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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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作为编外人员, 虽然被驻点收养长大, 但是三观和教育, 其实都是按照古代人培养的。

    他对驻点的了解,还停留在最表面的层次,很多信息认知不全,导致余初能了解的也有限。

    如果真像满所的, 驻点的同事前后阶段性的发烧,很可能得的是某种传染病。

    确切来, 这种病菌只对特定的人种, 也就是只对现代区的人有害, 对古代区的人, 并没有什么影响。

    就好像当年在中国肆虐的非典一样——病毒似乎像长了眼睛, 绕开了大部分人种, 独独只对华人情有独钟。

    幸运的是,病情并没有非典那样来势汹汹, 十二个从原有驻点退到船上的同事, 好歹活着。

    另外那些人呢?

    是不是也活着?

    余初在离开长平的时候,设想了许多, 最害怕的就是全军覆没, 好上一点的,则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现在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

    心一定,手上收拾的速度便又快上几分。

    满是个闷葫芦, 对着熟人话都不多,对上余初,话更少了。

    自从问了一句后,他就没有再开口,而是勤勤恳恳的替余初做跑腿工作。

    按照余初的嘱咐时不时去看看吊针有没有回血,上甲板把一些脏衣服和药物包装袋烧了,剩下的时间,他蹲在余初的身侧,默默的看着她。

    看着她收拾,看着她扫卫生,看着她给同事换衣服,做心率监测,做体温测量……

    全程口罩不离,接触过病人的双手,也经过了几次的消毒。

    裸露的皮肤用酒精擦了一遍又一边,最后然后干脆把她自己的外衣都扔了,直接从纸箱子里找出一身全新的素净裙子套上。

    那果断利索的样子,跟徒然换了一个人一样。

    好半晌,满才从肺里挤出一句话:

    “余姐。”

    “嗯?”

    “任先生他们,会好的对吧。”

    余初半垂着眸子,将腰带重新系上,了个结:“会好的。”

    其他人,她也会找到的。

    余初安置好病人后,开始补充自己的物资。

    她之前没有想过会走这么远,所带的东西原本就不够,加上一路上消耗大半,现存的所剩无几。

    作为一个备用的驻点,这里物资完备,足够她彻底回一次血。

    余初的目标明确,补了麻醉针,拿了袖中轻弩,还有当做防箭衣用的轻型防弹衣,安眠药……

    最后,她想到什么,又翻出抗生素、消炎药和一些外伤药膏。

    唔,还顺了一大包奶糖

    只可惜没有枪。

    驻地条例里,严格规定了武器的携带,杀伤性的火器都无法通过审查进入保护区。

    哪怕有一把枪,云锦的驻点,在遭遇夜袭的时候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这一忙就到了大半夜。

    余初整理完自己补充的物资,将所有东西都放入一个手提木箱中,用锁锁好,钥匙挂在了脖子上。

    满看了一眼烧了大半的烛火,了个哈欠:“余姑娘,天色晚了,您要不在这将就一晚上?”

    西渡这个地方鱼龙混杂,单身女性走夜路,容易招惹各路牛鬼蛇神。

    余初则是考虑到夜里出船不安全,点头:“那就麻烦满哥了。”

    “余姑娘,你太客气了。”

    可能长时间没有翻晒过,船舱里又潮,被褥隐隐的带着些霉味。

    余初没有算在船底舱室地铺,她找了个应急手电筒,抱着满给的被褥:“满哥,我上去睡。”

    满有些错愕,看着余初略细单薄的背影:“余姑娘,外面风大,夜里凉……”

    余初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晚安。”

    船舱下方空气不怎么流通,她不敢跟一群疑似传染病的病人,睡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余初抱着两床被褥,顺着梯子而上,刚冒头,就感觉到了夜风的凉意。

    河面漆黑成一片,空气的湿意像是要凝结成水来,看着明天应该就要下雨了。

    余初将手电筒放在一旁,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铺好被褥,随意的躺了上去。

    她睁着眼,看着古代区无星无月的夜空。

    时隔一个月,仅仅是这么远远的靠着自己的同事,也让她觉得安心不少。

    ***

    早起湿度大,雾弥漫,河面像是被笼罩在一团烟雾中。

    不夜的西渡刚烊不久,偶尔会遇到其他渡船,船夫喊着号子,相互塞着船,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只有乘客隐隐的笑声,传了过来。

    余初趴在船之上,伸出手捞了一把河水,水的温度微凉,

    觉察到满的情绪有些低落:“满哥,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我也就碰碰运气——”满摸了一把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纯银十字架,这是上一任管事柳七爷送给他,

    那时他还,七爷还跟他开过玩笑,以后要是迷路了,凭着这个链子都能把他找回来。

    “我在西渡码头等了两个月,载了了不少客人,其中好几次认错了,友谊号是方哥起的,以后家里来人来,听到这个名字,肯定会跟我聊翻船的问题。”

    原来是这样——

    余初:“我还以为我貌美惊人,气质突出。”

    满被逗得满脸通红:“我上前询问余姑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正常姑娘,哪里会穿着绣花裙,直接坐地上。”

    其实何止是举止——

    他们这样的人,连眼神,都是不一样的。

    满坚持把余初的木箱拎了下来,一路送到了渡口的台阶之上,他嘴边含着笑,眼底却还残留着疲倦仓皇。

    “余姑娘,我就送你到这了,任先生他们,我会好好照顾的。”

    余初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递给满。

    “满哥,你好好照顾你自己。”

    满愣了一下,他伸手接过奶糖,剥开糖纸,塞进了嘴里。

    嘴里的苦意,被微甜的奶香所掩盖。

    ***

    西渡离她住的客栈不远,步行的话,一盏茶时间就可以到了。

    只是半路上,酝酿了一天的雨,终于落了下来。

    街上的行人如同被野兽驱逐的食草性动物,在街上四散奔逃。

    春雨下起来,喜欢没完没了,雨一落,再停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余初没有动弹,豆大的雨点迎面砸在她的脸上,春雨的凉意,倒是让她一直飘着的思绪定了下来。

    周围不少人撑起了雨伞,看见被雨的半湿的她,投过来或好奇或不解的目光。

    余初抹了一把脸,倒是想痛痛快快的淋场雨,好让脑子清晰一些。

    但是手中的箱子,防水性一般,淋了雨怕是要遭。

    于是决定先找个地方避雨再,她脚步还没踏出,就看见隔壁店里走出一个人,开手中的伞,踏进了雨幕里。

    白衣黑鞋棕色油纸伞,脚步一长一短。

    来人看了她狼狈的样子,笑的文质彬彬:“早上好,余姑娘。”

    余初看着他手中的伞,视线下移又落在了他手中的吃食,笑的越发真诚:“早上好,楚先生,一个人?”

    两人共撑一把伞,略显拥挤。

    加上余初还拎着一个不轻的箱子,夹在两人中间,影响了走路的步子,脚程便又慢了三分。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话,余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整理着最近的思绪,直到楚哥开口了句什么,她也没有听清楚。

    “余姑娘?”

    她侧过头:“啊?”

    楚哥看着前方的雨幕:“你昨夜未回,我还担心你不告而别。”

    余初有些感动,自己没有白扒他裤子,看他女装,听他唱戏,跟他出逃……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她正要多感动几分钟,楚哥话锋一转,慢悠悠的控诉:“柜上二,你房费只付了三日,若是你就这么不告而别,我只能露宿……”

    他的话没有完,余初伸手一把拽住了他:“心!”

    马蹄声远远的从街道的另一头传来。

    她自己退后几步,连带着楚哥他也一同带到了路边。

    余初的动作幅度很大,拉扯的楚哥重心不稳,手里油纸伞晃了晃,跌在了地上。

    “驾!”

    “驾!”

    凌空的鞭响中,两匹快马从道路上疾驰而过,和纨绔子弟的那些漂亮的坐骑不一样,这两匹马身上带着大不一的伤疤。

    ——是战马。

    楚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好挡在了余初的身前,用后背挡住了溅起的泥水。

    马上的两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领头的一人似是意识到什么,在街尾的时候突然勒紧了缰绳:“吁——”

    他伸手将斗笠抬起,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来,半转过身看向之前来的方向。

    身后的下属也停了下来,有些不解看了一眼身后,并没有发现什么。

    他驱马到了近前,心询问道:“翟大人,怎么了?”

    男人将斗笠往下一压,视线从后方收了回来:“可能是我看岔了。”

    她在三年前,就病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