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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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见余初挽了个妇人的发髻, 大家都隐隐猜想她早已嫁人。

    只是她“死而复活”的太突然, 宋家人好不容缓过来, 又想起翟家退婚的事,就没敢再问她什么时候成婚,婆家是哪,夫婿如何……

    为何一人而来?

    别宋家父母, 就连宋临渊都觉得,先住下来, 有什么疑问以后再。

    没想到, 她这个年岁只是新婚, 翟家终究还是耽误了阿初。

    “什么身份不要紧。”坐在余初身侧的宋母压低了声音, “他待你好吗?”

    就单单今天的一车回门礼, 想来阿初夫家吃穿应当无忧。

    哪怕是个商户, 吃穿不愁下,人品不差就行。

    余初想了想, 点头。

    目前来看, 叶同志对她还算不错,颜值高性格好, 会做饭, 会描眉,工资高, 还会卖萌(?)。

    放到现代,以她的条件基本上找不到这样的老公。

    宋母松了半口气:“那就好。”

    宋家今日只准备了家常宴,又因为分桌给女眷孩子, 拿出去了一半,剩下的菜若是平常吃一顿还好,这要是回门,就有些不够了。

    宋母还是起身去了厨房,让厨房先点着有的东西再做几道,又吩咐魏叔一会儿要是有自称是阿初的夫家的人上门,不同通报,直接邀请到前厅。

    只是等酒热好,菜一道道上来,门外依旧没有来人的动静。

    女子新婚回门,没有男方陪同,连晚饭也迟到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代表着新婚女子不受婆家重视。

    前厅的气氛慢慢变得有些凝重。

    余初估算了下时间,对一桌干等着娘家人:“不等了,我们先吃。”

    “不定路上耽搁了。”宋父脸上都是时光沉淀的影子,眼底却有着难得的温和,“再等等也无妨。”

    “那咱就边吃边等。”余初给宋父盛了碗羊肉汤,“这道汤是我亲自盯着厨子做的,您也尝尝我的手艺。”

    宋弟抬杠:“姐,汤是厨子做的,你只负责盯,怎么成了你的手艺了?”

    “蒜我拍的,这羊肉汤就算有我手艺。”余初皮笑肉不笑,“再见者有份。”

    “姐,见者有份有这么用的吗”

    “我书读得少,今日先拿这个词顶上,赶明多看几本书,发现更好的词了,我再换回来。”

    “你这是耍赖。”

    这下连宋母都掩嘴笑了起来。

    两姐弟为了提升气氛,你来我往斗上几句嘴,大的两个不仅没有拦着,还添油加醋,挑拨离间。

    逗得余初下了桌追着宋弟满前厅跑,宋临毅负责叫好,宋父眉眼舒展,宋母笑的前俯后仰。

    只有宋临渊端着杯米酒,目光时不时看向门外。

    魏叔带着人走进来的时候,也是宋临渊第一个发现,他握着杯子的手一松,酒杯从他指尖滑落,砸在地上。

    “哐当——”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厅内玩闹的姐弟俩也停了下来,其他人随着宋临渊的视线看去。

    只见庭前站着一主一仆,仆人拿着个食盒站在后方,垂眸低眼,连道余光都没有飘出。

    而站在前方的主子,如青竹挺直,外罩着一件连帽黑色披风,内穿件红色的长衫。

    等看清帽子外露出的半张脸,宋家男人的表情和反应都出奇的一致。

    先是愣在当场表情错愕又有些发懵,随后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从位子上起身,走到厅外准备行礼:“国……”

    “叫我长谦吧,都自家人,几位不必多礼。”叶长谦制止住了宋家人的行礼,他边摘帽子边道:“出门之被急事耽搁了,是我的不对,一会儿定自罚三杯。”

    封建礼教在古代区是根深蒂固且神圣的,所以一线的工作过人员来到这,最基本的就是要适应。

    包括叶长谦。

    也包括余初。

    “今日娘拿出了她酿的桂花酿。”余初走上前去,替叶同志解开披风递给一旁的魏叔,然后反拉着他的手,“你自己喝归自己喝,不准拉着大哥和爹爹喝酒。”

    “是。”叶长谦笑,“我给你带了篮虾蟹,一会儿送去厨下烧好,你吃上两只。”

    “五六月有蟹了?”

    “什么月份都有蟹,就是这个时节不够肥,你且当吃个味道。”

    ……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向前厅。

    只留下身后一群在风中凌乱的人。

    宋氏父母各怀心思,跟着两人身后走在最前头,而后面跟着的三个和尚开始低声念经。

    “我呢,我们家的运道最近怎么这么好了。”宋临毅砸吧砸吧嘴,也没有砸吧出什么味来,“感情是这么回事。”

    宋弟一直张着的下巴这才合上:“初姐不愧是初姐,以前的未婚夫是司城防指挥史,到现在还为她守身如玉一房为纳。转头嫁人,得意郎君是当朝国师……”

    宋临毅伸手敲了下自家弟的脑袋:“闭嘴。”

    宋弟果然闭嘴了。

    宋临渊倒是想的更多,不仅是宋家今日天降刑部尚书一直,还有那些药、那在孩子得时疫时找上门来的大夫、还有宋家这三年得到的照拂。

    若是这一切都是国师暗中所做,那么他对阿初的感情,可不是一言两句就道的清的。

    宋临渊想到这有些感慨,督促两个弟弟别在厅外磨蹭,低声叹了口气:“快进去。”

    ***

    有了国师大人的加入,前厅气氛骤降几十度。

    余初跟叶长谦像真正的夫妻一样回门,一样的见家人,甚至连吃饭也随性的如同普通夫妻一样。

    虾仁剥现成,蟹卸成肉,叶长谦伺候余初吃之余,自己吃几口,余初伺候自己吃现成的空隙,投喂叶同志。

    要是祭天台出现这么个红衣国师,无论是谁,都只会以为是假冒的。

    世人眼中神秘莫测,清冷悲悯,站在云端的国师大人,现在……

    一家人这几年受到的三观颠覆都没有今天多。

    最活泼的宋弟,也只盯着自己的碗,数着米粒和眼前的一盘青椒肉丝干上了。

    宋父和宋渊都不是对酒桌有经验的人,除了干巴巴的一句“这道XX不错,多吃点 ”,或者“桂花酿虽好,可是有后劲”,就再也翻不出第二句。

    只有宋临毅时不时找个话题来聊。

    朝局和国家大事都得避开,市井街头他也不熟,家庭琐事更不好拿来跟国师,就只好卖一下自家妹妹。

    开始口述余初那些年。

    “……那会几个府里同龄姑娘会常常一起玩,别人都是绣花,作诗,听戏,只有她一个人是去吃的,吃不完还揣帕子里,塞进弟的书袋里……”

    余初咬了一口虎皮鸡蛋,那不是因为姑娘们喊着减肥,弟又恰逢长个营养不够,她就是平均一下。

    “阿初人聪明,什么药方,菜单无论多长,听一遍就记住了,但是她读书也远没有这么聪明,有一次府里晒书,爹把最省事儿交给了她,让她翻书,结果她在眼睛上蒙了布,然后挨了入府的第一顿骂……”

    叶长谦将手中剥好的虾仁放在余初碗边的碟子里,怎么晒书蒙着眼睛,他大概能猜出十之八九来。

    她过目不忘,只要入眼的文字,必定会入脑。

    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大量的信息不分种类,不分良莠,不分重点,一股脑的塞进大脑,不仅生理上会觉得头疼,就连之前存在脑子里的文字,也会被如海的无用文字给盖住。

    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

    “……有一次,阿初跟娘去上香,下山前庙里的师傅告诉娘,阿初伙同他人偷玉米,还自己去灶下把玉米烧熟了,到现在我们也没能问出那个同伙是谁……”

    余初默不作声,喝汤。

    ……

    家宴一直到结尾都不算很热络,始终有着阶级产生的距离感

    将宋家所有人的三观都碾碎了一次,想要重组,估计要缓个几天。

    余初原本算,和叶同志在宋家住两天,就当是婚嫁回娘家放松一下。

    现在这种情况情况下,她果断放弃了。

    所以计划变成,让叶同志一个人回去,她留下来。

    叶长谦没有反对,脸上也没有任何不悦和不解,接过她手中的披风给自己披上:“那我过两日来接你。”

    余初:“好。”

    余初被丫鬟带去自己的房间后,宋家众人,也是算接媳妇的接媳妇,回屋子休息的回屋子休息,只有老大老二凑在一块,决定一会儿转身就去书房秉烛夜谈。

    宋母还在状况之外,她常年在后宅,从未见过国师的真容。

    看着丈夫和儿子们的反应,以为余初嫁的是皇家子弟,这眼底便露出些忧虑来,这二十五以上的皇子都早早娶了妻,阿初莫不是做的侧室?

    可是这个又不能问,只要默不作声一直到结尾。

    她咬着牙又是心疼又是被安抚了一些:“这是哪家皇子?眼下看着还不错,就不知道以后。”

    宋弟下意识回答:“什么哪家皇子,这是国师大人……娘……娘!你怎么了!”

    宋母晕过去了。

    ***

    宋家扩建过,余初闺房还留着。

    就是可能当她已经沉江,人一死,里面东西基本都换了。

    余初今天陪叶同志凌就起床,自己又忙了一天,洗完澡就几乎是爬上床睡的觉。

    迷迷糊糊中,余初感觉有人靠近,熟悉的味道让她连睁开眼的动力都没有。

    只有被人抱住时,她才下意识扑腾了几下:“叶楚,热。”

    黑暗中传来某人的笑声:“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