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广发玉人帖引得大半个京城的女人议论纷纷，十月十三去了趟宣威大将军府，然后玉人阁就没了动静，绣坊的大门日日关着，看不到苏雅出来，也瞧不见苏漓进去，若玉人阁是其他人开的，这样的沉寂过后八成就要被人遗忘了，可偏偏它是苏漓开的，于是这不同寻常的沉寂反倒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我，你们那衣裳到底什么时候能做好？一套衣裳磨磨蹭蹭地做了半个月，你们还想不想赚钱了？？”玉人阁的内院，唐顾坐在院子里冲苏漓吹胡子瞪眼。

    淡定地做着里的绣活儿，苏漓不慌不忙地道：“我都不着急，三爷您急什么？”

    “爷能不急嘛！”唐顾牛饮一本茶水压压火，“你们两个丫头倒好，成天到晚关着玉人阁的大门，有人敲门你们也不理，送去苏府的请帖、拜帖都是大夫人回的，偏大夫人对你们玉人阁的事情一无所知，于是想打听消息的人就都到爷那儿去了，烦死了！”

    苏漓抬眼扫了唐顾一眼，然后继续刺绣：“有什么好打听的？月初派发玉人帖那会儿她们都不感兴趣，这会儿怎么又惦记上了？”

    “爷哪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唐顾啪的一声将折扇甩开，呼啦啦地一通猛摇，“对了，永安侯府的事情你听了没有？”

    苏漓的眼神微微一闪：“哪件事？”

    “萧三和侯夫人双双被永安侯关了禁闭的事情爷就不问你了，你一准知道，那个萧二公子的事情你听了没有？”将折扇一点一点合起来，唐顾兴趣盎然地道，“虽然一直都知道永安侯府里理应有个二公子，但这些年来爷竟然一次都没有见过他，若不是他这一次自己冒了出来，爷都要忘记这么个人了。”

    “是吗？”苏漓无所谓地搭了一句。

    没注意到苏漓的话少得异常，唐顾又道：“听永安侯府里的人这位庶出的二公子一人独居在外，但近来十分受宠，每日都会回府陪在永安侯身边，永安侯高兴得不得了，连谈正事的时候都不避讳，你永安侯府里是不是要变天了？”

    “三爷可是把我给问着了，生意以外的事情我哪儿懂啊。”莞尔一笑，苏漓状似不经意地道，“况且再怎么喜欢终究也只是个庶子，世子不还好好的吗？这变的哪门子的天？”

    难怪最近都没见到萧景瑜，原来是跑去孝顺永安侯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唐顾得意一笑，“若是两年前，那甭管是庶子还是嫡子，任谁受了永安侯的宠都不会影响到世子的地位，所以萧三那子才上蹿下跳的穷折腾，可两年前世子大病一场，打那之后身子骨就越来越差，这都两年了，估摸着是治不好了。”

    苏漓一愣，指尖就被绣花针刺破。

    “嘶！”

    “怎么？刺到了？”唐顾愣了愣。

    吮掉指尖的鲜血，苏漓半真半假地向唐顾抱怨道：“还不都是三爷您总在旁边些我没听过的趣事惹我分心？”

    前世永安侯过世之后，是谁承袭了爵位来着？是世子还是萧景阳？她只记得萧景阳靠着四皇子这棵大树平步青云，中的权势越来越大，却不记得永安侯的爵位到底花落谁家。

    唐顾挑眉，狐疑地打量着苏漓：“你会为了一件趣事而分心？”

    唐顾特地强调了“趣事”二字。

    “怎么不会？”苏漓坦然地看着唐顾，“永安侯府内的风云变换可是与我的终身大事密切相关的，永安侯府的事若都不能让我分心，那我的心也是够大的。”

    “对了，你跟萧三的婚约还在呢。”唐顾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

    “现在满京城的人都把这桩婚事当谈资，茶余饭后总要上几句，三爷您成天在外面闲逛，竟还能把这事儿给忘了？”开门出屋，苏雅袅袅婷婷地走到苏漓身旁，将一张画递给了苏漓，“这是下个月的刺绣图案，你看看。”

    苏漓什么都没，只放下里的刺绣，接过那张图仔细看了起来，反倒是唐顾不乐意地嚷了起来。

    “你这个月的衣裳还没做完，怎么就去画下个月的图了？你能不能先把这个月的做完？？”

    他都快被那些打探消息的人烦死了！

    苏雅诧异地看着唐顾：“三爷您这么着急做什么？而且只是画个图样而已，做衣裳的间歇就能画完，干吗大惊怪的？”

    唐顾一愣：“做衣裳的间歇画这个？你不觉得有些随便吗？”

    “随便？”苏雅眨眨眼，疑惑不解，“随便吗？”

    她刺绣原本是不需要先把绣样画出来的，想好了构图直接绣就是了，这图完全就是为了玉人帖画的。

    苏漓忍俊不禁，将那副图递给了唐顾：“三爷您还是先看看这图再吧。”

    唐顾将图接过去一看，顿时无话可。

    跟寻常的刺绣相比，苏雅的刺绣更接近于完整的画作，且画作的内容都不常见，市面上常见的刺绣多半都是梅兰竹菊、丹桂芙蓉，或用大图点缀在衣角，或用图星星点点的落在全身，只有在荷包、丝帕这样的玩意上才能见到完整的鸳鸯、仙鹤、蝴蝶、锦鲤一类的，但苏雅却是什么都敢往衣裳上绣，之前苏雅就在苏漓的衣裳上绣了藤蔓和蝴蝶，怪异却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十月苏雅又用了飞翔的寿带和飘落的茉莉，清雅且带着几分飘逸的出尘之风，而苏雅为十一月准备的图案是锦鲤，不是一条两条，而是一池锦鲤，红蓝相间的配色鲜艳又张扬。

    三套衣裳，三种风格，三种性格。

    唐顾笑笑，将图还给了苏漓：“雅娘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那可不，”苏漓得意地道，“别是京城，便是整个北唐也没有哪个绣娘能比得过雅娘！”

    “别胡了！”苏雅的面色一红，恼羞成怒地在苏漓的背上拍了一巴掌，“你那香囊跟荷包什么时候能绣好？”

    苏漓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被打疼的后背，声嘀咕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容易恼羞成怒？明明看起来是个厚脸皮的。”

    嘀咕完了，苏漓赶紧正事儿，道：“荷包已经弄好了，这个香囊也已经收尾了，我想打个穗子把这香囊做成禁步。”

    苏雅无所谓地点点头，道：“也成，那明日下午就可以去宣威将军府交货了，你可以让竹念去送拜帖了。”

    “好。”苏漓立刻喊来竹念，让竹念去给宣威将军府送拜帖。

    “你这香囊是给宣威将军夫人绣的？”指着苏漓里的那个香囊，唐顾有些惊讶。

    “荷包跟香囊都是要送给将军夫人的，”苏漓柔声道，“雅娘刺绣的图案不同寻常，一般的佩饰很难与之匹配，就算颜色能配得上，其他方面也难免会坏了意境，不如我们自己配好了再给人送去，反正只要雅娘画好绣样，荷包跟香囊我还是能做的。”

    “你们这也太周到了。”唐顾还真没见过京城哪家绣坊是卖衣裳送佩饰的，虽这香囊、荷包也不值几个钱，但却从来都没有人想过要送。

    苏漓笑笑：“我这一套衣裳卖了五百两，布料和绣线是三爷您最低价卖给我的，成本才四十几两，就那薄纱贵了一些，若雅娘的刺绣艺值一百两，那我还赚三百多两，何况这荷包跟香囊是用做衣裳的边角余料做出来的，怎么算我都不亏，何不讨别人个好？”

    唐顾挑了挑眉：“可你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往后可就不能厚此薄彼了。”

    “那怕什么？”苏漓不以为意，“现在玉人阁才刚起步，只有我和雅娘两个人，这些事只能由我来做，等来年再雇几个绣娘回来，我想送多少都可以。”

    唐顾点点头：“既然你有打算，那爷就不管了。”

    觉得唐顾这话的有些奇怪，苏漓左思右想一阵，突然福至心灵：“是俞二爷让您这样关照我的？”

    唐顾一惊，摸了摸鼻子：“俞老二的确是跟爷过这样的话，但爷却不是因为他的嘱托才这样关照你们的，爷是觉得你们两个丫头的想法奇奇怪怪的，十分有趣，你们这样的买卖方式若是能成，爷就打算将这方法用到江南去了。”

    苏漓转了转眼珠子，狡黠一笑：“那这法子我可不能白让三爷拿去用。”

    唐顾笑了：“呦呵！丫头，你想怎么着？”

    苏漓理直气壮道：“三爷若是要将这法子用到江南的唐氏商铺里去，那我要在江南再开一间玉人阁。”

    苏漓这么一，唐顾就明白了：“成，你开你开，什么时候想开就跟爷，铺面爷给你选，掌柜的爷给你推荐，都不用你亲自过去，爷都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如何？”

    “三爷爽快！”苏漓粲然一笑。

    唐顾摇头失笑：“不吃亏的丫头，跟俞老二一个德行！”