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你希望我别把鳞片给他？”君也轻按着对象的后颈安抚, 略有些惊讶地问。

    感觉有些奇特, 他原以为这个世界的对象没了记忆, 心智也退化成了只幼鸟, 对他这个抚养者怕是只会有类似养育之恩的情绪。

    但现在对象的反应这么激烈, 为什么？

    “啾？”大鱼叫我？

    修转头用脑袋顶了顶君也的手：“啾啾——”我们回鱼巢，不给他鳞片。

    虽然听不懂对象的鸟语, 君也的心情还是奇异的平静了下来，单手抚过, 把对象从头到尾撸了一遍。

    修：“啾……”让你回鱼巢，不是让你玩我啊……啾，舒服的啾。

    角雕首领昂首挺胸，蔑视地看着修：“咕咕咕——”一只连通用语都不会的幼鸟，还是乖乖去学堂呆着吧，成年鸟和成年鱼之间的谈话不是你该插嘴的。

    “啾!”修刚被君也撸得服服帖帖的毛瞬间炸了起来。

    “啾啾啾！”大鱼不会给你鳞片的！

    君也看了看突然起鸟语的角雕首领, 再看自己怀里尖鸣的对象, 察觉到了不对。

    “你们能交流？”虽然音调完全不同，但看这怼得有来有回的样子，显然不是那种纯粹比声音强弱的乱叫。

    角雕首领：“我们同属于角雕一族，当然能交流。”

    君也将怀里的对象捧起来, 道：“可他才这么, 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幼鸟, 你们族里这么的鸟都能自由交流？”

    修委屈巴巴地蹬爪子：“啾……”大鱼是想把他也送出去吗？

    角雕首领愣了愣, 看看修, 这才反应过来：“也是啊，你这幼鸟怎么会这么多话，族里那些还只会叫‘叭叭’，你们鲛人养出来的幼崽脑袋瓜子都这么灵光的吗？”

    这算是得到公证了吧？

    君也得到想要的答案，将对象妥帖捧回怀里。回绝了再次开口要鳞片的角雕首领，并表示如果自己遇到其他鲛人，会想办法从对方身上弄块鳞片下来给他的。

    角雕首领叹气：“鲛人多喜欢和异族交合，又极难生育，现在的鲛人大多只存在于部族老鸟们的口口相传中，你是我近十年来见过的唯一一条活的鲛人。”

    君也本算走了，听了这话又转头看向角雕首领。

    角雕首领一激灵，猛地退了步，连连摆手道：“你别看我，我是部族首领，有很多雌性角雕追的。我的梦想是每年和伴侣生一只幼鸟，虽然我现在还没有伴侣，但我也绝不会和一条鱼苟合！”

    “……哦。”

    修不安地扑腾了两下肉翅：“啾啾？”发生什么事了？

    ——大鱼为什么停下？傻大个在什么？他的大鱼向这个傻大个求偶了？？？

    角雕首领继续作死：“我看你胸部平平，你一定还没有性别分化吧？千万别为了我分化成雌性，我不会负责的！”

    修炸毛：“啾啾啾！”大鱼才不会为了你分化成雌性！

    ——要为也是为了……为了谁呢？

    君也：“……”

    胸、部、平、平。

    鲛人属于敏捷系，他的身形偏劲瘦纤长，的确没有对方那发达的胸肌……

    君也按捺住突然吃烤鸟的冲动，道：“我只是想——如果真的没有其他鲛人了……”

    “那我也不能和你在一起！”角雕首领匆匆断，道：“你们鲛人太难生育了，我是要每年和伴侣生育一只幼鸟、把部族壮大的角雕！”

    君也倒吸一口冷气：“你要的鳞片也就没了。”

    “啊……”

    角雕首领犹豫了下，想到自己伟大的梦想，决定放弃鳞片以消桃花：“我不要鳞片了！”

    就算没有鳞片，他也可以靠自己其他方面的能力，吸引优秀的雌性角雕与他结为伴侣。

    君也松了口气，总算通了。

    他四十五度仰望了下天空，回眸对角雕首领道：“太阳升到山顶了，带路。”

    “好……”原来求偶被拒绝的鲛人是会变得这么冷漠的吗？

    角雕首领也不敢耽搁，生怕这鲛人对自己因爱生恨，和部族的合作也跟着反悔，忙展开翅膀。

    一米九的大汉赤着上身，腰间围着的羽毛串被翅膀展开产生的气流撩起又落下。

    角雕首领毫无所觉地伸出手，却见鲛人没有把幼鸟交给他的意思，只得讪讪解释道：“我们的学堂设在树上，你上不去。”

    君也已经提前捂住了对象的眼睛，道：“你带路就行。”

    角雕首领放下手，往树林里走去，一步一回头。

    却见那鲛人以方才一般的直立姿势，扭着长尾，用像蛇一样的“S”形走位不急不慢地在草地上滑行。看起来速度不快，却一直与他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往林子里走得深了，角雕首领从一步一回头改成了一步三回头。

    能在陆地上行走这么长时间都面不改色的鲛人太可怕了，而且这一段路程枝繁叶茂的，他根本飞不起来。要是现在鲛人对他动手，还指不定谁赢谁输。

    在部族老鸟的口口相传中，鲛人可那种会不管求偶对象意愿，强行发生关系的种族。

    君也没在意角雕首领的频频回头，手指轻轻抚过怀里对象的背脊。

    对象这一路未免太安静了些。

    修知道大鱼求偶失败了，少许的欣喜涌现之余，迅速变得萎靡了起来。

    大鱼现在肯定很伤心难受，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总不能给大鱼气鼓励他继续追求这个傻大个，也不想让大鱼任何其他的谁求偶。

    如果大鱼是他的就好了……

    大鱼的爪子不知何时绕到了他的胸口，他知道那是大鱼在查看他有没有饿着。

    修照例挺了挺胸膛，某种隐秘的渴求越发强烈。

    他很喜欢大鱼，从第一次看到时就喜欢了。

    他知道自己和别的幼鸟不一样，他记得很多事情，包括自己是怎么从坚固的蛋壳里挤出来，也包括自己是怎么双亲照料的情况下靠着鸟巢里的食物活下来。

    那时候很多大鸟从他的巢穴旁飞过，它们不会拿走他巢穴里的食物，也不会给他任何食物。

    晚上的时候很冷，他得钻进巢底的羽绒下，把自己团成一团。风会透过绒羽吹到他身上，他能感觉到温度从自己身上流失，身体一点点的变得僵硬。

    直到第二天的阳光洒到他身上，每每那时，他都会庆幸自己又活下来了。

    他很努力的想活下去，他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应该是为了遇见什么，他想看看他等的是谁。如果他在遇见对方之前死掉了，对方会孤独的吧？

    鸟巢里的食物被吃完了，伸到巢穴里的树叶也被吃完了，他得趴到巢穴边缘才能吃到更远一些的树叶。

    就在那时，鸟巢倾倒了下去。他紧紧趴在鸟巢上，用喙和爪子将自己钉在搭建鸟巢的树枝上。

    鸟巢从近百米的树上落下，在空中翻转了几次。很幸运，树有很深的水，更幸运的是，鸟巢没有倒扣。

    松开快没了直觉的喙和爪子，他瘫倒在鸟巢里。

    看，他又活下来了。

    只是周围没有树叶吃了，部落也不会庇护掉到树下的幼鸟，鸟巢也迟早会沉下去。他可能会饿死，可能会被天敌吃掉，也可能会被水淹死。

    希望他的死法不是最后一个，他不喜欢水，哪怕刚刚正是因为这些水他才得以或下来。

    他饿得昏昏沉沉，恍惚中看见水面游来一条大鱼，美极了。那样美丽的鱼，像一个不可触及的梦。

    他看到大鱼转过了身，似乎是要离开，他不再保存能量，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扯开嗓子叫。

    那是他第一次开嗓，声音很奇怪，他的同族们并不是这样叫的，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大鱼游了过来，大鱼触碰了他，他听到大鱼唤了声什么，那个音节从对方口中叫出来好听极了。

    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所等待的大概就是面前这条好看得让他移不开眼的大鱼了吧。

    他不知道是食欲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占据了他的脑子，总之，他咬住了大鱼，想把对方吞进身体里。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还好，我等到了你。

    遇见大鱼后，他第一次体验到了吃到撑是什么感觉，第一次不会在晚上冻得不敢入睡，第一次感受到被在意……

    修从回忆中回过神，低头依恋地蹭了蹭大鱼的手指。

    心想，要是他能快些长大，能给大鱼抓鱼吃，能找到很多美丽的珍宝送给大鱼，能和大鱼交酉己，大鱼是不是就不用求偶了？

    大鱼可以为他分化成雌性鲛人。

    如果大鱼喜欢幼崽，他会很努力的。鲛人生育力低也没关系，他们可以每天都努力，一天两次也行，三次……

    他在部落的时候也没见过有雄性角雕能一晚三次的，他得长得比傻大个首领还强壮才行。

    他一定能让大鱼生下他们的幼崽，可能是条鲛人，也可能是像他一样的角雕。

    不管是什么幼崽，希望它能乖巧些。

    其实只要幼崽不让大鱼生气伤心就行了，让大鱼开心的事情由他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