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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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欢声雷动。这场表演毫无疑问是成功的,连几个秀坊的舞师都匆匆地上来向他们讨教舞蹈心得。

    那名一直多方刁难的琴秀弟子也来了,脸上却没有半分“恭喜过关”的祝贺笑容。

    她走到二人面前,焦急地一跺脚:“我都把题目提得这么难了,你们还这么卖力干什么!现在事儿闹大了,不放你们过关也不行了!我可警告你们,我师父她最近心情真的很~不好!进了内坊你们两个给我夹着尾巴,不然惹她不高兴了,你们的命就玩儿完了!”

    她转向沐离:“你是个万花弟子吧?哼,万花七艺里啥时多出了跳舞了?总之我师父她不喜万花,你明天不准穿万花的服饰!”

    然后她又转向叶轻侯:“你是个藏剑吧?学跳舞是为了寻花问柳吗?哼,我秀坊有不少姑娘家就是被你们这些世家弟子骗的,我师父也是不喜,明天你也不能穿藏剑的衣服!”

    两人被这姑娘的嘴炮镇得不出话来。但是为了见徒儿水无心,只好忍了,陪着笑连连称是。

    高绛婷当年在万花谷被康雪烛疱手更疱心,不喜万花那是自然,只是藏剑……那姑娘是在为曲云向叶晖讨法吗?

    那名琴秀姑娘又继续:“明天你们也不能穿太骚包,我师父不喜欢油头粉面的白脸,当然也不能太随便,那是看不起我整个七秀坊——”

    沐离忍不住插嘴:“那我们就穿今天跳舞的衣服吧?扮成七秀男弟子总够有诚意了吧?”

    结果那个琴秀弟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绝对不行!如果你们敢这么穿你们就绝对死定了!想要命的就给我收回那个见鬼的念头!”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看见她如此过激的反应,两人心下都有疑惑,但是七秀的弟子全都走了精光,天色已暗,再去找人家姑娘家已经不合适,只好明天再。

    第二天,两人换上普通文士的衣服,登上了前往内坊的船。

    内坊,柳荫轻摇,亭台水榭遍布,荷叶尚未长成,者如铜钱,大者如餐碟,密密地浮满水面。天气略有闷热,不久之后,银丝般的雨帘便挂在天地之间。

    在一个面积颇大的花厅内,高绛婷礼节性的露了一下面,也不和他们话,就转身去了一处挂帘之后,一名盛装的琴秀弟子手持箜篌来到花厅的台上,看来她就是今天要演奏的人了。

    如果就这样继续下去,只怕话都没一句就听完滚蛋了,哪还谈得上找人啊!

    于是在演奏开始之前,沐离鼓起勇气,站起来向高绛婷行了一礼,道:“请恕晚辈无礼,在听令高徒演奏之前,可否向前辈听一个人?”

    高绛婷的冰冷声音从帘子后传来:“不行。”

    啧,不愧是琴魔,真不通情理。

    叶轻侯连忙也站起来,:“前辈,我们一家曾遭大难,兄弟姐妹天各一方,我与我弟弟也是不久前才刚相遇,听我家妹被七秀收在内坊,我们才想尽办法冒昧前来拜访,还请前辈原谅我等寻亲心切。”

    好,亲情牌出来了!沐离蛇随棍上,连忙补充:“我家妹自体弱,也不知这么多年过得怎样……我等知道内坊不是闲杂人等能进的,但请前辈网开一面,让我们见妹一面。”

    帘后传来一声冷笑:“你也知道内坊不是闲杂人等可进出的地方,那是何人如此神通广大,竟能知道你家妹在我内坊?”

    两人刷地一下冷汗下来了。

    “现在我也有兴趣了,你家妹叫甚么名字?”

    沐离硬着头皮回答:“水无心。”

    全场哗然。

    在场的琴秀弟子纷纷脸色大变,不少人还轻轻“啊”了一声,又伸手捂住了嘴。但是随着帘后高绛婷“哼”的一声,所有人都噤声不语。

    ——这种反应,令沐离和叶轻侯都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哼哼,你们的妹?云舒,你是内坊律法管事,你来跟他们是怎么回事。”

    高绛婷身边,名叫云舒的琴秀弟子领命,向二人道:

    “琴秀罪徒水无心,男扮女装厮混内坊多年,于半月前因淫乱内坊,玷污同门,被去势入水牢,终生监禁。”

    沐离:O_O !!!

    叶轻侯:=口= !!!

    窗外炸起初夏的第一个惊雷,雨势更大了。可高绛婷的话语却没有丝毫的夏天的温度,冷得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来的一样。

    “水无心从未出过七秀,也声名不显,你们居然能找上他,寻亲?只怕是想对我七秀不利的奸细来找他们的内应吧?好,我成全你们,来人,把水无心带上来,让他们当面对质!”

    事情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沐离和叶轻侯自忖不可能在群敌环抱的情况下从琴魔手下逃走,只能老老实实焦急地等着。

    期间,洒离不断向高绛婷解释水无心从老实,不可能犯下这种罪过。高绛婷听了,也只是冷笑,也懒得和他话,都是由执掌内坊律法的云舒来回答。

    云舒:“水无心,虽然自生长在秀坊,但一直嚣张跋扈,不但偷摸之举不断,欺压弱之行亦是不绝,在坊中甚犯众怒。

    他的收养者红娘乃是坊中老人,只因他长得很像他死去的孩儿,而对他多加维护,他闯下多大的祸都替他挡着,看在红娘的面上我们才一直忍着他。

    半年前红娘病逝,这子倒也安静过一阵子,原以为他总算懂点事了,谁知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这次终于做下不可挽回之事,也并非出乎意料。”

    着,她叹口气,:“唉,其实我们早该猜到的,红娘那死去的孩儿,是个儿子。只是,你们真的确定,这个水无心,和你们口中那个‘老实内向沉默’的弟弟是同一人?”

    沐离和叶轻侯两人再次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沐离:自闭症莫非真的和身体构造有关?这哪是换个身体,根本就是换了个人好不好?!

    叶轻侯:这根本就是个渣!难道徒儿没有穿来?

    不一会儿,那名琴秀弟子匆匆忙忙赶回禀报:“师父,不好了!因为连日下雨,瘦西湖的堤坝决了一个口子,水牢地势太低,被淹了!”

    “可有人伤亡?”

    “其他人倒是都逃出了,只是水无心被关押在水牢最深处,没有脱身!”

    沐离和叶轻侯一听大急,不顾一切地想要运起轻功向外跃去。

    此时,帘后传来“叮叮”几声琴声,声音简单却包含极强的内力威压,竟然硬生生地将二人落地面,然后“刷刷”不下十对儿双兵架在二人身体各大要害上。

    “前辈,我家妹,不,弟危在旦夕,请允许我们去救人!”叶轻侯大喊。

    “你们既是他家人,怎么会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高绛婷冷声道。

    沐离稍稍回忆一下前世的舞台剧经验,然后尽量让声音里带上哭音:“我们全都不知道啊!原来娘把弟弟当女孩儿养啊!我们一直把他当妹妹的!”

    Good job!叶轻侯在心里暗比一下大拇指。

    为了好养活,不少人家都把男孩装扮成女孩,这个理由好!于是他接腔道:“前辈,如果我们是心怀歹意,图谋不轨,怎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那时我们都年幼,真的不知道妹其实是弟啊!”

    “我们知道弟做了对不起秀坊的事,但是即便这样,他也是我们唯一的弟弟了,请前辈放我们去见他一面!”

    高绛婷嫌他们聒噪,大喝:“内坊岂由你们这些男人自由来去!七秀地处水域,还不至于连个会游泳的人也没有,我把他带来,自然会有人送来!”

    不一会儿,两个身穿紧身水靠,勾勒出一副美好曲线的女子,头发和衣角还正兀自滴水,拖着一坨饱浸泥水的人形物体跑进来,往人前一丢,然后没等沐离和叶轻侯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多停半秒,就飞跃出去。

    沐离和叶轻侯连忙上前去急救。

    不合身的粗布囚服下是属于少年人的修长单薄的身体,拨开覆在脸上的湿透的乱发,下面是一张十分精致但是面色灰暗发青的脸。

    那两名身穿水靠的女子肯定是把他当沙包扛来着,这一路颠簸,水无心的肚子里的水倒是已经吐得差不多了。沐离也顾不上隐瞒自己万花弟子的身份,掏出一根金针便开始施救。

    手忙脚乱经过一番金针刺穴,推血过宫,人工呼吸,心脏起搏术等一系列古今合璧的急救之后,水无心终于又“哇”地吐出一口水,水中还有几个淤积血块,然后脸色转为苍白,慢慢苏醒过来。

    只见他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没有焦距地匀速扫过大厅里的每一个人,然后在沐离与叶轻侯的方向停下来,调整焦距使目光集中到他们身上,张嘴:

    “你们也来了。”

    无机质犹如电子音。

    沐离与叶轻侯泪奔,这不和前世一样么?!

    高绛婷嫌恶地看了一眼水无心吐在地上的血渍,道:“今日此地已污,不宜献乐,但我秀坊并非无信之辈,所以两位明日可再来内坊,赏乐之后就请两位离开吧。”

    沐离:“那我家弟……”

    “水无心乃是秀坊罪人,岂容你等带走!今日让你们见上一面已经是法外开恩,来人,送客!”

    叶轻侯大叫:“我们连话都还没一句啊!请前辈至少准许今晚让我们陪一下弟!”

    “内坊没有男子可容身之处。”

    “我们愿意与弟一起住牢房!”沐离。

    “就随你们吧。”帘后一阵轻颤后就了无声息,高绛婷已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