花，没忍住，笑出声。

    与此同时，他掏出手机，借用前置摄像头，看了一下头顶上的那只“我是甜富帅”的发夹。

    他扯了下嘴角，很快又收住。

    她又不是妍妍，他高兴个什么劲儿？

    姜妍生怕错过电影，迅速跑过去取了爆米花和可乐，笨拙地捧着两大桶跑进了休息区，喘着着粗气在杜笙跟前停下，催促：“杜爷，快，电影要开始了，赶紧进场。”

    杜笙起身，单手抱着玫瑰花，单手取过她怀里的爆米花和可乐，替她分担。

    姜妍一侧身，忙：“不用不用，我能搞定，电影要开始了，快点！”

    等检票进了影厅，杜笙觉得电影院的气氛有些奇怪，明明是电影高峰期，影厅内人却少得可怜。

    落座后，杜笙才开口问：“你买的什么电影？”

    姜妍把可乐塞进座椅里，一边往嘴里塞爆米花，一边回答：“哦，我随手买的，最近的一场，叫什么……《午夜惊魂》？”

    杜笙：“…………”

    见杜笙一阵沉默，姜妍扭头问他：“怎么？杜爷不喜欢？”

    杜笙冷哼一声，没什么情绪地调侃：“可以，很套路。”

    又是玫瑰花，又是恐怖电影。这尼玛是做了攻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