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命令，白兰却没有动，只一脸担心地看着苏漓，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启禀姐，奴婢奴婢已经都打听清楚了。”

    苏漓一愣，旋即莞尔一笑：“白兰就是灵，吧，你都打听到了什么。”

    心知这些事是不论如何都要给苏漓听的，于是白兰把心一横，将整件事从头到尾地给苏漓听了，包括袁郎中当日在永安侯府门外都骂了些什么，包括文宣王联合郯国公等朝廷大员参了永安侯一本，包括侯夫人送了苏老夫人五十万两来平息这件事，白兰甚至连苏老夫人转将这五十万两送去二房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静默半晌，苏漓突然笑了一声：“白兰你打听得倒是清楚，都是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

    白兰声道：“因为是与姐有关的事情，所以从袁郎中闹上永安侯府开始，黑狗子就一直关注着这件事，不必奴婢去问，黑狗子就把消息都送过来了，朝廷上的事情则是六爷那边派人来给奴婢听的，至于府里的事情就更好打听了，现在府里的三等奴婢都知道咱们漓渊居跟人打听消息是给赏钱的，贪心一点儿的一听到什么风声就会跑来给奴婢听，奴婢若觉得她们的事情重要，就给她们几十文钱，就算觉得不重要也会给个几文钱，因此因此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奴婢可能都知道了”

    话到最后，白兰可怜巴巴地看着苏漓。

    她知道，在苏家这样的富贵人家里做下人，知道得太多命都不长久，像二爷又跟哪个女婢私通这种事她也是真心不想知道，可府里那些三等女婢自从知道漓渊居出阔绰之后就成日追着她跑，不依不饶的非得把那些糟心事儿给她听，她实在是拿她们没有办法，何况让三等女婢们养成这样的习惯之后，不管姐以后想要打听什么都方便许多，她也只好认了。

    苏漓噗嗤一乐：“看来日后我夜里再有睡不着的时候，就可以喊白兰进来给我讲故事听了。”

    白兰鼓了鼓腮帮子：“若能给姐解闷，那咱们这钱倒也不算是白花。”

    苏漓又笑一声：“行了，这几日白兰打听消息辛苦了，竹念跟着我往洛阳跑一趟也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竹念和白兰顿时面面相觑。

    “那奴婢先帮姐把灯点上吧。”着，竹念伸就要摘下烛灯的罩子。

    “不必了，”苏漓抬按在了烛灯的罩子上，“就这样吧，竹念也不必在偏房里候着，回自己的房间去好好歇一歇吧。”

    竹念拧眉：“姐”

    “去吧。”苏漓看着竹念，轻浅一笑。

    暗道苏漓到底还是难过了，竹念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她甚至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语。

    最后还是白兰扯了扯竹念的衣袖，给竹念使了个眼色，竹念这才跟白兰一起退下。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苏漓一个人，苏漓却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儿，眉眼低垂，面无表情，甚至连呼吸都是平稳的，直到夕阳的余晖一点一点退出房间，直到房间里漆黑一片，苏漓却还是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尊了无生气的瓷娃娃，寂寞却固执地坐在那里。

    叹息一声，萧景瑜从房顶翻了下来，翻窗进了房间。

    “想哭就哭出来。”

    突然听到声音，苏漓的身体下意识地一抖，但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就分辨出这温柔的声音是属于谁的，苏漓并没有受到惊吓。

    张了张嘴，苏漓本想她就是哭不出来才没有哭，可声音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哽住，苏漓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在眼眶中急遽汇集的泪水。

    “奇怪了，本来没想哭的。”苏漓哽咽地嘀咕一句。

    听到苏漓那猫一样细弱又委屈的声音，萧景瑜只觉得心揪得一疼。

    上前两步，萧景瑜犹豫再三，终究只是将搭在苏漓的肩上。

    肩上一沉，苏漓的心里就是一暖。

    “我没事，”那份委屈来得快去得也快，苏漓仰起头看向萧景瑜，尽管看不清萧景瑜的模样，尽管不知道萧景瑜能不能看清她的模样，苏漓还是嫣然一笑，那双桃花眼中水光未干，笑意便随水光荡开，在昏暗中泛出异样的光彩，“萧景阳需要苏家，苏家也想攀上永安侯府，如今的这个结果倒也在意料之中，我只是没想到只五十万两就将祖母打发了，祖母还真是老了。”

    低头欣赏着苏漓眼中的光彩，萧景瑜只觉得那抹光彩勾魂摄魄，让人心驰神往：“的确是亏了。你有什么打算？”

    苏漓邪气一笑，道：“你在我和萧景阳之间，四皇子会选择谁？”

    搭在苏漓肩膀上的骤然收紧，萧景瑜的声音里顿时就染上了一些愠怒：“别闹。”

    苏漓挑眉：“那你还有什么办法？信物已换、婚书已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有了，只要侯夫人和苏老夫人不答应悔婚，我便是闹翻了天又有什么用？我原本是想将苏婉和萧景阳凑成一对，可有了袁家姐这个先例我便看清了，我们家老夫人为了攀上永安侯府那是连脸面都豁出去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萧景瑜默然。

    苏漓所正是这件事最难解决的地方。

    暗自叹息一声，萧景瑜问苏漓道：“你想怎么做？”

    苏漓沉吟片刻：“让我们家老夫人觉得四皇子对我有意，然后再成全苏婉的一片痴心。”

    萧景瑜眯了眯眼：“如此一来苏老夫人便会将苏婉嫁去永安侯府，留你进四皇子府？”

    苏漓点了点头，道：“虽北唐女子通常都是在十六岁的及笄礼之后才能嫁人，但也不是没有提前出嫁的先例，只要苏婉先嫁过去了，那我与萧景阳之间的婚约自然就不作数了。”

    “四皇子那边怎么办？”四皇子若是看上了苏漓，那他就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苏漓轻咬嘴唇：“四皇子妃必不可能是商贾出身，何况对四皇子来，把正妃的位置留给握兵权的权臣之女会更合适，因此不必担心他会请旨赐婚，只要他不请旨，应该就不需要担心了吧？”

    苏漓眨巴着一双桃花眼，有些不确定地看着萧景瑜。

    “应该？”萧景瑜气得在苏漓的脑门上弹了一指头。

    苏漓疼得捂住脑门：“富贵险中求嘛！”

    “这话不是这么用的。”萧景瑜白了苏漓一眼。

    事关苏漓的终身大事，也关乎他自己的终身大事，可马虎不得。

    思量一番，萧景瑜突然问苏漓道：“这件事由我来替你解决，如何？”

    苏漓一愣，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不必，我可以。”

    想解除她跟萧景阳之间的婚约难很难容易也很容易，只要搞垮永安侯府或者苏家任一一方，使其失去利用价值，那另一方必定立刻就会提出解除婚约，又或者是干脆直接除掉萧景阳，但搞垮苏家耗时太长，她等不及，而搞垮永安侯府和除掉萧景阳是她做不到的事情，也是她绝对不能让萧景瑜去做的事情。

    就知道苏漓会拒绝，萧景阳无奈一笑，又问道：“那你觉得太子如何？”

    “太子？”苏漓眨眨眼，“太子的年龄都能当我爹哎呦！”

    苏漓话没完，萧景瑜就又弹了她一指头：“又没让你嫁过去，你管他年龄多大做什么？”

    苏漓撇撇嘴：“可我跟太子又不熟，你这样问，我就只能评价一下他的年龄啊。”

    萧景瑜好笑又好气地看着苏漓：“那你跟四皇子熟？”

    “也不熟，”苏漓歪了歪头，“但因为他跟萧景阳熟，所以我稍微打听了一下。”

    萧景瑜摇头失笑：“那你再去打听一下太子吧。”

    “为什么？”苏漓不解。

    “因为我跟太子熟。”萧景瑜又在苏漓的额头上弹了一指头。

    “别弹了！”苏漓不满地瞪着萧景瑜，“都红了。”

    “没事，”萧景瑜柔声道，“天黑瞧不见。”

    苏漓气得直磨牙：“疼！”

    “那不弹了，”满眼笑意，萧景瑜抬起，动作轻柔地在苏漓的额头上揉按，“还疼吗？”

    “唔不疼了。”两颊一热，苏漓觉得自己的脸肯定又红了。

    萧景瑜一边揉按苏漓的额头，一边柔声道：“四皇子与太子斗得厉害，苏老夫人若是精于算计，就不会将孙女都压在一边儿，你若能攀上太子，才会更容易让苏老夫人重新考虑你的婚事。”

    而且比起那个跟萧景阳实属一丘之貉的四皇子，他更信任太子殿下的人品，总不能让苏漓才出虎穴又进狼窝。

    转了转眼珠子，苏漓没有话。

    知道苏漓在思考，萧景瑜又道：“而且我跟太子殿下是真的熟，请他陪你做戏不是难事，如若不成，再换成四皇子也来得及。”

    苏漓眨巴着一双挑花眼，狐疑地看着萧景瑜：“你不是一向都对京城里的人和事漠不关心吗？怎么会跟太子这么熟？”

    “意外，”萧景瑜淡淡一笑，“我与太子殿下是在玄都观里相识的棋友，甚少见面，君子之交。”

    了然点头，苏漓还是有些犹豫：“你觉得太子殿下更合适？”

    “我觉得太子殿下更合适。”低头看着苏漓的眼睛，萧景瑜沉声问道，“信我吗？”

    仰头看着萧景瑜，苏漓莞尔一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