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雨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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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乘风这样的人,是有着得天独厚的资本的。抛开他显赫的身世不,他英俊的侧脸,完美的面部轮廓让人不得不多看两眼。薄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听聂母,他的眉宇间近来多了几分惆怅,但却依然是那么的潇洒,穿着白大褂的他更是无可挑剔,举手投足间,都是自信医生的代表。

    他低沉的声音喊络雨的时候,让她不得不直直盯住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还是狭长深邃,看络雨不动,他又将手从白大褂中抽出来,朝她招手,:“过来。”

    络雨不由得直接想到今天早上响起来的婴儿声音,千千万万个婴儿中,一定有一个的手环上是写着——聂乘风之子或聂乘风之女的。

    想到这儿,络雨提高声音:“我和我的“老”同学去吃早饭。”

    钟溪眉毛一挑,嘴唇微微上翘,挑衅地看着聂乘风。

    聂乘风根本没看他,他走向络雨,视线在她身上胶着着:“带我一起去吧。”

    他的姿态突然放这么低,她自然没法拒绝,但还是很有原则地不话,算让面前这人知难而退。

    络雨还在发愣,聂乘风已经轻轻从她手里夺下了轮椅的控制权,昂贵的轮椅顿时发挥作用,在聂乘风的帮助下,飞速前进,一下就让钟溪将他们俩远远甩在后面。

    确保钟溪听不见了,聂乘风才低下头仔细看她:“我带你吃笼包去。”

    络雨憋了一早上的气无处可发泄,她抬眼和他对视,两双双眼皮都任性地掀着,深邃眼眶里彼此都有很多情绪。

    “聂医生,不用你带我,别以为我没用!”

    她气鼓鼓地走了,聂乘风却头一回笑出声来,这么久了,她第一次又有点活泼的女儿形态,毕竟她只是个刚长大的孩子,这几个月已经过得太深沉了。

    聂乘风亦步亦趋跟着她,她的路痴在白天更不好用,几乎没有了东南西北之分,绕了一段路才出了医院大门。钟溪在医院大门等着她,她走过去眉眼弯弯的笑着,推着他接着走。

    早市正热闹,医院门口各式各样的营养早餐早就卖起来,卖家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如同协奏曲,给这阳光夏日增添不少烟火气息。

    络雨推着钟溪穿梭其中,聂乘风用手护着她,不让人群和她摩擦。他的手有力地放在她的肩膀上,络雨在走路和挣脱束缚之间应接不暇。她恨恨的想,这聂医生,从前从没有这样接近她过,这几天究竟是怎么了?!

    医院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桃园眷村,钟溪想领着她往那里面去,谁知真正控制方向的人是聂乘风,他稍稍一拐弯,轮椅往旁边路开辟进去,一家不大不的店面,卖各个口味的包子和粥的,人群已经是络绎不绝,排着队等着买包子。

    店主似乎认得聂乘风,老远就笑呵呵地热情招呼他:“聂医生,早,稍等有座儿了”,店主看到络雨和坐轮椅的钟溪,又乐了:“雨和钟好久没来了。快,一会儿就能吃上。”

    络雨不认识店主,还是礼貌地远远点点头,聂乘风排着队,她推着钟溪找到个一层的位置。

    等热乎乎的包子上桌的时候,人群终于消停了些,餐厅里也安静了一些,络雨静悄悄喝着南瓜粥,聂乘风和钟溪也是沉默不语,唯有喝粥。

    不得不,聂乘风的出现还是引起了餐馆的轰动,早上来的不少医生护士,但凡看到他的,都要上来招呼,他是得体微笑,冷冽气质与礼貌并存,可是络雨只想和钟溪几句话,就真的这么难吗?

    四周的姑娘都窃窃私语,对着聂乘风各种臆想,络雨觉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了了,她将勺子放好,对着聂乘风:“你应该在你们食堂吃。”

    聂乘风也放了勺子,认真地:“你爱吃这里的包子。”

    络雨:大哥,我们不熟,好吗?

    当然了,现实中的络雨一本正经地:“你是不是记错人了?”

    不所料,聂乘风还是那样笃定的样子,他似乎是抿唇想了想记忆中的回忆,才回答:“络雨,我太太,络雨爱吃。”

    他好听的声音强调“我太太”这几个字。

    一石激起千层浪,坐得稍微近一点的护士们听了都停止了吃饭,嘴唇长成了O型,她们的样子太夸张。挨着聂乘风坐的钟溪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愤怒不已地看着聂乘风,捏着筷子的手狠狠用力,气愤之情溢于言表。

    络雨突然好似从来都不认识聂乘风。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她不明白,明明他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为什么还要睡在她的身边?仅仅是因为她忘了一切,他要对她负责任吗?

    钟溪松开拳头,缓了缓:“舅舅,你趁她忘了,就让她做你太太。你可曾问过她,她愿不愿意做你太太?”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钟溪就很能刺激聂乘风的情绪了,或许是络雨刚刚在门口对着他的那个笑刺激了他,聂乘风犀利眼神看着钟溪:“拜你所赐。”

    聂乘风看络雨还是傻傻愣愣的样子,他在心里叹口气,语气缓和了不少:“快吃,吃了送你回去休息。”

    络雨发现,聂乘风这个人太深不可测,他藏了掖了太多东西,那些他不想她知道的,她不问的,他就不会让她知道。

    她突然想起来他们卧室的那个保险箱,一开始入住聂家的时候,聂乘风就十分宝贝那个箱子,他每天都会开,络雨有一次不心在一旁看到,里面就是一叠纸,连一点金银首饰,货币现金都没有。

    可是聂乘风总是拿出来看了又看,尤其是她做噩梦以后,特别害怕见到他的时候,那些夜晚,他总会开里面的东西细读,那时候他的眼角纹路都变得清晰,干净的手一遍一遍摩挲上面的字,络雨今天突然就想看到上面是什么,令聂医生爱不释手,念念不忘的东西。

    一段早饭气氛诡异,大家心思各异地吃完了,钟溪的司机在马路上等,送他回家。

    钟溪家的司机把他扶上了车,又收好轮椅,关上了车门。钟溪坐在后座,他一双眼睛仍旧放心不下络雨,见聂乘风领着她站在马路上,他大声:“雨,过两天我找你。”

    络雨看到聂乘风站在一旁冷冷的笑。她瞥一眼聂乘风,招招手跟钟溪道别。钟溪的车子随着车流往前开去,络雨心里的疑问没有解开,她的闷闷不乐没有掩饰。

    从昨天她给聂母做了急救,她心底深处的好奇因子就被彻底激发起来——她不是一无是处,不是忘了所有,她还有技能,还有专业,还有那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没有抛却,她要努力寻找,找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记忆。

    所以当聂乘风要送她回家的时候,她终于问出口了:“你没有什么要跟我的吗?”

    她一向性子直,非黑即白,聂乘风记得她毛毛躁躁的样子,也记得她规规矩矩的样子,他的心如同受过蜜,也受过苦,被太多太多的情绪充斥,那些他一直苦苦隐瞒的东西,他不想再隐瞒下去,帮她开记忆之锁,是他必须做的。

    之前几个月顾忌着她的伤势,还有脑袋恢复,他一直采取的保守政策,可是不仅是她,还有孩子,都经不住这时间流逝。昨晚聂母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阿风,听妈一句劝,凡事不能自己扛,要是雨知道了,又怕什么呢?她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

    清楚,就是太清楚,才想替她做决定。可是人生,又怎么总能活在别人规划的路线里呢?

    聂医生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想像如果络雨知道了一切,这情势将会如何,天将大亮之时,他终于想明白了,大不了从头来过,又能有多可怕呢?

    聂乘风给她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他才:“雨,我都告诉你,你认真听我,别激动,你现在不适合太激动。”

    聂乘风的样子让络雨不由坐好,笔直的身体,严肃的表情,她只要静静坐在那里,就已经艳光四射。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已经有了致命的吸引力呢?

    聂乘风只想停下车子,狠狠地把她抱紧怀里,告诉她,告诉她一切,她她最爱他抱着她,好像抱着这世间的珍宝。

    回到家,络雨显得拘束了不少,周遭一切都是陌生的,她适应能力不高,竟然还没有习惯。

    聂乘风是拉着她的手往楼上走的,她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仿佛要揭开过去生活的神秘面纱,她既期待又不安,既渴望又畏惧。

    人们都想活一百一千种生活,可无论是哪种生活,都是自己的生活。络雨一上了二楼,就被聂乘风抱在了怀里,他的心跳也是如此剧烈,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时候,呼吸渐渐调整,最终扑通扑通变成了同一种节奏的心跳。

    聂乘风捧起了络雨的连,她的脸色白皙,如同白玉,眼睛里有了些担忧,带着点历经世事的沉静,从前她无忧无虑的纯真脸庞,还是在她脸上显露无疑,不管世事如何变迁,她仍旧是他的最纯真,最纯洁的天使。

    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的脸颊上,羽毛刷过一样,她昏昏然地被他牵着进了卧室,他什么都没,从柜子上取下来保险柜,他:“记得,密码是614。”

    不知道是不是络雨的错觉,他的声音也带着颤抖和未知,他轻松开了锁。

    里面还是那几张络雨曾经见过的信纸,他从里面将它们抽出来,络雨在他的眼神鼓励下伸手去拿,接过来的时候,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字——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此证。”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此证。”

    “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诗咏宜家,敦百年之静好,此证。”

    这是民国结婚证书上的誓词,络雨有印象,这些信纸都是手抄的,一式两份,笔迹不同,第一份里面的笔记苍劲有力,潇洒但认真的写,第二份上面的字体是娟秀的,可以想见抄写的人也是认真的,一笔一划重若千斤。

    第一份的署名落款处是阿风爱雨。

    第二份的署名落款处是雨爱阿风。

    作者有话要:

    民国时期的结婚证书誓词,与君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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