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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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府里,苏家在京的大管事齐聚一堂,卢斌和文哲也在,只是跟其他管事洋洋得意的嘴脸相比,卢斌和文哲则是愁容满面,见苏漓进门瞧见这阵仗时一脸惊讶,二人的表情就越发难看了,而苏漓则是一头雾水。

    从南边回来之后,因为有朱氏在中间调和,所以苏漓和苏山之间的不快来得快去得也快,苏漓以为已经没事了,岂料今天又见着了这三堂会审的阵仗。

    “见过大伯父,见过诸位叔伯。”没有冲突时,苏漓一向将自己的姿态放得低,看起来谦恭、乖顺。

    看着苏漓,苏山不是笑容满面,却也不是面若寒霜,倒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又出门了?你倒是比我这个当家的还忙。”

    苏漓淡淡地道:“太子殿下召见,不敢不去。”

    苏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听了,咱们苏家的女儿出息了,不仅会做生意,还能帮当朝太子排忧解难,实在是我苏家的骄傲啊!”

    然而苏山的语气却让人听不出为之骄傲的兴奋,反而像是在嘲讽,苏漓一向对嘲讽一类的语气十分敏感,此时当然不会感觉不到。

    环视一圈,苏漓没有话。

    “漓儿,你那么聪明,可知我今日为何喊你过来?”

    “不知,大伯父有话直吧。”她是真的猜不到,也不愿再与之周旋。

    “那我就直了,”苏山沉声道,“你可还记得你南下之时,我给了你多少银两?”

    苏漓不假思索道:“统共三百七十两,要送给五户旁支。”

    “你都送到了吗?”

    苏漓挑眉:“我南下时正赶上蝗灾,只亲自将银两送到了江宁苏府,其余的还在江宁城里放着呢。”

    苏山一愣:“还放在江宁城里?”

    将管事们或惊愕或不信任的表情尽收眼底,苏漓便知道这一次他们是想拿那些银两做文章。

    “是啊,都还在江宁城里呢,因为数额巨大,所以我也不管随便乱放,便都存在咱们苏家的钱庄里,想着等南方局势稳定之后,再给各个旁支送去,不知可是那些银两出了问题?”

    卢斌在这时沉声道:“那些银两是老朽受二姐之命,亲自押送去咱们苏家的钱庄存起来的,票据上都是老朽签的字、画的押,离开时老朽还安排了亲信留守,若那笔银两出了问题,便是老朽失职,请当家的责罚。”

    苏山连忙道:“怎么能是卢老的错呢?卢老有心教导、辅佐某人,甚至不顾年迈为此跋山涉水,这是您身为长者、前辈的仁慈,但某人却不该厚颜无耻地全盘接受,亏得她总自夸心思玲珑,在这件事情上她却装疯卖傻起来了?”

    苏漓紧跟着道:“是啊,这怎么能怪得了卢老?若那笔银两真的出了问题,那也是我自己不心,与卢老何干?”

    停顿片刻,苏漓又道:“大伯父也不必这般含沙射影,今日诸位给我安排的罪名究竟是什么?我现在好奇得很,急着知道,有没有人能与我一?”

    苏漓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对苏漓道:“二姐不必再装腔作势,卢老上了年纪,对二姐这样年纪的孩子总是多几分疼爱和包庇,放在江宁城里的那笔钱究竟有没有少,二姐心里清楚。”

    苏漓轻声一笑:“所以诸位的意思是我私吞了钱款?”

    “有没有做过,二姐心里清楚。”

    “我清不清楚,你们还不清楚吗?”苏漓眉眼含笑地看向话那人,只是眼中的笑意发冷,让人心肝一颤,“既然你们查到了,便我究竟贪了苏家多少银两吧。”

    跟众位管事所料想的完全不同,苏漓摆出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却又不为自己辩解一个字,让众位管事一头雾水,拿不准苏漓是真的已经看穿了他们的伎俩,还是故作镇定在诈他们。

    相互交换一个眼神,便有人站起身来走到苏漓面前,将里的一本册子递给苏漓:“这是我们整理好的账目,二姐请过目。”

    扫了一眼那人里的册子,苏漓淡淡地道:“不必了,你只管便是。”

    那人一愣,转头看向苏山。

    苏山皱了皱眉,思忖片刻后道:“你。”

    那人这才对苏漓道:“据我们查证,苏二姐前前后后统共私吞了六十万两,这数目对整个苏家来虽然是九牛一毛,但”

    那人的话还没完,苏漓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六十万两?我的天我竟然就贪六十万两?”

    苏漓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苏山和一众管事却是一头雾水。

    卢斌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六十万两对苏家来是九牛一毛,对玉人阁来难道是一笔巨额财富吗?”

    那人理直气壮道:“可二姐不是将玉人阁送给那个绣娘了吗?”

    卢斌摇了摇头,再不言语。

    擦去眼泪,苏漓看向苏山,笑意盈盈:“大伯父也信?信我贪了苏家六十万两银子?”

    苏山犹豫一阵,沉声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知道你因为玉人阁的成功而过上了好日子,如今你将玉人阁送给了那个绣娘,怕是再过不惯捉襟见肘的日子,可你若是缺了钱就来与我,怎么能私拿公款?那些银子可都是用来办正事的!”

    “所以呢?”苏漓依旧不吵不闹,平静得让人脊背发凉,“所以当家的打算怎么处置我?”

    苏山皱眉:“那钱你且留着吧,我再安排人去填补上就是了,但你如此不知轻重,恐怕难当大任,生意上的事情就”

    苏山的话没完,苏漓就一口应下:“好,往后苏家的事情,我再不插,至于那六十万两呵,我还真不差那六十万两,待明日我便将银子送来,权当是我为苏家尽的最后一份力。”

    没想到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苏山和一众管事都愣住了,连卢斌都愣住了。

    “二姐,您”

    “卢老不必多言,”苏漓转身,郑重地向卢斌行了个礼,“南下的那段日子,感谢卢老的照顾和教导,我也不想让卢老失望,但大概是我力有未逮,总也做不到两全,可我实在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坏了与亲人之间最后的和睦,我这个人您是知道的。”

    卢斌还想再劝,可余光瞄见看起来有些后悔的苏山,卢斌终究只是长叹一声。

    如今的苏家坏就坏在这个优柔寡断偏还耳根子软的当家人身上,而且他们家二姐看起来温软,实则却是受不得委屈的,你若是信任她、待她好,那她定会千百倍地回报与你,可若你怀疑她、污蔑她,甚至是过河拆桥,那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是断然不会做的。

    俗话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或许在苏山成了当家人的时候,他就已经该退了,勉强撑到今日不过就是他的贪念罢了。

    “既然诸位言之凿凿,那大概还是老朽有所疏失,才使得二姐替老朽担了罪责,老朽实在愧疚,”叹息一声,卢斌突然也觉得累了,“当家的,老朽年事已高,当家的愿意留老朽继续为苏家卖力,那是看在老太爷的份儿上纵容着老朽的任性,可经此一事,老朽不得不认清现实,人老了,到底还是力不从心了,故而老朽恳请当家的准许老朽归乡,颐养天年。”

    “卢老何必如此?”卢斌对苏家的忠心那是连苏山都认可且敬佩的,苏家那么多的管事当中,恐怕也只有卢斌是全心全意为着苏家着想的,于私于公,苏山都是不愿意放卢斌离开的,“这次的事情怪不得卢老,漓儿她一向任性妄为,连母亲都制不住她,她若执意要做一件事,又岂是您能阻拦的?”

    卢斌的脸色微微一沉,冷声道:“二姐是什么模样,老朽自然清楚,不必当家的再来提醒,如今苏家”

    视线从一众管事脸上扫过,卢斌心下黯然:“如今苏家人才济济,当家的也早就能够独当一面,老朽在与不在都是一样,还请当家的体谅老朽年迈体衰,准老朽退去。”

    苏山犹豫了:“这件事还是改日再议吧,卢老也回去再思量思量。”

    对苏山的优柔寡断十分了解,卢斌便没再多言。

    苏山所做之事很快就传到了苏老夫人耳中,苏老夫人自然也知道了苏漓的决定,不由十分诧异,便让苏嬷嬷亲自去将苏漓请到了安平居。

    苏老夫人的邀请苏漓从不拒绝,因此苏老夫人没等多久就见到了眉目舒展、心情平和的苏漓。

    苏老夫人的眼神闪了闪:“没了老身的管束,阿山净做些混账事,你怎么也跟着闹起来了?”

    “我没闹,我就是觉得无趣了。”苏漓在一旁坐下。

    “无趣?”苏老夫人冷哼一声,“家业之大,担上了就是责任,其实你撂挑子就能撂下的?”

    苏漓弯起眉眼甜甜一笑:“担上这家业的人是大伯父,可不是我,我不过就是想搭把,却落得个不知轻重的罪名。祖母您我为自己的铺子殚精竭虑还能赚到银子,我为苏家做了这么多事,我赚到什么了?”

    苏老夫人冷眼睨了苏漓一眼:“你不是想要地位吗?”

    “地位”苏漓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