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岳已经把话得很明白了，苏明瑞也觉得姚岳得对，但苏明瑞就是没看得起苏漓，他觉得姚岳所的都是京城苏家当家人苏山的想法和打算，就算苏山嘱咐过苏漓，甚至安排卢斌从旁协助，苏漓到底也只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而且还是个黄毛丫头，再精明又能精明到哪里去？苏明瑞认为苏漓现在的一言一行都是按部就班地照着卢斌的教导来的，而这样的人最是不足为惧，很快就会被他抓到破绽。

    苏明瑞不把苏漓当一回事儿，姚岳却是越发重视起苏漓来，带苏漓去姚家的茶园时分外贴心地为苏漓介绍着茶园里的每一物、每一景。

    而苏漓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做一个真正的十六岁少女，除了如同天真的少女一般纯真地嬉笑玩闹，不停地向姚岳问东问西，苏漓既不回应苏明瑞的试探，也不理会姚岳的示好，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到一般。

    姚岳不知道苏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陪着苏漓演戏，好脾气地回答着苏漓的每一个问题，但苏明瑞却真当苏漓是暴露了本性，对苏漓越发得不重视了，姚岳劝无用，便不管他了。

    就这样闹了一天、逛了一天，苏漓基本上就摸清了姚岳和苏明瑞的脾性，愉快地回到了田庄里。

    田庄里的晚膳是何玉求着邻居家的婶婶们帮忙准备的，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对湖熟县的百姓来，这是连年节时都吃不到的奢侈晚膳，但对苏漓三人来这饭菜却是粗陋至极，这是苏明瑞将他的嫌弃和不满全都表现在了脸上，晚膳一口没用，姚岳将所有的不满都藏在了心里，面上十分感激，却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两口，独苏漓安之若素，饱饱地吃了一顿。

    晚膳之后，苏漓就在住所周围闲逛，难得惬意地在视野辽阔的地方观星赏月，心里却惦记着在江宁城里忙碌的萧景瑜，不知道萧景瑜有没有用过晚膳，是不是还在忙着，直到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苏漓才止住了思绪，先警惕地向前快走两步跟身后的人拉开距离，然后才转身向后看去。

    “姚公子？”

    注意到苏漓这一系列近乎本能的举动，姚岳眉眼微动。

    “我似乎还是看了苏二姐。”

    不再故作天真，苏漓扬起嘴角，眉眼间尽是自信和张扬，还染着一点儿放肆的邪气。

    “就算北唐民风开放，我一介女流之辈若是没点儿能耐，哪里能受家主之托不远千里来办这正经事？”似有些无奈却又好似嘲讽一般地轻叹一声，苏漓又道，“你们这些男人生来就有资格去做的事情，我们女人却是要修身慎行，直到比你们男人优秀数倍，才能争取到一个你们触可得的会，到头来却还要被人瞧不起，真不知道要找谁理去。”

    姚岳微微一笑，道：“苏二姐想要的非常人所想，自然要多经历苦难才能得偿所愿，而且世事讲究一个得失，先苦后甜总比先甜后苦要好。”

    苏漓无声一笑：“是啊，最后能得到总比最后都失去的要好。”

    闻言，姚岳眉梢微扬：“苏二姐如此通透，倒不像是只有十六岁。”

    苏漓轻声一笑，眉目含笑地睨向姚岳：“我若只是寻常十六岁少女的心性，又怎么可能会站在姚公子的面前？这也是我的得失。”

    姚岳哑然，想起自己家里的那些个姐姐妹妹，姚岳的眉心微微一簇，突然就觉得有些心疼。

    “苏二姐非得这样吗？”

    姚岳的话没有得很直白，苏漓却是听懂了。

    “若非逼不得已，又有谁不想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生？如我这般费尽心，到头来真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姚岳沉吟片刻，微笑着道：“这苏二姐可真是问着我了，我先前也过，我这人没什么上进心，知足常乐罢了，既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也过不惯那么辛苦的日子，更是不知道那样一条路的尽头都有着些什么，但我相信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吗？”苏漓轻笑一声，“或许吧。”

    沉默片刻，苏漓问姚岳道：“姚公子是特地来寻我的？有事要与我？”

    姚岳道：“苏二姐这一整天都在装傻，现在四下无人，就别为难我了吧？”

    苏漓噗嗤一乐：“姚公子当真是好脾气，若我是姚公子，白日里那会儿就该生气了。”

    姚岳不以为意地笑笑：“这大概是我最大的优点了吧。”

    收起玩笑的心，苏漓绵声软语地道：“我们京城苏家在江宁城附近的那个茶庄我想姚公子是知道的，而且姚公子大概比我更清楚那茶庄里现在是怎样的情况，这一整天姚公子都纵容着我的无理取闹，这会儿我便不跟姚公子兜圈子，那茶庄可以租给姚家经营，作为租金，我要那茶庄每年收益的两成。”

    姚岳的眉心微微一跳：“通常租金不都是固定的数额吗？怎的到京城苏家这儿就变成不固定的数额了？”

    “我们会想要将那茶庄租给旁人，自然是想改变现状，多赚些钱，没道理真的替旁人做了嫁衣，那茶庄每年能赚多少钱姚公子心里有数，不然也不会动了接的念头，价我开了，值不值就要看姚公子想不想上进一回了。”

    姚岳皱了皱眉：“我问句冒犯的话，这价可是苏当家的定下的？”

    苏漓的眼神微微一闪：“若没得到当家的首肯，我哪里敢信口开河？”

    可实际上这件事苏山就只是听苏漓提起过而已，因着苏漓正好要南下到江宁城来，又有卢斌陪伴辅佐，故而苏山未曾多问，只嘱咐苏漓和卢斌好好处理茶庄的事情，至于要怎么处理，就交给苏漓和卢斌去决定，苏山只要一个结果而已。

    而卢斌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南下的这一路上连主动问一句都不曾，苏漓几次试探也只得到卢斌浑不在意的回应，之后苏漓也再不提起。

    苏漓本就是想将这个茶庄做成苏家之中她自己的势力，苏山和卢斌不过问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她可不会自找麻烦。

    姚岳在心里琢磨一阵，道：“可是苏二姐，我们姚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苏二姐能不能再通融通融？”

    苏漓道：“就因为不知道谁会将那茶庄租了去，我们当家的才想到这么个法子，若是定价，那茶庄一年的租金可高了去了，如今我们只收两成，你们赚得多，给的租金就多，你们赚得少，给的租金自然也少，这还不够仁义吗？姚公子之所以会让我通融，恐怕是已经在心里估算出那茶庄每年的收入了吧？心里有了个数目，才会觉得交出的租金太高。”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姚岳完全无言反驳。

    他的确是因为先想到了那个金额，所以才觉得这租金着实太高，可若是跟那茶庄每年的收益相比，这租金的确也算不上多，苏家给的这个价的确是够仁义的可谁都想多赚点儿不是？

    像是看出了姚岳的心思，苏漓绵声软语地道：“咱们做生意的，谁都想多赚一点儿，你想，我也想。”

    “苏二姐言之有理，是我唐突了，”姚岳赧然一笑，“那么烦请苏二姐将这茶庄给我们姚家留上几日，待我回城之后与家里人详细商议一番。”

    “留上几日是要留几日？”苏漓眉眼带笑地看着姚岳。

    姚岳跟着展颜一笑：“若苏二姐打算明日回城，那两日后我便能给苏二姐一个准信，若是我违背了约定，那苏二姐大可再去与别家商谈，不必有所顾虑。”

    “姚公子倒是爽快，”苏漓越来越觉得这个姚岳是个妙人，“就依姚公子所言，回城后我再等你两日。”

    姚岳笑道：“跟爽快的人话办事，自然就跟着爽快了。那么既然事情已经完了，我就不打扰苏二姐休息了。”

    “好。”苏漓笑着冲姚岳颔首。

    姚岳微微颔首回了个礼，然后就转身离开，这会儿就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经营那个茶庄了。

    姚岳走了，苏漓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仰头望着繁星闪耀的夜空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而后才收回视线，准备回房，谁知一转身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苍青色。

    “二爷？”眉眼一弯，苏漓的笑容里满是由心而发的甜美。

    萧景瑜这才上前两步，走到苏漓近前：“怎么就住在这里了？再往南一些就是姚家的茶园了，他们那儿搭的房子比这田庄里的好一些。”

    “没事，”与方才的绵声软语相比，苏漓此时的声音才是真正的温柔似水，“去姚家的茶庄难免会让那茶庄里的人跑前跑后的照顾着，都是生人，我反倒会觉得不自在，这边的屋舍虽然简陋了些，但只有那对祖孙在这儿，我可以一个人四处走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不必有所顾虑，你瞧，就连跟姚公子悄悄话也不必特地躲到偏僻的地方去。”

    萧景瑜抬摸了摸苏漓的头，柔声问道：“不若我带你回江宁城里去，等明日一早再送你回来？”

    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苏漓没有回答萧景瑜的问题，反而问萧景瑜道：“不若你留在这里陪我？”

    萧景瑜微微一愣：“我留下陪你？”

    他的确是专程来看苏漓的，但留下陪她？

    眸光微闪，萧景瑜的那双凤眸中多了几分幽暗。

    苏漓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半，仰着脸笑容娇俏地看着萧景瑜：“怎么？尊贵的俞二爷住不得这样的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