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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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景瑜这边气氛微冷,苏漓那边却是温馨无比。

    “夫人,”行至郯国公夫人身边,苏漓福了福身,“多谢夫人今日两次帮我解围。”

    “坐,”郯国公夫人亲切地牵起苏漓的,拉着苏漓在自己身侧的位置坐下,“你是晚辈,作为晚辈,受到长辈照拂时心安理得地接受便是,哪有什么谢不谢的?”

    苏漓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一看苏漓这礼貌却疏离的表情,郯国公夫人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阿漓这丫头也不知道在苏府里受了多少委屈,瞧她现在这模样恐怕是很难相信他人了,这是苏府二房的错,是苏三爷的错,也是她的错。

    她与永安侯的侧夫人和苏三夫人自幼相识,是帕之交,她体弱多病,一直多受这两个人的照顾,尤其是她们一起背井离乡来到京城之后,那两个人更是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照顾着,之后她们相继出嫁、生子,交情非但没有淡去,反倒日渐深厚,甚至将彼此的孩子视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着。

    永安侯的侧夫人失踪后,她怕身为庶子的阿瑜受人欺负,便三不五时地将阿瑜接到郯国公府暂住,也常常为阿瑜准备些新衣零嘴送去永安侯府,就是为了告诉永安侯府里的人阿瑜是有她护着的,后来阿瑜搬出了永安侯府,逢年过节都是到郯国公府来过的。

    可等苏三夫人去世那年,正巧赶上静儿大病,她光是照顾静儿就已经心力交瘁,虽然也曾派人去苏府给阿漓送过东西,问一问阿漓的生活,可到底是不如照顾阿瑜那时用心,加上阿漓是苏府的嫡出女儿,她的父亲还在,苏府的二夫人又惯会做表面功夫,她竟一直以为阿漓在苏府过得很好,直到前几日林云秀的事情闹开了,她才知道阿漓这些年过得到底是怎样的日子,她悔,她恨,她觉得自己愧对好友,而让她最为心痛的是她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消除阿漓心中的怨怼和愤恨。

    想到这里,郯国公夫人就红了眼眶。

    郯国公夫人的眼泪来得猝不及防,着实让苏漓慌了脚:“夫人,您”

    郯国公夫人回过神来,连忙拿出帕子擦去溢出的泪水:“没事,我就是想起你娘了,你娘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生得这副模样,你跟她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吗?”桃花眼中闪过点点温暖的笑意,苏漓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夫人您与我娘很熟吗?”

    “熟,怎么可能不熟呢?”郯国公夫人怀念道,“我跟你娘还有永安侯的侧夫人是从一起长大的,又是一起来到京城的,当年初来京城时可谓是相依为命,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可比血脉至亲还要好呢!”

    心中一动,苏漓问郯国公夫人道:“夫人与我娘还有永安侯的侧夫人都不是京城人士?”

    郯国公夫人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们的家乡在西北,当年当年我们是随着家里行商的队伍出来的,岂料路上多灾多难,最后竟是只有我们三个到了京城。”

    “从西北到京城路途遥远,途中还有许多荒无人烟的地方,夫人你们就没想过折返回乡吗?竟然一路到了京城,你们可真厉害!”苏漓眉眼带笑地看着郯国公夫人,眼中满是敬佩。

    眼神微微一闪,郯国公夫人垂下了眼,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是没去过西北才会这样的,比起一路上的穷山恶水,西北的风沙才更要人命,我们的家人便都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沙暴丢了性命,我们三个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哪里还敢回去?”

    “西北竟然这般可怕?我还是头一次听呢!”苏漓故作惊讶地着,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既然家在西北,如何不知道西北的风沙厉害?行商的商队来来往往,怎么会不熟悉西北的气候?他们苏家就有往来于西北的商队,萧景瑜的俞氏也有一支商队年年都去西北互通有无,他们往西北去的次数多了之后,光是闻着风里的气味就知道沙暴会不会来、还有多久会来,怎么郯国公夫人他们生在西北、长在西北,却是一出家门就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沙暴?而且身强体壮的商队成员都命丧黄沙,怎么三个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就那么幸运地逃了出来?郯国公夫人这是编故事蒙她呢吧?以为她对西北一无所知吗?

    可郯国公夫人为什么要编故事骗她?难道郯国公夫人、她娘和永安侯侧夫人的来历还是什么秘密不成?

    苏漓往萧景瑜的方向瞄了一眼。

    萧景瑜是不是也听过这个故事?他会不会已经调查过了?

    不知道苏漓心中所想,郯国公夫人笑了笑,道:“所幸你这一辈子都不必见识那样残酷的沙暴。”

    顿了顿,郯国公夫人的语气突然心起来,试探着问苏漓道:“听你爹现在主要负责苏家行商那边的生意,常年奔波在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可还好?”

    苏漓柔声细语地答道:“劳夫人挂念,家父应当是一切安好的。”

    “应当?”郯国公夫人皱了皱眉,然后叹息一声,道,“他们男人都是这样,以为他们只报喜不报忧就能让人安心,把女人当成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一样。”

    苏漓垂眸不语。

    她的父亲不仅不报忧,连个喜都不给她报,每每想起父亲时,她都怀疑父亲还记不记得她这个女儿的存在,反正她这个做女儿的在已经活过一世之后已经快不记得她父亲的样貌了。

    见苏漓不愿多言,郯国公夫人便将这个话题揭过,转口又问道:“听你最近常去侍奉苏老夫人?”

    “什么侍奉,就只是一个人待着无趣,便厚着脸皮去叨扰祖母。”苏漓随给郯国公夫人续了杯果酒。

    “依我看啊,苏老夫人那日子过得太清静了一些,有你这样一个识趣的孩子陪在身边,她老人家应当是极为开心的,怎会觉得是叨扰?”话锋一转,郯国公夫人又道,“不过有句话我不得不跟你,你可别嫌我多嘴多舌、多管闲事。”

    苏漓眨眨眼,旋即莞尔一笑:“夫人言重了,夫人是长辈,阅历丰富,能得夫人提点是我的荣幸。”

    “你这孩子会话,可比阿津强多了,”郯国公夫人往曹津那边瞄了一眼,叫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曹津缩了缩脖子,剜了曹津一眼,郯国公夫人继续道,“有苏老夫人向着你、护着你,这是好事,可你当知道什么叫过犹不及、适可而止,你一个女儿家,只求能在苏府里平平顺顺地住到出嫁就好,可千万别跟谁硬碰硬。我看得出你是个聪慧的,与一个人斗尚且能胜券在握,可若是与一个家族斗那实在是没有必要。”

    苏漓垂下了眼:“夫人的教导我铭记于心。”

    见状,郯国公夫人握紧了苏漓的,柔声劝道:“阿漓,我知道你这些年在苏家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有苏老夫人给你撑腰,你便迫切地想要报复回去,可是阿漓你仔细想想,你顶多还能再在苏府里住上两年就要嫁去永安侯府了,你又何必在苏家人身上耗费这么多的心神?有那个时间和精力,你还不如想想该如何拴住萧三公子的心,那孩子心性不定,你若是拴不住他的心,日后免不了要吃苦头。”

    苏漓抬眼看着郯国公夫人,微微张开了嘴,最后却只是轻轻笑了笑:“夫人放心,我都知道的。”

    多无益,她又何必在这样的场合跟郯国公夫人争辩?何况郯国公夫人并无恶意。

    见苏漓不为所动,郯国公夫人有些急了:“阿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近来的所作所为已经惹得满城风雨,且不你二伯父他们会不会怀恨在心,若是因为这些事让永安侯夫人对你不满,你可还能嫁进永安侯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万万做不得啊!”

    “夫人放心,我有分寸的。”苏漓浅浅一笑,这个回答仍旧没有让郯国公夫人满意。

    “阿漓,你”

    “娘!”曹静扯了扯郯国公夫人的衣袖,声道,“漓姐姐今年是头一次跟着苏府的人一起来参加赏莲宴,您就不能让漓姐姐好生欣赏歌舞吗?这些做什么?来日方长,您急什么啊。”

    郯国公夫人回神,歉然地对苏漓道:“静儿得对,我不该在今日拿这些话来烦你,我只是听了外面在传的一些风言风语,这才情急乱了分寸,阿漓可别与我置气啊。”

    “我怎么会与夫人置气,我知道夫人都是为了我好。”

    苏漓这话的是真心话,她相信郯国公夫人是真心希望她能过上平平顺顺的生活,这才在初次见面时就将她叫到身边,还没跟她熟络起来就急切地了这样一番话,可苏漓是已经活过一世的人,是重活一次的人,前世她或许还期盼着所谓的平安喜乐,并愿意为之委曲求全、一退再退,可今生苏漓不愿意了,她就是想要让二房失势落魄,她就是不想嫁给萧景阳,她就是想要站上苏家的巅峰亲去握一握那能让人六亲不认的财富和权力,为了达到这些目的苏漓可以不惜一切,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哪怕输得一败涂地她也不愿再受制于人!

    她不怕死,只怕再一次活得没有尊严。

    见苏漓仍旧是一副疏离但不失礼貌的样子,郯国公夫人怕得再多会让苏漓对她心生不满不再与她亲近,于是便将这个话题就此揭过,与苏漓、曹静闲聊起来,只想着等日后再慢慢教化苏漓。

    这一场晚宴虽然盛大,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待酒足饭饱之后,宾客们就三三两两地离席,零零散散地汇聚在灯火辉煌的万莲池边儿,赏莲闲谈。

    “这池子里种着的当真都是莲花?怎么每一朵都跟我以往见过的莲花不一样?”跟苏漓和曹静一起绕着万莲池散步,苏雅惊奇地看着万莲池里各色各样的莲花,目不暇接。

    苏漓顿时一脸嫌弃地解释道:“郯国公府万莲池里的莲花能跟你在兴平县路边池塘里看到的一样吗?这些可都是郯国公花重金请人专门培育出来的新奇品种!”

    “再新奇不还是莲花?”苏雅十分费解。

    “你可闭上嘴吧!”苏漓白了苏雅一眼。

    苏雅这人,妆容妖艳,不话时的气势还挺唬人的,像是个有见识、有阅历的,可一开口就形象全毁,妥妥一个没见过大场面的,什么实话都敢往外边。

    曹静掩唇低笑:“漓姐姐和雅姐姐的关系真好。”

    苏雅错愕地瞪圆了眼睛:“五姐是从哪儿看出我与她关系很好的?”

    曹静的视线在苏漓和苏雅之间打了个转,软声软气地道:“漓姐姐礼数周到,有分寸、知进退,连我娘都对漓姐姐赞不绝口,今日这大半天下来,漓姐姐的言行举止完美得叫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处,这样的漓姐姐却只有在跟雅姐姐话时毫不客气,既不担心自己会失了礼数,也不担心雅姐姐会心声恼恨,这样难道还不能明漓姐姐和雅姐姐的关系很好吗?”

    苏雅跟苏漓面面相觑,然后撇了撇嘴,挑起下巴傲然道:“自然是不能,五姐所的这些只能证明我脾气好,跟她有什么关系?”

    曹静低声窃笑,刚要再些什么,却听见万莲池里吱嘎作响,那声音巨大且沉闷,像是某种关启动时发出的声音,三个人循声望去,便见一个宽敞的浮台缓缓升起,填补了万莲池正中间之前十分违和的空白。

    苏漓的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可不等苏漓向曹静询问,郯国公洪亮的声音就从品莲殿前传了过来。

    “抱歉惊扰了诸位,刚刚在万莲池中升起的,是我专门命人打造的比斗台,咱们京城里的这些个公子、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才艺卓绝,难得你们齐聚一堂,不一起热闹热闹实在可惜,今日我便借着这场赏莲宴为你们办一场比试,随便你们比什么,拔得头筹之人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只要不违反北唐律法,我,有求必应!”

    郯国公话音一落,围在郯国公身边的人纷纷笑着附和,马屁拍得不重样儿,万莲池边儿的公子、姐们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毕竟郯国公能办成的事可大可,不定就能改变他们这一生的命运,独苏漓的心里蹦出四个大字:麻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